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出嫁前？”阿嬷不知道宋掌柜为什么提到自己的大儿媳。而白白就更好奇了，娘出嫁前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她的脸被划花了。大家都说娘是个可怜的，但是具体发生过什么事，她也不知道。
“大林说起过，村里的人也传过，只是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人也没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阿嬷有点低落，毕竟儿子和儿媳都是英年早逝，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的痛岂是时间就能轻易抹去的。
可是白白想知道，而且她有预感，这事跟宋大叔也有关系。“阿嬷，我想知道。”白白其实几乎不会逆着阿嬷的意思，这是她第一次不听阿嬷的意愿。
阿嬷看着白白渴望的眼神，叹了口气，是啊，哪个孩子不想知道自己的娘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白白也大了，是该告诉她了。
☆、93。第93章 坠入深渊
“白白啊，你娘是个苦命的人。你娘很漂亮，跟你外公两人住在河对过的下水村。听他们村的人说，你娘被路过的一个少爷看中了，跟你娘定了亲。听说是一个大酒楼的三少爷，却能娶一个乡间女子，大家伙都说你娘是个有福气的。”
“只是老天有时候就是这么小心眼，看不得人好啊。你娘跟着你外公去镇上置办嫁妆的时候被镇上的流氓盯上了，那些流氓想非礼你娘，你外公上去救，却被推倒了，后脑勺磕到了地面，当场就去了。
那事情之后没多久，那个订了亲的少爷也命人送来了退亲书。你娘已经够可怜了，那个少爷还要再踩上几脚。”
“村里面的人传来传去的，都说是因为你娘长得漂亮，才招来的祸端，还连累害死了自己的亲爹。你娘她心里苦啊，可是大家也没有说错啊，要不是自己长得好看，也不会遭了流氓的觊觎，甚至那个少爷也不会看上她吧，也许她跟她爹就能一直好好地活下去。”
“白白，你娘她，她，哎……你娘的脸是她自己拿剪刀划的，她这是恨啊！恨老天，恨自己啊！”阿嬷说到后面抹起了眼泪。
而白白早已泪流满面，心痛的一抽一抽的，夏炎握着她的手，想给她点力量。
“娘，你为什么这么傻？这不是你的错啊！不是啊！呜……”白白忍不住哭出了声，夏炎心疼的不顾阿嬷和宋大叔在场就搂住了她。
“呜……娘，是那些流氓该死啊，干嘛要折磨自己。”
宋德中也在一边老泪纵横，他的心也很痛，甚至恨自己，何止是那些流氓，他也该死啊，念儿啊，我该死啊。
“啪！”清脆的巴掌声，惊住了阿嬷，白白也止住了哭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宋掌柜啊，您这是做什么呀？”阿嬷被他自己抽的耳光吓到了。
“阿嬷！”倒是白白先开口了，声音是宋德中从没听过的冰冷和无情，“他就是那个跟娘定亲的少爷。”其实阿嬷说到酒楼的少爷的时候，白白就把事情都串起来了。宋德中曾经说过自己辜负过一个女子，还有认识自己的娘亲，她还有什么猜不到呢。
“你！？”阿嬷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掌柜，看他没有反驳，阿嬷的脸色也很难看，要是当年他没有退亲，念儿也不会划花了自己的脸，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身边也就罢了，还在她心头捅了一刀。
阿嬷不再说话，也转过身去不看宋德中。虽然是只是自己儿媳妇，但也心疼的很。
宋德中心里也是恨自己的，“阿嬷，白白，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的错，你们恨我怪我甚至打我骂我都可以，哪怕是让我去死，如果能挽回我对念儿的伤害，我也毫无怨言。”
“宋大叔，你走吧，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可以弥补的。”白白实在是不想看到他了，虽然理智告诉她宋大叔这些年一直在后悔悔过，对她和他们家都很好，但是她只要一想到娘亲那张布满疤痕的脸，想着她拿着剪刀划着脸的情景，她就不可遏制的充满了恨意。
“白白，阿嬷，你们听我说完，你们的恨和怨我都接受，但是今天请你们让我把话说完。”
阿嬷和白白不说话，他是那样的低声下气。
“当年，我听到家里的下人偷偷在聊天……”
“你知道吗？咱们三少爷未过门的三少奶奶，听说是个不检点的。”
“啊？不会吧？你怎么知道？”
“那个镇上都传遍了，我三舅爷的七大姑的小女婿的妹妹的儿媳妇，就是和咱们这个未来三少奶奶同一个镇的。说是那个三少奶奶仗着脸蛋长的好，经常勾三搭四的。这次更是离谱，勾上了镇上的流氓，被自己的亲爹撞见了，把她爹给气死了。”
“啊？这么不要脸啊！那三少爷不是……”
后面的话宋德中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立刻着人备马赶去了曲水镇。
“我赶到下水村的时候，正好听见了轿口浆洗的婆子在说念儿，说的内容跟下人说的差不多。”
“所以你就连亲口问一问都没有，派人查一下都没有，就写了退亲书？呵呵呵……你扪心自问，我娘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你就这么不相信你自己的眼光？”白白都气笑了。
“我……我当时气昏头了。”
“气昏头了？气昏头你就退亲，你到底是看上我娘什么了？只是因为她好看？”
“不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去轻信别人的话，却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你是不是觉得是你错信了流言，才做了错事？几句流言就让你动摇了？呵——那你的爱可真是脆弱。”
“夏炎，要是别人说我跟金心海有染，你怎么办？”白白突然问道。
“揍他！敢说你坏话！”
“要是人家说他亲眼看到的呢？”
“那就是他眼睛被****蒙住了。”
“宋少爷，你听清楚了？”尽管这会白白心情很不好，但是夏炎的话还是给她带去了不小的喜悦。
宋德中又是无语，又是羞愧，枉他当年也是名震扬州府的才子，却还不如一个山里小子。他知道自己再没底气留下来。
他缓缓地站起身，朝着阿嬷鞠了一躬，深深地望了眼白白，可是她却是转开了目光。宋德中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在跨出去前到底是顿住了：“我不再求原谅了，只想你成长起来之前，保护你和成墨。如果你有了麻烦，就托人到扬州城宋府传个口信，我要离开一阵子。”
白白没有答话，他也料到了。离开了那个屋子，车夫扶着坐到马车里，无力地靠在车厢上，他的心就像块寒冰，想着以往她的真感情，如今却只剩下了无边的悔恨，“念儿，我毁了你，也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再忍不住低咽出声，白白不会原谅他，念儿也已经去了，他再没机会救赎自己的内心，悔恨和爱意交织，十年前他其实已经沦陷了，十年后他更是坠入深渊，被黑暗淹灭了。
☆、94。第94章 你的委屈
宋德中不知道，其实他转身后，白白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自从第一次见到宋大叔之后，他一次次帮助她、帮助他们家，虽然他存着补偿的心思，但是这份情谊和恩情是真的，白白看得出来宋大叔是真的关心他们。
那天宋大叔拉着她问：我去忏悔，去弥补她的家人，她会原谅我吗？自己回答他：应该是会原谅的吧。只是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尤其是想到她娘的脸，“原谅”二字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夏炎一直没有说话，就默默地搂着她，让她依靠，不论发生什么，哪怕他知道宋大叔是好人，但是白白不肯原谅他，他一定不会多说一个字，对他来说，谁都没有她重要。
反倒是阿嬷，看着宋德中那似乎是失去一切生机的样子，到底还是心下不忍了，她也没有劝白白，只是低声地感叹：“哎……都是命，如果没有他，念儿也不会跟大林在一块，也就没有你和小墨了，也许我们家还是村里的穷困人家，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阿嬷的话白白听懂了，其实阿嬷心里是不怪他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然没有信任念儿，但也是被人蒙蔽了。只是任谁第一次听到这事都是会为刘念抱不平的，何况是自己跟女儿一样对待的儿媳妇呢。
“阿嬷，”白白直起身，“您让我想想吧。”
“哎，作孽啊……”阿嬷也知道，毕竟是亲娘，哪能这么容易放下呢。摇摇头便去灶间了，也许夏炎能帮助白白。
“阿炎你说我该怎么办？”白白心里也很矛盾。
“你不原谅他，你心里好受吗？”
白白缓缓摇头。
“那如果你放下呢？”
“可是娘受的伤害呢？”
“白儿，你娘已经去了，她后来有了你爹，有了你和小墨。她肯定想你们往后的日子过得快乐。”而我也只想你快乐。
“可是娘心里一定很伤心，不然，她，她怎么会……她是心里痛的只能用脸上的痛来转移了呀！呜……娘她心里恨啊！”白白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夏炎就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直到她哭累了在他肩头睡着。他知道，哭过了睡醒了，她的心里也该是想通了，放下了。
白白没到中午就醒了，她看着夏炎坐直了不敢动的样子，暖暖的，“娘，你的委屈女儿只能是推给爹了，让爹给您治疗了。不过那些罪魁祸首，女儿有生之年会想办法帮您报仇！”
这半天，白白就什么都没做，只是去了新根叔的田里转了一圈。叔自己种的两亩田秧苗长得很高了，只是杂乱无章地长着，有堆着一起的，有稀稀拉拉的。而且叶子比较瘦弱，以后抽穗看来情况也不会太好。
他们一起种的一亩多的试验田，已经分蘗得不错了，秧苗还矮了些，但是壮实，白白心里有了些安慰。她嘱咐新根叔这段时间一定要除好杂草，接下去水稻和杂草都会疯长。
回来路上转去了金林叔家，让他明天帮忙到镇上的成衣铺帮忙把之前定的被子带回来。存着一点逃避的心思，白白最近不想去镇上，怕遇到宋大叔。她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是原谅他了，但是还没有完全放开，剩下的就等时间了。而且成墨也已经懂事了，她也要尊重成墨的意见。
夏炎今天就一直陪着她，她去田里，他就跟着；她去金林叔家，他也跟着。她坐下他就陪着坐下，她走着他也陪着走着。
“阿炎，你回去山上看看吧，我担心我们的蜜蜂，还有基地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耽误这一会，我吃过晚饭回去。”
“好！”
晚上成墨回来，一家人坐下吃饭。
“阿姐，今天黄进宝他们缠着我让我说这两天的事情，我讲的嘴巴都干了。我现在可是他们的偶像了”。“偶像”也是他从白白嘴里学来的。
“阿姐也是你的小粉丝了呢！你那天的表现棒棒哒！”白白摸摸他的头，这个弟弟聪明机智，那天要不是他临危不乱配合刺激林铁寒，事情也没有这么顺利。
“嘻嘻，我还要赶紧跟夏炎哥哥学功夫，我要跟黄进宝比赛，看谁厉害！”
“好！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他们？他们可是有大功劳的。”
“嗯嗯，有。”
“小墨呀，”阿嬷忍不住开口，“咱们可得记着人家的恩情，以后有机会要还给人家！”
“阿嬷，我晓得，我都记得。不过我们是好兄弟，不用算的那么清楚。”成墨把小胸脯拍的啪啪响，逗乐了阿嬷和白白，心里的阴郁总算是散去了一些。
吃过饭，夏炎先回去了，白白拉着成墨在屋里，还是把娘亲的事情讲了，娘与宋大叔的关系、外公的死，还有宋大叔对娘的伤害都没有隐瞒。
成墨也是心疼娘亲，安静地听着，默默地流着泪。那咬着嘴唇不哭出声的样子着实刺痛了白白的心，把他搂紧在怀里，“小墨！”他是在忍着自己的情绪，弟弟是长大了啊！
成墨听完也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他问“阿姐，娘的死不是因为他对不对？”
“嗯！娘是跟着爹去了。”
“那娘应该是放下他了吧。”
白白把成墨从怀里扶起来，复杂地看着他，这是自己的弟弟，才六岁，却已经那么通透了。自己反倒是想的多了，陷进去了。
“是啊，娘的心在爹身上了，对于宋大叔应该是不恨了，甚至可能在娘心里，他已经是一个陌路人了。”
“阿姐，宋大叔对我们很好。”成墨这时声音突然弱下来，“我有时候看着他会想起爹……”
白白很不是滋味，小墨从来没有见过爹娘，一天有爹娘的日子都没有享受过，第一个让他觉得有爹的感觉的人，却又是……想恨恨不起来，她不是没听出来弟弟的纠结和挣扎，他也是原谅他了吧，还担心自己会不会怪他吧。
罢了，罢了，上一代的恩怨，人都没了，就散了吧，何必再来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