《唐:日落九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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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日落九世纪-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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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部侍郎许孟容更是对皇上大哭:“自古以来从没有宰相横尸路旁而让凶手逍遥法外的,这简直是朝廷的奇耻大辱!”许孟容同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他又到中书省中建议到:“请诸位立即奏请皇上以裴中丞为相,大索贼党,察明奸由。”说话时,挥泪不已。    
    天子亦忍无可忍,下令大索京城。他对众臣道:“有人竟奏请朕罢裴度官以安二镇之心,真是岂有此理!若罢裴度,岂非奸谋得成,朝廷纲纪何在?!吾用裴度一人,足破二贼。”皇上下诏:在裴度养伤期间,以金吾精兵进驻其宅第保护,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裴度在家足足躺了近二十天方才痊愈,二十五日,被委以宰相。同时为相的是去年十二月任命的韦贯之和张弘靖。裴度的入相是极其偶然的,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是藩镇的阴谋把他推向了相位,单从这个事实就可看出,恐怖活动的制造者是大大的失策了。    
    事情当然不能说就此一帆风顺,相反,裴度迎来的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艰难时期。首先是刺杀武相的案件有了眉目,有人举报成德驻京机构“成德进奏院”的兵士张晏等数人行迹可疑,神策军立即将其收捕,数人竟然供认不讳。尽管负责审讯的监察御史陈中师觉得可疑,但皇上正在气头上,联想起早先王承宗曾上表谩骂武元衡,想当然地认为刺杀事件一定是那个可恨的王承宗所为,于是不分青红皂白,将张晏等共十四人斩首。半年后的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正月,正式下诏攻讨王承宗,不明智地陷入了两线作战。    
    其次是前线作战不利。在头两年里,各路军统帅先是曾经逼王叔文下台的山南东道节度使严绶,此人就知道交结宦官,是个典型的无能之辈。后来是宣武节度使韩弘出任主帅,却又暗怀私心,拥兵自重,不愿迅速平定淮西,以便自己大捞一把。在这两人的指挥下,朝廷在将近十八个月的时间里没有取得任何重大进展。    
    再就是皇上的老毛病不改,一直坚持宦官监军。天子的这种患得患失心态可以理解,但却绝对是个最大的祸根。宦官与前线主将本就不是同一种人,矛盾是与生俱来而不可调和的,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又能打胜仗?    
    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六月十日,右羽林大将军兼唐、随、邓州节度使高霞寓在铁城被淮西兵打得全军覆没,仅只身逃出。此次失利没能被前线众将遮盖,传到了长安。消息一到,举朝震愕。韦贯之和新任宰相李逢吉入殿奏报此事时,劝说皇上罢兵。    
    宪宗在这个关键时刻表现出了天子的大度和百折不回的信念。    
    “胜负乃兵家常事,现在应该讨论的只是用兵方略,比如将帅不胜任者易之,兵食不足者助之等。岂可因一将失利,遽议罢兵!”皇上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裴度庆幸皇上主意坚决之余,却也忧心忡忡。    
    到了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对淮西的战役已经进行了将近四年,朝廷前后参加会战的兵马共九万人,然而却久攻不下,仓禀耗空,民多无食,局面已相当艰难;另一方面,讨伐王承宗共有九道兵计十万余人,战线回环数千里,既无统帅,又相去遥远,供应线过长,已到了战不下去的地步,不得不在五月份撤罢河北行营。    
    帝国到了一个严峻的十字路口。此刻若是立即息兵罢战,并不是不能够做到,但这样一来,不仅前功尽弃,而且帝国又将恢复到几十年前的老路上去,这个结果没有人会同意;但如果继续征战,就必须速战速决,一举克复最弱小的淮西,然后借以稍作喘息,再集中优势解决成德和淄青。这已经是摆在帝国面前刻不容缓的任务,可如何完成这一重责呢?    
    皇上对宰相提出了这个严峻的问题。    
    李逢吉长叹:“师老财竭,势难奏功。还是下决心罢兵休战吧!”    
    裴度沉吟不语。在皇上的催问下,他用低缓而坚决地声调所答非所问地说:“微臣请求去前线督战。”    
    天子大喜,急切地问:“贤卿真有此意?”    
    裴度道:“臣与此贼不共戴天!臣反复玩味吴元济的上表,觉得贼兵已经十分窘迫,只是因为我前线诸将不齐心、不尽力才不得取胜。臣赴行营督战,将领必担心臣此举是前来抢功,势必奋勇争先而破敌。”    
    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八月初三,裴度在通化门拜别了天子,带着天子和满朝文武的殷切希望,怀着一腔忠诚和必胜的信心,走向了淮西战场。帝国的历史应该为这个不寻常的日子额手加庆。    
    裴度在出京前,采取了一个重要行动:奏请皇上罢免与李逢吉一样不赞成继续征讨的翰林学士令狐楚。皇上在这时对裴度寄予厚望,当然予以同意,不仅将令狐楚削职,并同时还罢免了李逢吉的相权。裴度首先在朝局中取得了胜利,消除了后顾之忧;又在路上成功地躲过了吴元济骑兵的袭击。一到前方,立即奏停了各路兵马中监军的权力,使得各将重新掌握了军权。形势顿时有了改观。    
    在裴度的筹划下,最后由杰出的军事将领李愬实现了划时代的胜利。    
    李愬是当年一代元勋李晟的儿子,以父荫起家,有筹略,善骑射,去年七月高霞寓战败后,朝廷任命袁滋为帅,亦无成效。在这个时候,李愬上表自荐,愿于阵前立功,经宰相李逢吉推举,出任随、唐、邓节度使,负责对淮西的正面进攻。开始,敌军因为屡败高、袁,并不把李愬放在眼里,对他的防备甚为松懈,李愬看到了这一良机,表请增兵,朝廷从河中等镇拨出了两千骑兵归其指挥,从而使得攻击力大大加强。李愬继承了其父卓越的领兵才能,推诚待士,以德服人,他的部队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就成为会战各部中战斗力最强的之一。    
    李愬的成功在于他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和精确的判断。通过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上半年一系列战役的具体实践,根据敌我双方的实际情况,李愬制定了一个以穿插、游击为主要方式,以敌人薄弱环节为主要打击目标的战略方针,这个方针的核心内容就是:出其不意深入腹地,对吴元济进行偷袭。    
    五月,李愬先后俘获了淮西的两位将领吴秀琳、李祐,厚待以礼,由此对敌占区里的险易远近虚实得到进一步的了解,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到了八月,敌情更为明朗,降将李祐此时立了一大功,他根据自己的分析,对李愬道:    
    “就目前情况来看,淮西精锐全在洄曲一地,再加上四面受力。边境尤须布以重兵,因而蔡州守备定是老弱之辈,我军可以乘虚直抵蔡州,必擒吴元济!”    
    李愬听罢当即决定,绕过敌军主力,直取蔡州!十月初八,派掌书记郑澥秘密前往郾城,向主帅裴度报告这一计划。    
    裴度拍案称绝:“兵非出奇不胜,此计绝妙!”当下就予以批准。    
    十月十五日一个漫天风雪之夜,李愬突然行动,以三千人为突前,三千人为中军、三千人为殿后往东疾行,一切在极度秘密的情况下进行,除了李愬本人和少数几位将领外,其他所有人都不知所之。经过一夜一百三十里艰难的急行军,于第二天凌晨三时左右抵达蔡州城下。    
    三十多年了!在三十多年漫长的岁月里,从来就没有外来的军队到过蔡州这座淮西镇的老巢。当李祐率先攀上城头时,朝廷三十年的耻辱、三十年的无可奈何都在这一刹那间烟消云散了,尚在睡梦中的吴元济终于成为一个彻底的被征服者。这是李愬的胜利,也是裴度的胜利,更是天子和整个帝国的胜利。    
    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十月十七日,吴元济投降。淮西克复。    
    


第二章 元和:短暂的中兴短暂的中兴(6)

    六    
    山陬海澨,同声欢庆。    
    待罪荒州的刘禹锡、柳宗元也不例外。前后算来,他们已经度过了十二年的贬谪生涯,尽管他们在武元衡被刺后囿于个人恩怨,多少流露出一些幸灾乐祸的情绪,但两人对天子和国家的忠诚依然与当年一样,丝毫未变。当本年的十一月份吴元济在长安人头落地时,刘禹锡写了《平蔡州三首》、柳宗元写了《平淮夷雅》来歌咏这个胜利,是的人公认的颂歌代表作。    
    裴度的行军司马是韩愈,他也是帝国文坛上响当当的人物,早在贞元年代,他就与刘、柳等人一起开创了一种崭新的文风而名噪一时。不过,韩愈与刘、柳政见不同,学问上分歧也很大,但这不影响他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同样显示出他的大手笔,为天子纪功,为千秋万世立法式。    
    韩愈花费了近一个月时间撰就了《平淮西碑》一文,进献天子。宪宗赞赏之余,即命刻石于蔡州紫极宫。勒石立碑,动流亿年,固不可不慎重,韩愈并没有忘记这一点。所以他历时旬月,耗尽心血,才得以完成。然而就是这样,由他这位可称海内第一碑文大家所撰文的“平淮西碑”,却仅仅在蔡州矗立了两年不到,就又被天子下令磨去了。韩愈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是如此的小心谨慎,还是犯了一个大错。    
    但谁都不可能预卜未来,至少韩愈和他的上司裴度在当时没有认识到。所有人的还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和繁杂的后续事务中,无暇去理会其他。人们有这样一种隐约的预感:河北的割据也将不会长久了,帝国正在“中兴”之中,甚至可以恢复到天宝年间全盛的状态。天子和朝野上下都为这个快要到来的事实而激动不已。    
    确实,朝廷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而得到的绝不仅仅是淮西一隅的三个州而已,它获得的是失去已久的威望和对天下的强大震慑力,收复王承宗和李师道应该是早晚的事,因此,这些胜利的意义归根到底只有一个:天子依旧是无上的天子,朝廷依旧是权威的朝廷。仅此也就足够了。    
    对淮西之役持消极态度的李逢吉已被罢相,被委以剑南东川节度使而出镇京外。在裴度赴前线期间,朝中宰相实际上只有去年年底任命的王涯和一个月前刚刚任命的崔群二人,宪宗遂征召淮南节度使李啵胂唷!   
    这是出于吐谷承璀的推荐。前几年承璀被李绛弄出京外,出任的是淮南监军,其时李啵罴ξ诙仁梗说靡怨彩隆@钹{尽管为人刚峻,但性格内向,他不愿与承璀直接冲突,而承璀也对他心有敬畏,所以在淮南的相处倒也融洽。承璀还京后,又得到皇上的贵宠,他在李逢吉、韦贯之罢相后,便向皇上推举了李啵3需酝栽紫嗟目鞑恍。朔鱿嘌。谥械乃揭馐呛苊飨缘摹!   
    李啵锤械绞芑鹿僖悄蟮某苋瑁辉敢饩痛巳刖┒苋税诓迹灾劣诮拥饺蚊本苟宰攀窒氯撕胚罂蓿骸   
    “本人一向安于外任,宰相不是我这个人能做的!”    
    但是天命难违,李啵话俑霾磺樵傅乩肟镏荩宦飞贤贤侠钡绞露迦詹爬吹骄┏牵馐迸岫榷家丫踊次靼嗍爻柑炝恕@钹{一到即上表皇上,称自己重病在身,不能入觐,更不能到位视事;同时,闭门杜客,隐居在家,显然是一心不要当宰相。三个月后,皇上只得罢免了他的相职。而启用了当年裴垍提拔的李夷简。    
    这时,在朝宰相共有四人:裴度、王涯、崔群、李夷简。主持朝政的仍旧是裴度。    
    元和十三年(公元818年)正月,成德、淄青、幽州等镇都上表求朝,表示忠顺。尽管李师道犹不甘心,于七月份再度反叛.但立刻就被朝廷下诏征讨。到这时,朝廷才得知武元衡被刺是李师道下的毒手,众怨沸腾,异口同声地声讨。这一次朝廷已无后顾之忧,各道兵马很快就对淄青形成了夹击,战场上的形势是非常乐观的。    
    长安城中的气氛却有点不对。这倒并不奇怪,胜利总要给国家带来一大批功臣,他们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应该得到应有的荣誉,然而危机一旦消失,某些人功高盖主,麻烦就不可避免。首当其冲的就是裴度。    
    七月,李夷简出镇淮南;八月,王涯亦被罢为兵部侍郎。九月,皇上任命了两位财政官员替补宰相空缺,一位是盐铁转运使程异,一位是户部侍郎皇甫镈。奇怪的是,这项任命引起了裴度的强烈反对。    
    本来,财政重臣出任首辅,受到一些议论是免不了的,当年的刘晏、杨炎都是先例。任命二人的制书颁布后,长安城中也确实有不少人嗤之以鼻,都说此二人手握财利,多半是贿赂以进。可大家也只是说说而已,只有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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