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不亲，那也是你没花多少精力在他们身上，怪得了谁？！”
眼尖的黄英，看到刘颢坤正朝他们走过来，不停给刘母打眼色，让她不要再说，刘母却以为她在挑衅她，恶狠狠瞪她，“过去那么些年，我挣的钱都花到家用上去了，他们难道没吃？结果一个个只记着谷一一那妮子的好，我这当奶奶的就半点好都没被他们记住，一群白眼狼。”
黄英担心她说出更劲爆的话，赶紧开口叫道，“小坤，找你爷奶吗？”
“黄奶奶好！”刘颢坤礼貌地跟黄英问好，后才跟刘父刘母打招呼，“爷爷，奶奶，我们要回分场了，我爸和二叔让我过来跟你们说一声。”
想到刘母刚说的话，刘父脸色很不好，他伸手摸了摸大孙子的头，温声说道，“你奶奶心情不好乱说话，小坤不要跟她计较。”
刘颢坤挠着头不好意思的问道，“奶奶说什么了？”
见孙子一脸茫然的样子，刘父总算松了口气，“她胡言乱语的，你没听到最好。”
再次摸了摸大孙子的头，刘父对他说道，“你爸他们还要回去上工，你赶紧回去吧，有时间再来看爷爷奶奶。”
“知道的，爷爷！”
身侧紧紧握成拳头的手，缓缓放开，抬起右手跟刘父刘母说再见，“爷爷奶奶都要照顾好自己，下次我们再回来看你们。”
目送刘颢坤远去，想到这孩子刚刚紧握拳头的样子，以及朝他们摆手的右手心，四个明显月牙印的样子，黄英感慨这孩子的懂事和体贴，她多嘴地说了一句，“孩子对人的情绪最敏感，你骂他们是白眼狼养不熟，殊不知是你自己不断把他们往外面推，不让他们亲近你。”
“与其盼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的孙子，还不如好好待几个现有的孙子。”
免得回头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所谓的孙子没盼来，还让其他几个孙子彻底远离了她这个当奶奶的。
刘颢坤那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黄英不想不小心又刺激了刘母，所以后面那句话她只在心里默默的说，没说出口。
最后说了这么两句，黄英就识趣地离开，把空间留给刘父两人。
不仅黄英看到刘颢坤的异样，刘父也看到了，想到那孩子的贴心，想到刘母那不能入耳的话，刘父无力地揉着鬓角，“活到这个岁数，难道你还不明白，哪怕是亲生儿子，被你三番两次不可理喻的指责，都不愿意再亲近你吗？”
“难道你真的想把自己作成，孤家寡人一个，子孙都不愿意搭理你，你才愿意消停？”
“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
以前顶多也就霸道强势了一些，总的来说还算明事理。
这一年多下来，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让人陌生得不行。
“怎么变成这样？变成怎么样？”刘母呢喃着自问了一句。
而后愤恨地看着刘父，“还不都是被你逼的。”
“当年你要不让三儿过继给二叔，他就不会记恨我，我也不会把一腔的母爱都倾注在小四身上，把他养成了你口中没有担当的样子，就不会有他辜负一一的事，三儿就能顺利按照我的安排娶一个更好的妻子，一一顺利成了小四媳妇，家里一切有她打理，跟大儿媳、二儿媳有她周旋，也不会跟你我闹生分，我每天只要轻轻松松上班就行，就不会有你跟我离婚。”
“一切的源头都是当年把三儿过继出去造成的，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你当年没保护好我们，才让二弟为保护我们而死。”
“明明是你把我害成这样，你还狠心跟我离婚，让我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两人离婚六七个月了，这是两人第一次针锋相对提起离婚的话题。
“以前的我走到哪里都被人追着捧着，自打你跟我离婚，就变成走到哪里都被人私下里笑话，你可知道离婚后我的心里有多煎熬？！”
“人的尊重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就算我们没有离婚，就你这一年下来的所作所为，照样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所以，别把你自己作来的一切，都怪罪到别人身上。”
“我们现在连夫妻都不是了，你凭什么在这里跟我说教？！”
顶了这么一句，刘母重提了刚刚的问题，“如果你愿意跟我复婚，今后我都听你的，再不像过去那样？！”
“婚姻不是交易，不是筹码。”
将来老的时候，她没人照顾，他可以拿她当妻子一样照顾，却绝不会跟她复婚。
真正有心一起过日子，哪怕没那张结婚证书，也能一起过一辈子。
无心一起过日子的人，那张结婚证书只能让对方，更肆无忌惮做一些事情。
“刚刚黄嫂子的话没错，姑娘比小子贴心，且先有个姐姐再生弟弟，姐姐还能帮着照顾弟弟，没什么不好的。”
“另外，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儿媳妇是外面娶回来的，咱们对人家没养育之恩，如果在她们需要我们帮衬的时候，我们不帮衬人家，将来你凭什么让人给你养老？！”
“别忘了你将来的养老，需要小四两口子。”
“既然你看得这么透彻，你自己去帮衬他们啊，找我干嘛？”
能说的道理都给说了，这人还是完全听不进去，刘父再没什么说的了，“行，你不愿意照顾，我花钱请人照顾，将来没人愿意给你养老，你记得别胡搅蛮缠。”
这人简直，无可救药了。
*
医院里，已经醒过来的李婷，得知她千盼万盼生出来的是个假儿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想到怀孕期间，刘母为了照顾好肚子的儿子，每天肉和蛋不断，他们三人每个月的工资基本都被花光光，如此精心的照顾，生出来竟然是个女儿。
不说刘母没办法接受，就是李婷自己都接受不了。
而且她是剖腹产，想要再生得两年后，且只能再生一个。
万一下一胎再生女儿，那她岂不是断了刘辰煜的香火？！
这个结果李婷无法接受，所以对产房里没一个人在，她心里没半点不满，听到边上女儿饿得哇哇直哭，她也当看不见一样。
负责来检查她伤口的穆小芬，见她灵魂出窍一样，完全不顾哭得脸都红了的孩子，忍不住问她，“孩子哭得声音都哑了，难道你听不到？”
“一个丫头片子，哑了就哑了，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你自己都不疼惜，还想指望谁疼惜她？！”
“我怀胎十月想生的是男孩，又不是丫头片子，有什么好怜惜的？！”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自己都是女人，为什么要这么讨厌女儿呢？”
“就是因为我自己是个女人，知道女人养大后就是别人家的了，传宗接代指望不上，将来养老更指望不上，养这么个赔钱货干什么？”
拿她自己来说，虽然母亲和继父对她不算好，但每年多少也要花点钱在她身上，可她工作后从来没往家里寄过钱，结婚的事她甚至连跟家里打声招呼都没有，完全是一盆泼出去的水。
现在尚且如此，将来更不可能给那两个人养老。
眼前的女子好歹读过书，跟那些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妇女应该不一样才是，可从她这几句话不难听出，这人在生儿生女的事情上，跟一些个愚昧的农村妇女一样。
看着襁褓里那个长得比大部分人好的小丫头，穆小芬为她往后的生活忧心。
当然，作为一名医生，比这孩子更凄惨的，她都见过，除了忧心，她做不了其他。
不过，她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自重者然后人重，人轻者便是自轻。”
“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性别，别指望能有人尊重你。”
让跟在身后的护士，帮着把一直哭的孩子抱出去，穆小芬开始检查伤口，问她伤口疼不疼，问她恶露情况如何，还问她出没出奶等等，边问边做记录。
听说还没出奶，穆小芬建议道，“尽快让家里给你煮一些下奶的食物吃，初乳对孩子好，喝了能增强抵抗力，往后孩子会比较少生病。”
李婷倒是想跟生产前一样，顿顿有肉有蛋吃，可生了赔钱货的她，怎么有脸吃这么好。
见李婷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穆小芬知道她把她的话听进去。
作为医生，穆小芬把该说的说了，病人配不配合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从病房出来，正好碰上拎着食堂师傅给熬好的汤，匆匆赶来的刘辰煜。
这男人原本是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如今不修边幅的样子，跟街头那些不务正业的混混，瞧着没两样。对比一一那个哪怕颓，看起来也满满味道的老公，眼前这男人逊色多了。
她想起谷一一说过的一句话：感谢不娶之恩。
眼前这男人要不是被所谓的爱情迷昏眼，可就是自家闺蜜的丈夫了。
想想还真是感谢他的不娶，闺蜜才能嫁给更好的男人。
可有可无对刘辰煜点了点头，就快步回自己的办公室。
医院里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离开李婷的病房后，穆小芬就把他们的事情抛之脑后，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今天她上早班，下午五点多就下班。
下班后她没回家，而是去了谷一一家里。
早上谷一一将自己的经历全部说给刘辰烨听，原先横亘在两人之间那一层若有似无的隔阂由此消失，两人之间越显亲密，他们自己没察觉到这点，别人却能清楚地感觉到。
穆小芬一个单身狗，看着他们那渗着糖水的甜蜜，只觉得自己被塞了一口狗粮。
将人从厨房里拉出来，穆小芬由衷地说道，“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小别胜新婚，瞧你两的样子，瞧着比新婚那会儿更甜蜜。”
“啧啧啧，看你那一脸幸福的样子，我觉得我也应该赶紧找个对象结婚才是。”
因为彼此之间没了秘密，两人的确比之前跟亲密，但要说多甜蜜，谷一一自己并不觉得。
不过，这种事情没办法解释，尤其听了穆小芬说要找个对象结婚，她更觉得不用解释，“翻过年你都二十六岁了，找对象结婚的事，的确可以提上日程。”
穆小芬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以前没想太多，现在才知道到我这个年龄还没结婚，有点尴尬。不说女人，就是男人到我这个年龄也多数都有孩子了，个别没结婚的不是本身有问题，就是家境不好娶不起媳妇的。”
“本身有问题的就不说，家境不好娶不起媳妇的，跟我这样出身的也过不到一块去。”
不是她瞧不起人，而是不同环境下长大的人，对事对人的看法完全不一样，生活在一起太累，她不想将就。
“算来算去，我现在要找个条件差不多的人结婚，只能往年纪小的找。可女人本来就老得快，再找个年纪小的，哎，也是个大问题。”
以前光顾着不想结婚，没想过这些问题，现在碰到，穆小芬有种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感悟。
几十年后，二十五岁没结婚再正常不过，搁现在这个年代的确很少，女人如此，男人也是如此。
穆小芬说的这些，的确是她需要面对的问题，“你平日工作都在医院，不用风吹日晒，相比较那些整天下地干活的，老得算是慢的了。就拿你如今来说，虽然二十五岁，看着却比那些二十岁的女人还年轻。如果年龄小有合适的，你可以忽略年龄的问题。”
“那是我现在还没生孩子，女人一旦生过孩子，老起来的速度加倍的快。”
穆小芬学妇科的，对女人的事很了解。
不过，问题已经存在，再纠结也没用，她干脆不说了，换了今天上门要说的事，“先前还说一起看李知青生闺女的笑话，今天真的看到，压根笑不出来。”
“她也就大你一岁，虽然原本就瞧着没你鲜嫩，可起码有十九岁女子该有的样子。可我早上去检查她伤口的时候，看到本就因手术憔悴的人，直愣愣躺在病床上，跟没了灵魂一样，任由孩子在她身边哭也不管。”
“我跟她说，孩子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出来的，要是她自己都不疼，没有人会替她疼。她回了我一句：赔钱货一个有什么好疼的？！”
“长得挺好的一个小姑娘，奶奶和妈妈都不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李婷怀孕的时候太气人，当初两人气不过她时不时找谷一一麻烦的嚣张样，想着等她生产的时候，狠狠笑话回来。
可孩子真的生出来，不仅穆小芬，谷一一也笑不出来了。
哪怕她没有一颗圣母心，对一个刚出生的无辜孩子，她也做不出对对方怀有恶意。
当然，也仅仅做到不怀恶意而已，做不到对她动什么恻隐之心。
“诚如你说的，怀胎十月生下她的母亲，尚且不怜惜她，我们这些外人就算有想法也没用。”
这点穆小芬清楚，“当然！我就是想着咱们曾经看笑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