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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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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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元朴不放心:“鬼鬼祟祟,听着就不像会是什么好事。你带队人去,万一遇敌也好有个帮手。”
    文笙却摇了摇头:“我只是离远看看那些乐师里头有没有熟人,一个人去。目标还小些。不要紧,我带着琴呢。”
    杜元朴一想也是。因为文笙是个姑娘家,他老是忘记对方同时也是个出色的乐师,独自一人都能在贼人面前穿越公鸡岭,是以不再阻拦,只是叮嘱了几句,叫她千万小心。
    文笙怀抱古琴,牵过马来,准备动身。
    王十三却道:“等下,我也去看看。”
    众人目光一齐转向了他,以杜元朴为首,所有人都露出了明晃晃的警惕之色。
    王十三打了个“哈哈”:“看什么看,好像十三爷会半道上突然翻脸,劫财劫色似的。”
    此言一出,大伙目光中的怀疑鄙夷之意更浓了。
    来日战场相见必定是你死我活,杜元朴沉声道:“十三爷出身草莽,可也应该知道顾姑娘是位出色的乐师,没有意义的话还请少说,注定没有好处的事,也请不要肖想。”
    杜元朴很少露出这么言辞锋锐的一面,虽然没有一个脏字,可但凡要脸的人听着,都会觉着其中挖苦之意甚浓,叫人面红耳赤下不来台。
    可王十三从来不知道“要脸”二字怎么写,“嗤”地一声,撇嘴道:“肖想她?快别逗了,天下女人死绝了么?”
    杜元朴脸色一变。
    文笙却半点儿都没有生气,飞身上马,道:“杜先生,不用浪费唇舌了,等我去转一圈,便回奉京找你。”而后冲着王十三一扬下巴,她此时坐在马上,比王十三高了不少,居高临下,自有一股睥睨之态:“走不走?”
    “咦?好。呵呵,没想到,你胆子挺大啊。”
    文笙看着他待要上马,淡淡地道:“我胆子不大,你该知道,若非特别信任,乐师不会放任武林中人靠近。所以,你若是不想打架,还请与我保持十丈以上的距离。”
    “……”王十三张了张嘴,一时竟觉无言可对。
    那边文笙已经清叱一声,催马往赵家沟方向飞驰而去。
    等到王十三上了马,文笙早跑出去十丈有余,王十三眼望前头马背上窈窕的身影,口里“啧啧”两声,催马在后面追赶。
    一路无话,两人很快赶到了赵家沟。
    赵家沟往西是山道,开始十余里马匹还能上得去,王十三在后面跟着,一路左顾右盼,口里大声道:“喂,真离这么远?你觉着这样说话方便?”
    文笙也在找寻那些人的踪迹,没有理会他。
    王十三追近了几步:“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张寄北背着我大哥不知捣什么鬼,所以我必须来瞧瞧。”
    这还是句人话。
    王十三又追近了几步:“喂,我说,你是不是逗杨兰逸那傻小子玩啊,害他为了你茶不思饭不想的,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们,肯定会哭鼻子,你忍心么?”
    文笙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十丈,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王十三“嗤”地一笑:“这时候弹琴,不是打草惊蛇么?你和我大哥没仇没怨的,就算憎恶江北绿林,他们现在也差不多死光了。”
    再往前走,山路变得陡峭难行,文笙将马找地方藏好,改为步行向前。
    王十三还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文笙的思维却不禁跟着他方才的话飘远了:江北贼本来就名声不佳,因为自己的一篇《公鸡岭见闻记》更是臭名远扬,难说王光济打发他们到京里来行刺安的是什么心。
    一旦成功,朝廷将陷入混乱之中,可像现在这样失败了,王光济也顺势甩掉了名声的负累。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公平的对决
    
    这么狠的招数,也不知是谁想出来?
    文笙瞥了一眼跟在十丈开外的王十三,打消了向他套话的念头。
    山路陡峭崎岖,加上这会儿正是秋末,山上的草树经过了一个夏秋地疯长,正是最为茂盛的时候,荒山野岭,很难发现旁人的行踪。
    不过文笙却并不着急,她时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动静。
    张寄北若只是想同人碰个头儿,说几句话,完全没有必要跑到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来。
    更不用说斥候已经探到这附近来了不少乐师,乐师们出没聚集,怎么会没有动静?
    果然过不多时,自远处山谷中传来一阵乐声。
    古琴、洞箫、笛子、胡琴,各色声音混杂在一起,随风飘过来,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王十三叫了声“在那里”,竟丢下文笙,一个人“嗖嗖”循声而去,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远处一个小黑点。
    文笙皱了皱眉,她到不是因为王十三连招呼不打就擅自行动,而是以她的耳音,很容易就听出这乐声大约是由十余位乐师吹奏出来的。不但如此,听上去,还莫名有点熟悉的感觉。
    一个答案,在文笙的脑海中几乎呼之欲出。
    她怀抱“太平”,沿着山道慢慢走近。
    在必经要道上,狭窄的拐弯处,赫然有几个未明身份的人仆倒在地,有的手中还握着钢刀,有的利刃跌落在旁。
    文笙没有听到打斗声,她有些庆幸王十三跟了来。
    大约因为还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王十三没有下杀手。这几人只是暂时失去了知觉昏迷不醒。
    这时候,山谷中的乐声停下来。周围数里不见半只鸟雀飞过,甚至没有风声,透着死寂。
    文笙却知道,这只是因为她离得尚远,听不到对方说话,此时山谷中必定正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一幕。
    大约一刻钟之后,文笙找到了一个颇佳的隐蔽窥探之处。
    自这个角度。正可以居高临下遥望出事的山谷。美中不足的是距离有些远,差不多相隔百丈,看人影影绰绰。不好分辨。
    这山谷东西狭长,一面是峭壁,一面是缓坡。
    文笙呆在缓坡上,虽然没看到王十三的人影。但估计着他应该就在附近。
    谷底紧靠峭壁是几块巨大的岩石,岩石边是一个水潭。
    距离太远。无法判断水潭有多深。
    只见岩石上站了两个人,看不清长相。
    两个都是男人,一个站得稍稍靠前,另一个背倚峭壁。站这么近,彼此间应该十分信任,当是朋友伙伴无疑。
    水谭边上是大片的沙石黄土。相比这面山坡上草木茂盛,谷底绿色少得可怜。只长了些荆棘状的灌木,也幸好如此,对峙的另一方才显出形来。
    足有四五十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堵住了那两人的去路。
    由方才的乐声判断,这群人中至少有十余名乐师。
    而在队伍的最前面,为首之人头戴玉冠,身穿玄色衣裳,披了一件暗红色的大氅,大氅的边沿几乎要拖到地上,这个人,不用看脸,文笙也认了出来,钟天政!
    钟天政这边看上去人多势众,而另一方的两个人,会不会便是她正在找的张寄北和元恺?
    抱着这种念头,文笙再看钟天政身边的人,虽然看不大清楚,隐约也能认出来:灰衣披发的应该是卜云,卜云左右分别是娃娃脸和那个面色黝黑的高个子少年。
    这时候,就见卜云迈步上前,在水潭边站定,一手托着“铁煞铃”,另一只手对着数丈外的两人戳戳点点,似乎颇为激动。
    若对方是张寄北的话,就算听不清卜云此刻在说什么,文笙也猜得到,肯定是先翻旧账斥责怒骂一番,然后重提约斗。
    背靠峭壁那人作势要挺身而出,被另外一人举手拦住。
    由这一个动作,文笙便轻易判断出来,这个正举手阻拦的人当是张寄北无疑。
    文笙实在是好奇,钟天政到底以什么手段令张寄北甩开了那么多同行的高手,只带着元恺一人自投罗网?
    张寄北冲着钟天政、卜云等人打了几个手势,看样子还在试图交涉。
    过了片刻,他将洞箫对到了唇边,“呜”地一声,一道箫声直飞出来。
    “哈哈,哈哈!”卜云仰天狂笑,将右手举过头顶,手腕一摇,晃动了“铁煞铃”。
    若说十余年前的那场比斗,卜云因为无意间喝下“神仙散”吃了暗亏,那么今天,张寄北全无防备,所使的乐器不是自己擅长的八孔骨笛,怎么说这也不能算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被逼无奈,不得不战。
    难怪卜云的笑声中带着一报还一报的快意。
    箫声清亮,如苍鹰展翅,在山谷上空不住盘旋,发出一声声啼鸣,寻找猎物,寻找着可乘之机。有经验,亦有无穷的耐心,随着准备着疾扑而至,抓扯,撕裂!
    即使到了这般时候,张寄北的箫声依旧不似旁人那般如泣如诉,由中听不到丝毫穷途末路的哀伤与失落。
    若说张寄北的箫声似鹰,那么卜云的“铁煞铃”就像是肆虐而毫无规律的乱流。
    二者相持的时间不是很长,尖锐的铃声便打破了僵局。
    “嗤嗤”尖啸像是要凌迟它所接近的一切事物,迫使得包括钟天政在内,山谷中的其他人不得不向后退出稍许。
    乱流裹住了那只苍鹰,两下纠缠,慢慢形成一团刺眼的白光。
    这时候,有人匆匆进谷,赶到钟天政身后,以一个卑微虔诚的姿势跪倒,不知向他禀报了些什么。
    随即,钟天政抬起头,往这一大片山坡望来。
    虽然文笙笃定他不可能发现自己,但却仍然感觉到了那锐利的目光。
    钟天政吩咐两句,挥了下手,很快就有二三十人飞扑出谷。
    钟天政这是兴师动众,派人捉拿王十三来了。
    文笙不以为意,张寄北和卜云的这场拼斗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相信很快就会分出胜负来,看戏看全套,既然凑巧遇到了,哪有这时候回避的道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张寄北之死
    
    张寄北要输!
    这一场赌斗无关实力,从他甩下其他人,只带着元恺来到这山谷便已经注定了结果。
    文笙想等着看,张寄北输了之后又会如何。
    毋庸置疑,卜云想要张寄北的命,但在这里,真正说话算的人不是他,而是钟天政。
    钟天政会杀掉张寄北么?因为不敢确定,所以才要眼见为识。
    叫文笙觉着意外的是,目睹这一切的王十三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也不知这小子藏到哪里去了,是眼看对方人多势众,自知不敌,所以才放弃帮助张寄北脱困?
    这时候,由四面八方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钟天政的手下们已经将她藏身的这片山坡包围起来,正向一起聚集,想逼迫刚才袭击了他们的王十三现身。
    听声音,对方离她藏身之处已经越来越近。
    “叮铃叮铃,吱—”
    “铁煞铃”的尖啸声突然穿破了战团,将张寄北整个笼罩起来,白光四散,岩石下方的潭水被这啸声硬是激起数人高的白浪,“哗啦”一声扑在岩石上,将正吹着箫的张寄北淋了个落汤鸡。
    胜负已分!
    而钟天政的手下已经接近到十丈之内。
    不能再让他们靠近了,文笙无奈,“太平”横放怀中,右手一拂琴弦,古琴声厚重,散音袅袅不绝。
    这琴声将奉命而来的二三十个人全都吸引过来,但他们随即发现,有一层无形屏障阻碍了诸人继续接近。
    只是这么一分神的工夫,下面的箫声、铃声全都停住,文笙眼角余光望见岩石上的张寄北身躯猛然晃了晃。一头栽落,直直掉入了水潭中,溅起好大的浪花。
    这是,死了?文笙心中不由地疾跳了两下。
    赫赫有名的羽音社执事张寄北,拥有大批的跟随者,为王光济苦心经营,所图甚大。竟然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命丧一个无名山谷?
    只怕张寄北到死都是个糊涂鬼。不知道一手安排了这一切的钟天政是何方神圣,又为什么要对付他。
    山谷中静下来,山坡上文笙所弹的古琴声便显得格外突兀。
    钟天政抬头循声望来。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此刻夕阳正映在他的面庞上,本不该看清楚他表情的文笙却觉着他正在笑。
    夕阳余辉斜照山谷,沙石地上。每个人的影子都很长。
    面带微笑的钟天政突然间褪去了一身煞气。
    卜云还怕张寄北不死,隔了一会儿。见他的身体浮上来,忙叫两个徒弟去把人捞起,看看确实断了气,他大笑数声。回身冲着钟天政跪倒,脊梁虽还是直的,头却低下来。长发披散,这是他在表达臣服之意。
    钟天政先叫过一个手下。吩咐几句,目送他出谷,这才上去弯腰将卜云扶了起来。
    几人一起去看死了的张寄北,仿佛将那个名叫元恺的乐师遗忘在了岩石上。
    只是片刻工夫,文笙听着包围圈外一个声音响起:“公子有令,大家都撤了吧。”
    没有人多嘴问一句“为什么”,脚步声响,二十几人尽数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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