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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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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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心下愁得不得了。媳妇儿身子不行,她得何年何月才抱上孙子?若满满就是那般不幸运,一直养不回来,她家雅哥儿岂不这辈子都别想有子嗣?
    这可怎么办哦!
    方氏扶着额头,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心里哇凉哇凉的。
    外间儿风铃送走了郭满主仆,摇着丰润的乳儿回了正屋。方才太医为郭满诊脉,她就在屋里没出去。太医说得新少夫人的话,她全听进心里去。此时手抚着插屏上一株牡丹,嘴角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
    周博雅是晚膳时候才回,他人一到,就被早早等在大门的芳林苑婆子给拦下。婆子只不清楚出了何事,说是夫人已经等了他一下午。
    以为周钰娴又出了什么事,周博雅不做他想,抬脚往芳林苑去。
    母子两关了门,在屋里谈了许久。方氏私心里是满意郭满这个媳妇儿的,虽说才几日,她却看到了这是个能与自家儿子把日子给过好的人。但这人啊,不孝有三,无后最大。媳妇若不能开枝散叶,于情于理都要说不过去。
    周博雅沉默了许久,素来淡淡的脸上仿佛敷了一层冰。
    “不是娘要折腾,”方氏自个儿就尝过通房的苦,可子嗣是宗族大事,不能有差池,“不过满满嫁进门才几日,往后如何还说不准,你如何打算?”
    “什么如何打算?”
    周博雅抬起头,面上没有丝毫的笑意,“太医不是说有得治?既然有得治,那便治。儿子的子嗣儿子心里有数,母亲不必烦心。”顿了顿,又道,“儿子还年轻,三年五载等得起。福禄院那边还请母亲费心……”
    “福禄院那边不知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太医走了,她就把下人的嘴封了。
    “……罢了,你心里有数就行。我也不操心了。”刚想说什么,方氏想了想,又没说,摆摆手示意周博雅且回去吧。
    周博雅行了一礼,告辞了。
    回了西风园,才一进门,就看到满屋子花花绿绿的点心,一直从外间儿满满当当地排到了里间儿。本以为下午受了那么大惊吓怎么着也得哭丧着脸的人,此时此时正身处一盘盘点心中央,吃得眼睛眯起来。
    周博雅突然卡了一下,进了门,就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夫君你回来啦?”郭满听见动静,抬头便看到门边的人。抬起肉爪爪欢快地冲周博雅招,“快快,快过来瞧瞧,全是给你买的,喜欢吗?”
    周博雅:“……”
    心也忒大了些……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既是给为夫买的; 娘子怎地先吃上了?”
    周博雅拍了拍衣袖缓步走进来; 边走边笑。眼见小媳妇儿眼睛咕噜噜地转; 他将罩衫脱下来顺手递给清婉; “如何?石金华楼的点心味道如何?可还入得娘子你的口?”
    “自然是入得口的呀!”她可花了好多银子。
    郭抠抠从桌边起身,小碎步一路跑来他身边; 那模样跟雏鸟认母似的,别提多欢快; “夫君你快尝尝,各色种类应有尽有。红豆的; 梅子的,山楂的; 总有一样深得你心!”
    “这么好?”养个闺女的滋味委实不错; 周博雅此时觉得有滋有味的; “那为夫可得好好尝尝。”
    郭满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博雅身边。
    两人从外间走进去,就走到了屋中央。郭满娇小灵便; 走过去就要坐下。然而她才撅起屁股; 抬头见周博雅在她一旁干站着,唔; 没地儿坐。
    顿了下,她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恭顺些。于是很自觉地站起来,假模假样地把自己的地儿腾出来; 叫周大公子坐。
    周博雅垂眸瞥她一眼; 然后款款就地坐下; 半点没推辞。
    郭满:“……”
    石金华楼的点心果真名不虚传。
    简简单单的材料,做出来滋味儿是哪家点心铺子都做不出来的。周博雅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个。郭满都没见着他嘴动,盘子里东西就少了。不得不说这人吃相太好,这种掉屑屑的东西,他愣是丁点儿的残渣都没漏下。
    眼看着最甜的一盘被消灭,郭满抬眼看了看其他,选了第二甜的挪过来。
    周博雅手蓦地一顿,愉悦的神情僵硬了。
    一回来就被带跑偏了,吃得太开心,他差点都忘了正事儿。
    周博雅停了手,一旁清婉立即就递上帕子。淡然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那盘点心上逗留不去,手十分自然地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指再顺势递回去。郭满见状好特么想翻白眼,移不开眼了都!嗜甜到这种份上,也是没谁了。
    “满满还记得为夫今儿在郭家教过你什么么?”周博雅抬起眼帘,突然开了口。
    “嗯?”
    这话说得突兀,郭满眨了眨眼睛,有点没懂他什么意思。
    周博雅看着她,嘴角抿直,眼眸含笑的模样也渐渐被收敛住了。郭满想了下,有些不确定道:“狐假虎威?妾身是狐狸夫君是老虎?”
    周博雅终于满意地点了头,还记得啊:“既然记得,往后便牢牢记在心上。为夫现如今再教你一条,满满且听着。”
    郭满见他郑重,于是坐直了,竖起耳朵听。
    周博雅缓缓启唇,“我们周家在大召,虽不敢说称第一世家,勉强也算个跺一跺脚,京城抖三抖的人家。”嘴角的笑意加深,周大公子目若寒星,一幅风淡云轻的好温雅,“往后记得,别人若打你一巴掌,你就两巴掌还回去。”
    郭满:“嗯……嗯??!!”
    “旁人敢欺负你,咱们不用怕,十倍奉还便是。”
    这话就有点崩人设了,郭小心眼儿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素来情绪很淡的男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这俱身子约莫是真有点毒。瘾的,否则大白天的怎么幻听?
    揉了揉眼睛,她再看周博雅小心翼翼的问,“那要是惹不起呢?”
    周家老父亲不轻不重地笑了下,没说什么。但那副轻慢的笑意,早已将周家百年世家的底气展露无遗。
    摸摸她脑袋:“娘子且试试便是。”
    郭满的小心脏抖了抖,有些蒙。仔细打量了周博雅的神态,那双黑黝黝的眸子依旧如含远山,广袤而宁静。周博雅说得是真心话,他此时很严肃,没有故意消遣她。
    妈妈,我遇到了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郭满这一刻恨不得跪谢老天,上帝爱我,老天爷爱我。
    只觉得心里涌出的惊喜像惊涛骇浪那也汹涌地迷了她眼,她快找不着北了!心里激动,郭满猛地往前一扑,然后就扑到了周博雅身上,抱住他胳膊。周博雅有一瞬的浑身僵硬郭满也没察觉,自顾自地抓着他的胳膊,感激涕零地表示:“夫君你真是个大好人啊,完美的大好人!妾身会对你好,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妾身发誓!”
    周博雅顿了好几息,才适应黏糊黏糊的这异样。垂眸看着还扑在他胳膊上的郭满,目光里流露出点点的慈爱之色(…):“那你预备怎么好?”
    誓言张嘴就来,也不知做不做得真。周博雅实在怀疑她这没过脑子就冒出来的誓言,神明能否听到。转头扫了圈满屋子的点心,他于是促狭道,“再给为夫包一整楼石金华楼的点心?”
    ……什么呀!一楼点心算什么?
    “夫君怎么能这般没出息?”郭满瞬间炸毛,皱着眉不高兴了,“身为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子,夫君你好歹许个宏大些的愿望啊!”
    没出息的周大公子摸了摸鼻子,立即虚心求教:“那依娘子的意思?”
    郭满龇牙咧嘴笑得颠颠儿的,大手一挥,特别地豪情万丈:“妾身亲自给你开一家点心铺子,专做你爱吃的,尽够夫君你吃!”
    周博雅:“……”
    大手无奈地搭在她头上,周家老父亲可劲儿地揉!行,一个点心铺子,真贴心啊!!
    ……
    小夫妻在屋里笑闹,双喜伸头伸脑地看了好几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姑爷不嫌弃她们姑娘就好,不嫌弃就好……
    谁能知道她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东西回来,就被双叶兜头兜脸砸了一个惊天霹雳,是什么感受?双喜的性子本就泼辣直爽,不似双叶沉静。惊吓过度之后,差点没当场摔下东西冲回郭家去跟金氏拼命。
    谁人知道当初她跟双叶两个几次三番地将自家姑娘从阎王殿扯回来,求了多少人,流了多少泪?谁曾想到,这害他们姑娘的毒/药,居然出自她们自个儿的手。那个挨千刀的金氏,总有一天,她会叫金氏那一窝子的豺狼虎豹痛不欲生!
    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气,回过头,双喜最担忧的还是周博雅回嫌弃她们家姑娘。
    女儿家身子骨就是本钱,子嗣更是一辈子安身立命的根子。她们家姑娘这两样都没有,狠毒些的人家就是提出休妻再娶,也合情合理的。好在周家人心善,姑爷是君子,想到这儿,双喜鼻子有些发酸。
    打从一出生就苦难连连,难得苦尽甘来,她绝不能忍受旁人坏了自家姑娘这来之不易的福气。这般一想,双喜目光似刀,狠狠地戳在阴魂不散的清婉身上。
    清婉不清楚芳林苑发生了何事。
    今日郭满回门,只带了双喜双叶去。她与清欢都是在西风园候着。方才清欢赶去前院一趟,回来就心思重重。她瞧见了,心里疑惑。前前后后一联想,虽没倾耳听说内情,清婉却知道定然跟郭满有关的。
    毕竟双叶那阴魂不散的女人脸色更差,眼神凶得吓人,仿佛要吃了她似的。
    清婉在屋里转悠了许久,见主子回来便在教导新奶奶如何装腔作势,心里跟喝了苦胆汁一般苦。他们家公子也不知怎么了,满府的美人,要姿色有姿色,要温柔小意有温柔小意,偏偏一个都不沾嘴。娶了个丑八怪,偏还当宝贝了。
    说句不分尊卑的话,清婉觉得他们家公子许是眼睛有问题的。不过这新奶奶到底怎么了,怎地一个个都眉头紧锁,清婉实在好奇。
    双喜瞅了屋里好几眼,心里躁动的厉害。
    且不说西风园如何,周钰娴气冲冲地从芳林苑回来素月斋,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任由风筝她们怎么拍门都不愿开。
    周钰娴端坐在桌案后头,手捏着一杆狼毫,研好磨,一番胡乱挥墨。
    心中杂乱,她便习惯用写字来平缓情绪。平缓之后,周钰娴心中懊恼又委屈。懊恼是懊恼自己明知母亲的身子气不得,偏还一时怒极,那般惹母亲生气。委屈则是委屈母亲为何就不能理解自己呢?
    她周钰娴这一生,不求富贵,不求痴情郎,只求对得起自己。
    长风哥哥对她无意,她明白;长风哥哥此时并无娶妻之意,她也清楚。所以她知情识趣,不曾将自己的心思透露分毫。周钰娴沉醉于自己这一番情谊,感动自己。更沉醉于一个人,不想理会世事纷扰。她心中没有叫沐长风回应的意思,母亲怎么就不明白?她也不想旁人干扰,这样就很好。
    写着写着,周钰娴渐渐冷静下来。
    冷静了之后,她琢磨了此次皇家选秀。这才将将一琢磨,立即就明了祖父的意思。
    周钰娴生在周家,自然不是个笨的,从小耳濡目染她也能染一身敏锐的政治嗅觉。惠明帝跟她差了辈儿,太子已娶妃,怎么着也不可能纳了亲姑母的嫡亲孙女。这般祖父特意嘱咐她去,怕是惠明帝那边有什么异动,叫她走个过场。
    周钰娴慢慢吐出一口气,是她冲动了……
    惠明帝此人,本性多疑,耳根子又软。总要过一段时日便怀疑谁家一回,周家这般声势,子嗣又个个优异出众。稍稍有些异动,便一准就碍了惠明帝的眼。想着自己方才一听叫她去选秀便先冲母亲发了好一通火,气得母亲那模样,她顿时心就揪起来。
    懊恼得不行,将笔往笔架上一丢,周钰娴起身去开了门。
    见她出来,风筝终于松了口气:“……姑娘?”
    “去正院。”
    几个大丫头不知自家姑娘又要如何,犹豫了片刻,没敢张嘴问。周钰娴瞥了几人的神情,难得解释了一句:“去瞧瞧母亲。”
    “哦哦,”风筝放心了,不是去发脾气就好,“姑娘这边走。”
    穿过木桥,周钰娴绷着脸往芳林苑的方向而去。方氏的院子离素月斋不远,从素月斋后门走,绕过南面的水榭便就是。
    主仆三人一路无话,才将将走到后院门前,就见一个挺着一对儿颤巍巍的巨物的粉衣丫头正在前头等。见她们人出来,眼中蹭地就是一亮。而后挂了笑,立即小碎步上前拦住了周钰娴主仆——来人是芳林苑的风铃姑娘。
    风铃盈盈下拜,规矩地行了一礼。
    这是她母亲院子伺候的,周钰娴就是不太喜欢这种调调的女子,也多少会给点儿脸面的。于是昂着下巴,淡淡地说了声‘起身’吧。
    于是站直了身子,风铃抬起头,欲言又止。
    周钰娴最不耐烦这种扭捏做派,只觉得十分腻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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