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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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记-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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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上的小德王看得也缩了缩头。
    “树大招风,这道理你能不明白?你家杵着的这四根大树,根根身上长结带虫的,没一根健全扛雷的,你身为一家之主还美得找不着北?”宋小五冷酷地看着她爹,嘴里凶残的话一句接一句:“我看你也别美了,明儿去挖个坑,等着一家人躺进去罢!”
    别说宋爹听着哑口无言,就是那几根身上长结带虫不扛雷的萝卜条们也是哑口无言。
    他们之前已经被骂过一顿了,没想妹妹骂爹的时候,又把他们捎带上了。
    “我,我……”宋韧狼狈地一抹脸,总算找回了神,“你们娘病了?我先去看看。”
    “去你个鬼。”宋小五又抽了他脑袋一记,凶狠地望着他,“想去告状啊你?”
    宋爹快要哭了,“不是啊,小娘子,小闺女,爹是要去……”
    说着,他看了看身上湿透了的衣裳,他又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甩了甩不清醒的头,这一次他总算清醒了点,“爹换身衣裳去,你们屋里头去等会爹,爹去看过了就过来,等会你要打要骂要杀,爹随便你,成不?”
    “哼。”这还差不多,宋小五冷哼了一记,这才扶着低头哈腰的小四郎的头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一家人在前堂的堂坪前散了,树上小德王屏着气等他们家提走了廊下的灯进了屋,他嘶嘶地抽着气,悄咪咪地下了树,等回到新宅子里,他低看了看手中的酒瓶子,“哦哦”惊叫了两声,跳着脚去把酒瓶子扔到了水井里毁尸灭迹。
    当夜他回了德王府,闹醒了睡着的杨标,跟他的老奴婢真情实意地道:“杨标,我觉得小辫子对我有点好。”
    对他不算差了。
    被叫醒的杨标有点懵,冷眼看着他。
    “真的,”怕他不信,小德王用力点了下头,“真的很好了,我不怪她对我凶了,我过几天就去找她带我。”
    杨标是没看到小辫子打她亲爹的样子,看到了,就不会怪小辫子对他不好了。
    小辫子凶狠看着她爹像是要把他吃了,还狠狠抽他的样子,他在树上光看着都觉得害怕。
    小辫子可厉害了!
    “又怎么了?”杨标掀被子让这没事就到处乱跑的小主公进被窝来,“这几天圣上正跟那帮人吵着呢,他们找了人盯着你,你别乱跑,那家就别去了,奴婢不是告诉您了,要是被发现了,您这是替他们家惹祸上身呢。”
    “我找了小雪,大雪扮我。”
    小雪大雪是德王二十四个铁卫骑当中最小的两个人,德王的二十四铁卫骑皆是先帝赐名,铁卫们皆按二十四节气排名,这也是先帝为了让小德王多知道东西取的,为的就是让小德王能从他的铁卫们的名字上知道这个天下的节气气侯,季节的转换,雨雪的时间。
    小雪大雪与他身形相似,往常也扮过,杨标还算放心,但还是提醒了他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奴婢近日忙着替圣上查秀才的底,顾不上您这头,您要小心些,切莫大意了。”
    “知道了。”比起以前对杨标,德王现在听话多了。
    “您睡罢,奴婢在呢。”
    见老奴婢还是不信,德王跟他强调:“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小辫子对我有多好的。”
    杨标闭眼含糊地笑了一声。
    好不好,都是小主公自己说的算。
    他喜爱那一位,那一位就是拿刀子往他心里割,他也会觉得她好;就像宫里的那几位把他当刀子使,他也觉得那是他的血亲亲人,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他的小主公啊,长着一颗柔软的心,就是被人割了心他也会站起来拍拍胸脯说我不疼,可说着眼睛里已经有泪了。
    他其实怕疼得很。
    好在那一位是个铁石心肠的,杨标现在放任了他家小主公去她那,也是希望他从她那撞个头破血流,以后会学乖一点,也跟他们一样,成为一个心硬如铁,不会被人伤害了就躲在被子里哭的大人。
    他老了,快要死了,眼看就要随先帝爷去了,护不住他的小主公了,他的小主公该长大了。
    **
    这厢宋宅,趁等宋爹来的这段时间,宋小五又跟萝卜条们说了会话。
    她以前还想着随便他们长,长得不对了再给他们施点肥浇点水或者换个位置,但现在他们这突然被拔高,一次四个都中了,一飞冲天,她不得不替他们提防了起来。
    大燕是举贤荐才制,还没有后世完整的选拔人才的科举制度,宋小五所在的后世所记载的那个燕朝,是一个立朝时间没超过百年的王朝,它是统一诸侯小国后建立的集权君主制的第二个王朝,之所以有燕朝的建立,是建立全国统一政权的王朝的那位君主的自取灭亡,才被当时的贵侯燕侯取代成了君主,建立了燕朝。
    燕朝不过百年就没了,历史上记载的原因是燕家王朝周家子孙凋零,后来由权臣世家接手了这个国家,当中没有战乱和□□的记载,只有一小段寥寥几语关于各地异情的天灾记录说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但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周家皇家子孙没了和平演变成了后世。而燕朝留下的史证史料相当的少,应该是后面的皇帝把真正的取代原因抹平了,所以一个快近百年的王朝留下的史料不过区区几语。
    燕朝后面的那个王朝,姓符。
    这也是宋小五觉得宋爹跟着符家走也是条路子的真正原因。
    符姓建国之后,科学制度就要完善得多了。
    宋小五以前判断这些史实时,认为是腐朽制度的燕朝走到了矛盾不可调和的那一步分崩离析,被精进为民请命的法家大家符家灭了取而代之。
    周家的底和燕朝这个朝代的痕迹被符家抹掉这不奇怪,这是历朝历代更迭时都会干的事,只会说有利于自己这边的话,记在史书上的历史与真正的现实总会有些偏差,哪怕隔得近的历史与现实都有天差地别之分,何况是年代久的。
    所以,史实里没有现在的燕帝加科取才这一笔就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但这个“才”落到了她家身上,一落还是四个,对这个朝代一直漠不关心等着它被取代的宋小五不得不多思了起来。
    燕朝到现在,加起来还不到七十年,但后世记载的历代皇帝所在位的时间和年历很模糊,要是按她所知道的年头,现在这位燕帝死后到他儿子手里,这个朝代就没了,这位皇帝在位的时间为十二年。
    现在才平昌五年。
    平昌五年,这位皇帝就已加科,自己亲自见人才了,还三甲全员都见,这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绝不是一个即将没落的王朝的皇帝会做的事情,看起来跟她所判断的也差不多,符家取代这个周家之前,这个王朝也是经历了不少血风腥雨的博奕。
    这几天宋小五一直都在拿着那本世家书回忆她所知道的这个王朝的事情,但她知道的太少了,天天闷在屋子想事的结果就是她没盯着,这家就乱了。
    宋小五跟萝卜们条分析他们家现在的情况和处境,很直接地与他们道:“你们这一去,要弄明白,你们是为谁做事,你们的对手是谁,背后给你们放冷箭的人是谁,你们都得心里有个底,尤其是四郎……”
    之前被妹妹骂得好惨的兴祖苦着脸看着妹妹。
    他跟小常他们说等他当官了,他就给他们写举荐信的话被妹妹听到了,妹妹就把他骂得好惨,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她为何骂他,他这是在帮朋友啊。
    做朋友要是没有义气,自己有本事了还不提拔朋友一下,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这厢兴祖苦兮兮地看着妹妹,嚅嚅道:“在呢,妹妹你说。”
    “我跟你说,你要是……”宋小五拿着棍子敲了桌子一下,正要说四郎,她突然之间想起了一件事,话突地就顿住了。
    她记起了前辈子可能有关于德王的一件事。
    燕朝的记载里有一句话提及了一位贤德王,燕帝在位时的王叔,平昌八年殁于其封地,年方二九。
    他死于十八岁。

第56章

一股巨大的悲哀突然涌上了宋小五的心头。
    德王,贤德王; 一字之差; 可这个朝代,有几个是平昌五年是十五岁; 还是燕帝的王叔的人?
    那个人应是他无疑了。
    果然; 英年早逝。
    才十八岁啊,那个熊孩子。
    想着,宋小五摇了摇头。
    这一刻,宋家四个儿郎看着妹妹突然变得无比悲怆的脸; 心中顿时不知为何难受得很,尤其心里还觉得妹妹骂得不对宋四郎眼睛更是红了; 他讷讷地开口道:“妹妹,我不了,我以后……”
    这厢,看过夫人的宋韧走到了门口,只见灯光下; 他的女儿看向了他们的儿子; 脸孔近乎无情漠然地道:“哥哥们啊,那是龙谭虎穴; 一步错了就是尸骨无存; 娘就是哭瞎眼都找不回你们来,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一旦你们被人利用或是走错了路,这个家没有人救得了你们; 有的只是我们这些妇孺老少的陪葬……”
    “妹妹。”四郎伤心地哭了起来。
    宋韧闭眼抬头,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他这几天是太飘了,被人吹棒得都忘了他是谁了。
    他进了门,走到小女儿面前,不顾她的挣扎强自抱了她,告诉她道:“闺女,懒懒儿,爹知道了,爹这就清醒,你就莫怪爹了,可好?”
    宋小五被他一头抱得憋住了气,连吸气都难,便一脚踩下去,踩得她小爹又大叫了一声放开了她,她厉眼朝他瞪去:“那还不快想一想,你儿子们去殿上会遇到的问题?”
    宋爹这满腔自省之情被她一瞪瞪没了,他还没开始反悔呢,小女儿就赶他上战场了,不过,时间确实来不及了,就几天就要上殿了,他重重地搓了把脸,拉开八仙桌前的凳子坐下,“好了,都坐好了,爹跟你们谈一谈。”
    宋爹跟儿郎们在说他所知道的朝廷局势之时,宋小五听了几句,听到中间,她走了出去……
    走到母亲的门口时,她抬头朝隔壁的宅子看去。
    十八岁啊,那个时候不知道他有没有长大,是不是还是个疼了就要糖止眼泪和疼痛的孩子……
    可惜了。
    **
    第二日一早,宋小五一早起来在厨房听到大门口宋爹开门跟人说话的声音,依稀是在用她娘身体不好的原因在谢客。
    听了两句,她就没仔细听了。
    莫叔莫婶也是累得不轻,两个老人家腿脚疼得走路都是拖着腿的,就是没让人知道而已,宋小五今早一早起来就先去了他们房里,不准让他们下床,她过来煮了粥,拌了点凉菜,切了点咸菜当早膳,尔后要烧几桶开水泡汤药,让家里那三个累病了的人泡身汗出来,让他们身体好受点。
    宋小五也没去叫那几个萝卜条,撸起袖子自己就干了。
    说来,她对家里的几个萝卜条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小失望的,他们中科是大喜事,但这件事就让他们被人围得看不见家人,可见心性有多不坚定,尤其是小四郎,母亲为他累得连眼都不敢闭,他却在操心他的同窗好友。
    诚然他们还小,被突然降临在他们身上的狂喜罩得一时迷了眼,这怪不了他们,但可能是她在他们身上用了情,就是没有过多的期望,还是有所失望。
    她希望他们更坚定清明一些。
    不过也不要紧,经此一事,他们想来也会长点教训。
    宋小五把粥熬上就煮起了水,从杂屋搬装药的坛子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应客回身回来了的宋爹。
    “爹帮你搬。”天刚亮不久,宋韧看着明显比他还要早起多时的小娘子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坛子。
    宋小五给了他,又回身搬了另一个。
    父女俩走了三趟,才把她要的药材坛子都搬到了厨房,药材齐了后,不用宋小五说,宋爹就把碾药材的碾船搬到了板凳前,坐在了凳子上。
    宋小五递给了他要碾碎的药材。
    “儿,”宋韧碾着麻黄,看了她一眼,道:“对不住了。”
    宋小五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一家人就不说这些了,小爹,这才开始……”
    她语气平和,跟他慢慢道:“你要知道,圣上亲自见他主持的恩科取的秀才,那这些人就是天子门生……”
    她低头把碾好的药材从碾船里细细地一勺一勺盛出来,接道:“这些天子门生是世家的,他们自有他们的安排,是投靠谁被谁所用还不一定,您呢?哥哥们呢?是投靠谁还是被谁所用,您心里有底了吗?符家你打算如何处之?你想过没有,你想跟着谁干?想过符家会对我们家怎么个处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们家这几个儿子的路跟你的是不是一样?”
    “从一开始就想清楚了,”这些问题只是所有问题当中的一小点问题而已,而随之而来的变数会滋生无法问题,她小爹要是不把心先定了,结果难料。她把最后的碎末从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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