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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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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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又过了几日,周公子的身子好了许多,这几日已经能起身四处走动了。
    这日他端坐在书桌后,凝神静气地在写着什么。郭满怀里抱着一个从林染那儿得的木盒,手里抓了把瓜子,悄无声地地凑过去看。她是个一目十行的,周公子藏都来不及,几息之间,便将信件的内容看了个大概。
    周博雅在对付谢家……不对,应该说,周博雅在为对付谢家的事收尾。
    “……你”咬得太用力,一粒瓜子壳儿卡在牙齿里,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谢家人参合舞弊案是你引诱的?”
    周公子按在纸上的手手指蜷了蜷,他垂着的眼帘中,闪过一丝暗色。
    顿了顿,他抬起头,双目澄澈而宁静。
    郭满静静凝视着这双眼睛,到嘴的质问说不出口。
    老实说,她其实并非好性儿的人。事实上,她睚眦必报,谁敢对她不好,她必然会报复回去。周公子帮她报仇她很高兴,但是,大约是法治社会长大的原因,郭满很不喜欢这种瞬息之间要几条人命的做法。
    眉头不由地皱起来,她问他:“……谢思思的事儿,是你做的吗?”
    周公子鸦青的眼睫扇了扇,小心地观察郭满的脸色。见她面上没有丝毫欣喜或幸灾乐祸,眸色渐渐地浓黑了起来。眼波扭转之间,周公子清淡的脸上隐约流露出诧异。他没回答,只反问道:“满满这是什么眼神?怀疑为夫为人?”
    “不是你吗?”郭满皱了皱眉,换了个婉转的说法,“下了药,丢到乞丐窝。虽然她是活该,但是,我不喜欢你做这种事。杀人太多,不好的。”
    周公子心里一软,抬头看着她,突然笑了。他复有垂下头去,淡淡道:“诚如满满曾说的,为夫一直是个良善且温柔的男子。”
    郭满抠出牙齿缝里的瓜子壳:“……哦。”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召正值多事之秋; 这几年尤其多事频发。
    惠明帝早年顺遂; 轮到晚年竟颇有些支撑不住的颓势。惠明帝本就是个优柔寡断的做派; 空有一腔名流千古的决心; 却没有与之相配的治国之才。大召在他手中二十多年; 前十来年尚算得安稳; 后十年便就差强人意。
    荆州楚河堤坝贪污案落马大大小小三十一个官员; 朝堂正是用人之际。偏偏春闱泄题一案之后,紧接着是大型舞弊案; 又是一番大换血。
    惠明帝到底想做一番成就,年纪越大,身子骨衰败,脾气也随之越发得乖戾古怪。这两年犯到他手中的都是大案,他为求名声,处置起来是半分余地也没留的。素来优柔的君主难得雷厉风行地做了些实事; 却也造成朝中大批官职空置,朝堂上下运作捉襟见肘的窘境。
    国不可一日无君,地方不可一日无长。京都与地方政务难以为继,反而叫大召这几年隐隐的颓势越发恶劣起来。新官派任刻不容缓。
    然而吏部每年选拔都是经过严苛的标准; 且人才都有定数。新任官员的选拔派任; 便处处受制。原本寄希望于今年的春闱; 偏又有人不怕死顶风作案,轻易叫他的心血毁于一旦。惠明帝尝到急于求成的苦果; 连日来; 焦心得夜不能寐。
    君主有忧; 朝臣自然集思广益替君主分忧。六部尚书以及辅政大臣连日商议的结果,试题重改,春闱改秋闱,重开恩科。明年开春再加开一科,不拘一格降人才。
    若是幸运,选拔到充足的有能之士,便能解了大召的燃眉之急。
    不过科举取士到底还有半年,从开考到殿试,少不得得一年半载。地方便由这副官及当地府衙暂管这一年半载政务。但小地方尚且能糊弄,但一州之府却不能轻易放权。自然得由京中派人下放。所以这几日,惠明帝在琢磨下放官员的名单。
    周博雅这几年接连办成了几桩大案,功绩在身,惠明帝对他是另有安排的。
    在他看来,周家这个小子到底年岁太轻,资历尚浅。若是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锋芒太露。于是便压制着尚未作出提拔。想着等个两三年,将人磨砺得成熟再行提拔。但如今形势所迫,惠明帝便有些顾不上原本的打算。
    荆州州牧早已于去岁秋后问斩,荆州十三城的府尹打入天牢,其中有七人与荆州州牧一同问斩。惠明帝忆起周博雅去岁去荆州半载,也曾管理过东陵城政务。想着若当真无人接替,周博雅是不失一个好的人选。
    若是有他法,惠明帝其实是不想动周博雅的。
    于他来说,此子天生灵秀聪慧,行事颇有章法。若提用得当,将来便是大召的肱股之臣。惠明帝有意历练他,并不想他年纪轻轻便站得太高。然吏部呈上来的名单里,可堪大任的人委实太少。地方如今百废待兴,形势严峻,急需有能之士去绸缪建设。
    思来想去的,他心中十分犹豫,迟迟做不来决定。
    惠明帝便暗暗向周太傅透露了自己的意思,且看他如何看。
    周太傅没有当场表态,直说周博雅外任与否,全由他自行决定。且等他回府询问过周博雅的意思,再作答复。
    他直言不讳,惠明帝也没觉得冒犯。毕竟外放任职不是一件小事。大召的官制与前朝大不同,前朝乃三年一任期,大召的地方官任期却是五年。任期长且不轻易变动,按大召律例,地方官任期不满私自离开乃渎职大罪,轻则罚奉降级,重则有杀身之祸。
    周家的长孙周博雅一生便是天之骄子。年少得志,三元及第,就任大理寺少卿一职。虽说时常会为查案南奔北走,但大理寺在京城,他的根在京城,到底是不一样。
    下朝后,周太傅便将此事向周博雅通了口风。
    周博雅闻言沉默片刻,没拒绝,只说且等他考虑几日。周家人踏入朝堂不求高官厚禄,只求所作所为对得起周家门楣,且看子孙如何取舍。
    周太傅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人上了年纪,自然期望能儿孙承欢膝下。周家到孙辈这一代,成婚的,尚未成婚的,膝下都还空虚着。周博雅作为周家最优秀的一代子嗣,周太傅素来疼得厉害。若当真外放,五年不能归京,周太傅难得表露出不舍。
    然而如今大召的情势确实严峻,他叹了口气,挥袖便示意他自去。
    周博雅于是行了一礼,起身离开。
    五月过半,京城一晃儿又是夏季,日头渐渐烈起来。满园的青绿草木悄然变得苍翠,掩映着周府亭台楼阁,雕廊画栋,显得绿意盎然。
    方氏看着清隽俊雅的儿子,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自那日亲眼目睹了谢思思的惨状,方氏当时没发一言,心里却好似梗了一块,久久不能平静。她素来是个心软的人,多少年也改不掉这毛病。哪怕知道谢四这般是咎由自取,哪怕心里厌恶谢四,亲眼看到一个如花的女子被糟蹋成了那副模样,她到底是于心不忍。
    心里头这口莫名的气,一直憋到谢家人全搬出了京城。谢家倒了,太子被关了禁闭,谢思思的这件事不了了之,方才发出来。
    凉亭里,方氏捏着帕子,忍不住来问周博雅,到底他从中做了什么。
    在方氏的心里,自家儿子从小端方有礼,聪慧异常,长成之后更是皎皎君子,光明磊落,清朗如月。她实在不敢想象,周博雅竟也有这般狠辣的时候。谢四虽说可恶,但整治她的手段有千千万,就是给她一个痛快也好,缘何非要这等残忍?
    方氏的质问,周博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端坐在苍翠的榕树下,明媚的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苍翠的绿意与光交相辉映,衬得他恍若一尊莹莹生辉的白玉像。周博雅放下杯盏,疏淡的神色仿佛方氏说得不过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雅哥儿,”方氏心情十分沉重,“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母亲并非叫你原谅谢氏,只是你那样对一个女子,未免太过。况且满满那日受了惊吓,却也并未……”
    “母亲。”周博雅启唇,忽然打断她。
    方氏话一顿,抬眼看他。
    “你那日在破庙目睹的谢氏是何情形,就是儿子那日亲眼看到满满的情形。”
    周公子此时的嗓音淡淡,复又捏起了白瓷杯子。修长的手指,骨质均匀,竟比他手中的白瓷更晶莹通透。他话落地,平地生出一股肃杀,“满满当日能全须全尾回来,那是满满的运道。母亲不能因满满运道好便忽略满满受过的苦与委屈。”
    方氏到嘴的话,顿时噎住了。
    “若满满那日没抗住呢?”他缓缓抬起了眼睛,一双黑如墨玉的双眸闪着幽幽的光,隐约可见其中戾气:“若她没抗住,今日便没有母亲在此可怜谢氏。”
    周公子站起来,淡声道:“母亲,与人为善并非这么这么与人的,儿子自问对谢氏仁至义尽。”
    方氏仰头看着面前一脸冷漠的儿子,久久不知说什么。
    不可否认,周博雅的话是十分有道理的。谢四有此遭遇,全赖她心生恶念起先害了自家儿媳,儿子所作所为不过以牙还牙。方氏无声张了张口,想说她此番质问并非拎不清,不分好歹,只不过一时想差了。但见周博雅不悦,她只能作罢。
    “……罢了,”方氏知自己今日做了件多余的事,“母亲所言,并非在可怜谢氏,只是不希望你行事太过狠辣。满满看着温软好欺,实则是个极有底线的孩子。想来她也希望自己有个磊落的夫君。”
    周博雅眼睛闪了闪,行礼告退。
    方氏看着他背影走远,幽幽地叹了口气。她这儿子长至这么年岁,似乎到了今日方才叫她发觉,他与她期盼中的为人冷淡却光明磊落相去太远。
    辞别了方氏,周博雅径自回西风园。
    因着身负重伤,周博雅这段时日一直告假在家修养。大理寺或者东宫虽不至于太过打扰,但时常也会为了棘手的事,写信递来周家询问意见。郭满怕他来回走动扯动了伤口,便做主把他的外书房搬空了,东西全挪到西风园正屋来。
    正巧他才回了屋,外院的小厮便匆匆递来一张加急的密件。
    周博雅接过来,信件上并未盖印官方的印鉴,只在封页上注了他的名字。笔迹十分陌生,是西南苗疆那边来的信件。周公子不由得心中一凛,立即拆开来。
    一目十行地看完,周公子的眉头拧了起来,沐长风出事了。
    信中写得极简,只寥寥数语便交代了前因后果。沐长风自去岁请旨南下,去南疆也待了有一年半。南疆地处偏远,百姓尚未教化,野蛮之风盛行。在这短短的一年半里,南疆驻军与当地悍匪时常交手,发动的大型兵祸少说也有两手之数。
    沐长风就是在最近的一场兵祸里,阴差阳错地招惹了南疆一个苗寨。这寨子里有一擅使蛊虫的女子,给沐长风种了蛊。如今他躺在驻军营地,生死不知。
    郭满不知何时趴到周公子的背上,伸着脖子偷看。
    温热的呼吸扑在脖子上,周公子手缩得飞快。信件折起,他刷地回头,便看到了瞪大了一双眼睛的郭满。然而这丫头被抓包了丝毫不觉羞愧,反而梗着脖子看着他,一脸的无辜无畏。周博雅抚了抚额,只觉得头疼。
    “满满你……”
    别的她都没看到,就光一闪而逝地看到‘蛊虫’两个字。虽然不知道这世界为什么会有蛊虫,但原谅她作为一个曾经整日不做正事专看狗血小说的美少女,看到蛊虫,她脑中下意识就冒出‘情蛊’两个字。
    郭满眨了眨眼睛,摆手表示:“我什么都没看到。”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日子一晃儿就到了七月。烈日如火炉一般炙烤大地; 满园的花木都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般蔫巴巴的低垂着枝条。穿堂的风跟在灶下烤过似的,吹得人一身一脑的热汗。赵煜接到西南边的信件来周家已是第二日的事儿。
    这日下午; 赵煜驾了一匹黑马匆匆来周家。
    周博雅的箭伤委实拖了太久。伤口反复撕裂再重新长合; 从四月折腾到七月,总算是好了大半。不过鉴于苏太医特意交代周博雅伤了底子; 务必要好好将养。周太傅心疼长孙; 亲自为他向惠明帝告了三个月的假期。
    因着周博雅在; 赵煜进了周府便被人引进了西风园。周公子重伤这些时日,郭满看他看得很紧,早把他的书房搬空了。如今他议事,多半是在西风园。
    西风园是周博雅自七岁起便独居的院子; 离外院近; 往日赵煜跟沐长风也是常来的。不说熟门熟路; 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几乎熟得跟自家院子一般,十来年没个变化。今日他方发现,不过一年半光景; 西风园似乎变了样子。
    周博雅那厮宝贝得不得了的那些个奇木; 一股脑儿地全换了普通品种的花树。
    沿着西风园的院墙栽种了一圈; 过了花开时季,花树只剩下苍翠的叶子。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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