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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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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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因为是要紧的东西,云鹭觉着自己拿着很烫手,也怕夜长梦多,一见文笙,便赶紧将信交给她,这才松了口气。
    文笙接过来,她以为又是杨兰逸那小子写的,没当一回事,就在车上随手拆开。
    咦?虽然也是一笔惨不忍睹的狗爬字,但这并不是杨兰逸的笔迹呀。
    文笙脑袋里疑惑一闪,先看内容。
    信里说,元恺回到江北以后,跟大伙解释是张寄北不听他劝阻,非要去同卜云公平决斗,怕大家反对,才悄悄离队。张寄北本来打算连他也不带,还是他苦苦哀求,保证绝不插手,才获准同行。谁知道卜云狡诈,带了那么多人同去。
    这是一段。
    接下来又说,他大哥对元恺不像对张寄北那么信任,两下换人的事就算元恺应承下来,一时半会儿也办不成,不如等等再说。
    最后问她,卜云背后那人好像和她还挺熟的,不妨透露透露此君是何方神圣,也方便他查查张寄北怎么会跑去那荒山野岭,等查出内情来,一定会写信告诉文笙。
    通篇看下来,文笙哪还不知道,写信的人是王十三。
    她皱了皱眉,这信看着太费劲了,字写得丑不说,里头还有好多错别字,着实是碍眼。
    更不用说,信的后头还明晃晃地向她套话,这小子知不知道,他们现在可是敌人!
    回到马场,文笙和戚琴见面,自然又是好一番亲近。
    细问二人这段时间在江北的经历,还真没什么值得说的,自从得了自由之后,两人就在积极地想办法奔走救人,但张寄北虽然放了他俩,却始终盯得很紧,想走随意,想搅事不行!
    就算张寄北带人北上,离开了兰城,依旧留了人监视着他们。
    直到王十三等人回去,得知张寄北已死,羽音社带头的换成了元恺,这才有了好转,可跟着王十三就找上门,叫二人立刻回京,帮他送信。
    “回来了就好好歇一歇。厉大家他们虽然不得自由,却也没有生命危险,慢慢想办法吧。”文笙安慰二人。
    等到独处的时候,文笙又拿了王十三的信出来,掂量着怎么回信。
    首先,她拿了笔,蘸上墨,把那些碍眼的错别字挑了出来。
    元恺的恺,解释、劝阻,就连卜云这两个字也全都不对。
    看来王十三是真没读过什么书,而这信又不方便找旁人代写,所以只要是笔划一多,就必然错漏。
    圈完了,文笙在旁边以蝇头小楷一一改过来。
    
    第二百六十章 《古平琴歌考》
    
    改完了错字,文笙放下笔,站起身来,将窗子推开,叫沁凉的夜风吹进屋子。
    她在想,到底应该怎么回复王十三。
    一个懒散而没有正型的人,会一本正经地写信,其中必有原因。文笙猜测王十三很可能是得人授意,例如:王光济因为张寄北的死对元恺心存疑虑,不放心把大权交给他。
    信是肯定要回的,交换人质的事要耐下心来慢慢谈,但也不能给对方留下把柄。
    若是还能顺利探听到江北的情况就更好了。
    千山万水,大军阻隔,京里流传的消息真真假假,叫人没有办法甄别,这一次戚琴和云鹭回来,也带回了兰城几镇的城防、江北百姓民心向背等等的真实现状,可惜受条件所限,他们对王光济身边的事知道得不多。
    文笙不自觉地以两指揉了揉眉心,连日全身心沉浸在书本里,这时候才觉着精神有些不济。
    她沉吟良久,坐回来,提笔蘸了墨,把信写完。
    在信里,她表示解救厉建章等人的事可以慢慢操作,不急在一起,拜托王十三关照一下被扣押的诸人,又说戚老最近有逐一探望被扣乐师家小的打算,若是方便,请对方多多说一说这段时间厉建章等人的平常起居、衣食住行情况,也好安无辜妇孺之心。
    信不长,言辞直白恳切,只要不是带着偏见去看,哪怕铁石心肠也会被打动。
    文笙信里提到戚琴的打算并不是随口一说,傍晚时戚琴确实当着大伙的面说他想去邺州见一见高祁,顺便探看一下厉建章的家人。
    文笙有意避而不提那几个被她扣下的乐师,回信里通篇找不到“换人”“易质”的字眼。以免得变成把柄被对方利用。
    至于王十三来信问钟天政的身份,她就像没看到一样,直接漏了过去。
    信写完了,连王十三的来信一起封好,文笙掂量着交给旁人不放心,还需云鹭跑一趟兰城。
    不管是去邺州,还是去兰城。都是为了解救那些被扣的乐师。第二天文笙同戚琴和云鹭商量,云鹭欣然答应,戚琴也说自己技艺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独自一个人去邺州完全没有问题。
    这封来信虽然暂时打破了平静,也只是文笙闭关学习当中的一个小插曲。
    时间过去得飞快,转眼腊月临近。
    这段时间纪南棠接连打了几个胜仗,大军自锦官道杀入江北。王光济节节败退。
    建昭帝和文武百官接到战报,都觉着照这样下去多则半年。少则两三个月便可平定叛乱,心底大石一去,又都有了玩乐的心思,再加上年关将至。奉京城到处是酒宴歌舞,就连文笙都接了好多帖子。
    其中多半是玄音阁女学的那些小姐们为解闷设的闺阁宴,剩下的也都和乐师有关。甚至有那相互间根本不熟悉的,只是同在玄音阁。不知抱着什么目的,也给文笙送来了请帖。
    文笙抽暇翻看了一番,除了谭瑶华的帖子,其它全都予以婉拒。
    她不愿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应酬上。
    短短两月工夫,文笙在应天塔已经借阅了近三十本书,平均下来,两天一本,这个速度大大超出了旁的学生,引起了一众驻塔乐师的注意。
    最近每到她去还书,总是有不同的老乐师在等着考她,提的问题很多就像陈老当初提问乌大元的弟子那样,带着考验的意味。
    文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涉险过关的时候,对此她心里到是颇为坦然,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尽快地提高自己,并不是为了凑齐数目好更上一层楼。
    只要与琴鼓有关的,文笙一概不挑挑拣拣,拿起来就看,就连那本将乌大元师徒拒之于应天塔之外的《古平琴歌考》她也没有特意回避。
    还这本书的时候,陈老亲自考校她,对文笙,他问了相同的问题:“你从这本书里学到了什么,对琴歌有什么看法?”
    文笙没有像乌大元的弟子那般长篇大论,她回答面前的老乐师:“晚辈学到了十五首琴歌,前辈要听一下么?”
    陈老挑了挑白眉,有些意外:“那你来吧,可要看曲谱和歌词?”
    这十五首琴歌来自前朝,年代久远,又传是大家所作,歌词生僻深奥,文笙只用了两天时间,若真是能弹得准,唱出其中韵味,那自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文笙含笑道:“不用。”
    陈老待她坐下来,放好了琴,方道:“就来那首《山南》。”
    琴歌的旋律通常都很简单,对乐师而言,琴上实是半点难度都没有,关键在于歌。
    琴弦划过,泠泠而响,待到入拍,文笙轻轻点头,曼声而歌:“山南有泽,容裔云车,雷雨渐起,长风不绝……”
    文笙的声音听上去不算甜美,却格外明朗清透,和着琴声,仿佛真有仙人路过,引起了一场山雨。
    一曲唱罢,陈老难得地鼓了几下掌,赞道:“这首《山南》我曾听不少人唱过,但他们都没有你唱得好听。说一说你的看法吧。”
    文笙迟疑了一下,方道:“陈老,其实我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着在乐师们手中,琴、箫、笛、鼓这些乐器能够迸发出巨大的力量,但究其本质,以乐器发出的声音和人发出的声音又有何不同?只是大家还不知道怎么运用它罢了。”
    陈老没有斥责她异想天开,而是问道:“是什么令你这么想?”
    “呃,素娥馆有一位妩大家……”
    陈老皱眉,挥了下手,阻止她再说下去。
    那位妩大家在奉京权贵圈名声虽响,乐师雅士们却将她同女妓、靡靡之音、声色犬马之类联系在一起,陈老对文笙再偏爱,也不愿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陈老一边给文笙做着登记,一边语重心长地道:“这个题目很大,也许一个出色的乐师倾其一生也研究不出什么结果来。我看你最近频繁地借书,融会贯通总是需要时间,你有没有想过,慢慢来或者效果更好?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文笙谢过陈老教导,心中却暗自苦笑:“不是我不想慢,实在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腹有诗书气自华
    
    刚进腊月,云鹭风尘仆仆回到奉京,还自江北带回来一个十七八的小伙子。
    这少年名叫方山,自称是王十三的亲信,一开口便是“十三哥”长,“十三哥”短,“十三哥看老叫云大侠跑腿送信,过意不去,特意打发我过来,我们有秘密的送信渠道,既快又安全。”
    文笙还能说什么?
    她叫方山先在马场住一晚。
    能免去云鹭奔波自然再好不过,剩下的,随他去吧。
    方山带来了王十三的回信。
    依旧是那笔惨不忍睹的破字,但文笙却发现,这一次错别字明显得少了,尤其是上回经由她指出来的那些。
    带着明显的模仿痕迹。
    比如说“元恺”二字,元的笔划少,恺的笔划多,要按王十三的习惯,应该是元字小,恺字大,且乱糟糟地乌成一团。
    信上所有的恺字都比元要小上一号,虽然依旧不好看,比起上一次可强多了。
    这大约是因为她当时改那些错字用的是蝇头小楷吧。
    不过再看信的内容,就没这么舒心了。
    可能因为文笙回信避重就轻,结果王十三马上还以颜色。
    内容看着不少,像什么花了大笔银子欠了好多人情疏通关系,了解被扣乐师们的情况,这些话文笙一眼扫过,半个字都不信,剩下的,全是拉家常。
    厉建章瘦了一圈,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好像风一吹就能刮跑了,孔安脾气太大得罪了人,结果吃了好几天的黄豆。肚子涨气,不停地放屁……
    文笙苦笑不得之余,对云鹭生出了浓浓的愧疚之感,白叫云大哥跑了一趟,幸好以后送信的人换成了方山。
    晚上文笙为云鹭和方山接风洗尘,饭桌上她按捺不住好奇,套方山的话:“你跟王十三多久了?”
    方山颇为得意:“七年了。”
    这与文笙猜测得差不多。若非是特别信任。也不会这时候被派来京里,更不用说什么秘密的送信渠道。
    “王十三重武轻文,没念过什么书吧?”
    这话从文笙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嘴里出来。透着一股轻视的意味,方山登时就不干了:“谁说的,我们大哥手下这么多兄弟,除了二哥、七哥。就十三哥认识的字多。”
    好吧,文笙由此弄明白了一点。王光济的这帮亲信,只有王二、王七再加王十三认识几个字,其他的堪称睁眼瞎。
    方山见文笙有些不以为然,一转眼珠。便猜出来大约是王十三信写得没法见人,道:“十三哥他们小时候,善堂里的师父为叫他们专心习武。只让认识自己的名字,若是有人偷偷摸摸学识字。头回抓住了就是一通好打,再犯直接赶出去。直到学成武艺出来做事之后,才可以读书识字,不过到那时候,哥哥们成天东奔西走,忙得很,也就没空学了。”
    文笙去拿酒壶的手顿了顿,专心习武?
    王光济父子养着他们,教他们武艺,自不愿意让这群孩子拥有自己的想法,不识字,也就读不了书,只能人云亦云,对善堂里教授的一切全都信以为真,以命捍卫。
    “十三哥背上有条长长的伤疤,有次我问他怎么来的,他说小时候不听话,叫抓了一次,以后就再不敢了。”方山偷眼窥着文笙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
    直到晚上回信的时候,文笙还在想着这件事。
    王十三给她的印象,向来就像是狡猾的狐狸,滑不留手的游鱼,那种江湖人的粗野和狡黠,常常叫文笙觉有力气使不上。
    就连交换人质这等本来对双方都有利的事,也莫名其妙地停在了中途。
    现在,她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文笙在信里完全没有提乐师如何,江北如何,而是模仿着前世的“柳体”写了一篇《千字文》。
    若王十三有心学,有这一千个字,差不多就够应付平常写信了。
    在《千字文》之后,文笙又特意加了一段,大意是劝他不管多么忙,也要把字练好,字是一个人的脸面,也要多读书,读书养气。
    写完了这封长信,已经是将近子时,文笙很是困顿,本来已经要将信封起来了,突然又想起来王十三毫无基础,掩手打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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