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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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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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祁等人面面相觑,这年轻人大言不惭,直言要找高手同他比试,可看看他的年纪,再看看他手中那对铁板,高祁、厉建章这样的成名乐师还真拉不下脸来出手。
    正犹豫间,席上有人自荐:“既然如此,那便由在下来领教一下吧。”
    
    第七十四章 最出风头的人(阆苑仙葩+4)
    
    说话的人文笙不认识。
    这人大约三十多岁,衣着相貌都很普通,座上这么多人里面,他除了看上去比较年轻,一点儿也不起眼。
    可这时候会挺身而出帮高祁解开困局的,自然是一位羽音社的乐师无疑。
    这人走出席来,站到卜云师徒跟前,拱了拱手,道:“在下也是钻研音律的生手,学箫没有几年,还望手下留情,不吝赐教。”
    话是这样说,席上却有好些人认识他,文笙只看他们那俨然松了口气的模样,便知道“生手”两字完全是此人自谦。
    想也知道,羽音社的乐师,手再生又能生到哪里去?
    娃娃脸浑不在意,挥手道:“那就废话少说,开始吧。你别同我咬文嚼字,我是粗人,听不懂这些。”
    羽音社这边的乐师风度不错,遭他抢白也不气恼,只是点了点头,伸手取过一支洞箫,凑到唇边吹响。
    箫声温柔婉转,清丽悠扬,叫人恍惚间仿佛置身于深山空谷,见到幽兰在涧边独自绽放,只有轻风明月相伴,叫人心生怅然,不能自已。
    文笙深觉这趟寒兰会没有白来。
    不来寒兰会,哪能亲耳听到这么美妙的箫声。亲身体会这么扣人心弦的比斗。
    同是吹箫,这位羽音社的乐师和“黄太安”那飘忽不定箫声有很大的区别。
    按说羽音社的乐师走的是野路子,“黄太安”学的才是“妙音八法”。可在文笙听来,耳畔这一位无疑更贴合她想象中的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乐为心声,不同心性的人哪怕吹奏同一支乐曲,也会给听者带来截然不同的感受。
    只不知卜云这弟子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文笙刚生此念,就见娃娃脸两手各持一块铁板,找着羽音社那乐师换气的瞬间。“锵”的一声响,加入了进去。
    只这一声。座上就有不少人情不自禁跟着皱了皱眉。
    大家这才知道,此人手中的不是寻常铁板,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似锣非锣。既有锣声的响亮,又甚是刺耳难听,就像是有两样尖锐的铁器猛地互相刮擦,叫人浑身的寒毛全都因之竖了起来,忍不住想打个哆嗦赶紧将耳朵掩上。
    不少人马上付诸于行动,像沈德鸿,适才吃了那铃铛的亏,一听这铁器相刮,比铃声更叫人难以忍受。早早塞上了耳朵。
    但是没有用,随着那铁板“吱吱扭扭”响个不停,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顾不得再死要面子,扭头就在席上干呕出声。
    文笙暗自叹了口气,怪不得师父王昔对乐师的手段异常反感,这娃娃脸弄出来的声音蛮横粗暴,毫无美感可言,听在耳中简直是一种极致的折磨。
    可偏偏这种刺耳的声音却对低沉的箫声有一种天生的压制。
    这是其一。再者羽音社的这位乐师恪守比试的规矩,自始至终控制着箫声。不使其伤及无辜。
    所以箫声传至文笙等人的耳朵里,只觉着曲调动人,没有不适的反应,可那铁板发出的尖鸣却全无半点儿顾忌。
    箫声被硬生生割裂,听在耳中有支离破碎之感。
    羽音社那乐师又坚持了片刻,不得不随之将音调转高与对方周旋,“呜呜”,箫声里接连出现了几个破音。
    要输!
    娃娃脸得势不饶人,铁板“吱”地一声尖啸,彻底占据了众人的双耳。
    席上有那意志力弱的再也经受不住刺激,两手抱着头哀嚎起来,桌案上刚刚摆好的酒坛杯盏被碰翻了一地。
    此时沈园中犹自面带从容,看似不受这声音影响的,就只有羽音社的乐师们,卜云一行三人,姚华、文笙以及钟天政。
    发现这一点,叫文笙三人彼此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姚华没有说话,似有些欣慰地拍了拍钟天政的肩膀,迈步向着席前而去。
    高祁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方输了,再坚持下去改变不了大局,只会令那吹箫的乐师遭受重创,欠起身便欲阻止两人再比拼下去。
    这时候姚华已经走到了场中,沉声道:“为一己私欲,害在座这么多人跟着受累,在下学音律的时间也不长,忍不住想要打一打这抱不平。”
    说话间他拖过一把椅子,靠在桌案边上坐了下来,伸手在沈家准备的众多乐器中间取了一只羯鼓。
    因为姚华年轻没名气,一看便属后生晚辈,卜云虽在一旁给徒弟压阵,却只是哼了一声,没有阻止。
    姚华也没再去找鼓架来安放,将细长的羯鼓横放在大腿上,手持槌杖,先试着在鼓皮上敲击了几下。
    高祁一见他持鼓的架式和落槌的节奏,眼睛便是一亮,跟着松了口气,坐回到原处。
    似乎只在刹那之间,一阵紧凑而空透的鼓声自姚华手下响起,像冬天里一阵冰雹疾降,又像是许多匹战马同时飞奔的落蹄声。
    激烈、响亮,一声声传出去很远,毫不夸张地说,这时候整个沈园都听得到动静。
    真的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文笙在旁亲临这一幕,不禁暗自称奇。
    羯鼓这乐器十分特异,唐人南卓形容它是声破长空,穿透远方,当年只看这等描写,文笙还以为夸大其词,没想到真有奇人随随便便就能做到。
    这时再听,满耳都是叫人振奋的鼓声。哪里还能听得到娃娃脸弄出来的刺耳噪音。
    这姚华不知什么来历,不但是乐师,还是个难得的高手!
    卜云的脸色变了。
    高祁雅号“潮汐鼓”。可在卜云的记忆里,十年前的高祁技艺还不如眼前这横杀出来的少年。
    不用留神细听,只看席上越来越多的人恢复了正常,便知道自己的弟子在这鼓声面前已经毫无招架之力,输得一塌糊涂。
    卜云生性护短,虽然这鼓声里面没有什么杀机,徒弟即使输了。也不会遭到反噬,他还是忍不住了。抬手摇响了手里的铃铛。
    这串铃铛有个名字,叫作“铁煞铃”。
    按说铁铃铛应该发出“叮铃叮铃”清脆悦耳的声音,可不知这卜云怎么做到的,他那铃铛发出的声音竟是比娃娃脸手里的两块铁板更加尖锐。
    铃铛声一响。登时便如魔音贯耳,青天白日莫名升起一股寒气,就连击鼓的姚华都显得有些意外,百忙中抬起头来望了卜云一眼。
    他的羯鼓降得住弟子,对付起师父来却大感力不从心。
    好在这时候高祁见卜云出了手,也不再自恃身份。
    沈德鸿先前想叫他当众露一手,早就准备了高祁最擅长的粗腰大鼓,高祁抓起鼓槌来,双手齐挥。大鼓“砰砰”被他击响。
    看高祁击鼓颇有意思,如果说姚华是头如青山峰,手如白雨点。整个人透着一股游刃有余的潇洒,高祁便是一身横肉乱颤,说不出得滑稽。
    可场上却没有人敢笑,他的鼓声里面透着杀意,文笙但觉自己的心跳随着那鼓声越来越疾,越来越疾。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尚且如此。直面冲击的卜云所受压力必定更大。
    僵局打破得极快,高祁于鼓声的最高/潮处突然嗔目大吼了一声:“咄!”
    随着这一声厉喝,他单手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卜云好似被鼓声击中,向后一个踉跄,口鼻一齐见血。
    娃娃脸惊呼了一声:“师父!”和那黑大汉上前一起将他扶住。
    厉建章在旁开口道:“你走吧。我们这么多人在此,你非要硬碰硬,是讨不到便宜的。”
    卜云停了“铁煞铃”,恨恨望着高祁和在座的众人,此时高祁落槌未动,鼓声顿住,姚华见状也放下了羯鼓,园中恢复寂静。
    半晌卜云才咬着牙挤出几个字:“这事不算完,咱们走!”
    他最后这三个字是对身旁两个年轻人说的。
    娃娃脸输了比试,脸上还带着几分懊恼之色,闻言连忙和黑大汉一左一右扶着卜云,转身向园门口走去。
    厉建章叫走的,高祁又不发话阻止,座上这么多人只是注视着他们三个,没有人作声。
    眼看卜云三人走出去十余丈远,就快要消失在园子门口,突然有人叫道:“哎,等一下,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走!”之前席上纠缠过许多乐师的邋遢老者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提着袍子一溜小跑追过去。
    卜云没有理会,到是那娃娃脸回头问了一句,邋遢老者指手划脚地跟着三人一起离了园子。
    最后这一幕叫众人面面相觑,文笙更是侧头向旁边的钟天政望了一眼。
    钟天政眼望那四人消失的方向,脸上带着微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砸场子的铩羽而归,席上气氛登时变得轻松活络。
    沈德鸿半天恢复过来,正要寻词捧一捧高祁,却见高祁这会儿才收了鼓槌,“噗”的一声轻响,鼓面牛皮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众人见状不禁骇然。
    所幸高祁只是脸色不大好,看样子并未受什么内伤。
    沈德鸿讪讪一笑,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向姚华道:“姚公子真是……慷慨仗义,这么年轻,本事惊人,大家想必还不知道,他方才大手笔一下子便捐出了纹银万两,实在是……”
    他竟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这位今日大出风头的年轻人。
    
    第七十五章 羽音社集会
    
    寒兰会上,这位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姚华出尽了风头。
    年少多金,背景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的一身本领师从何人,好似突然就从天上掉下这么个人来。
    这年轻人始终彬彬有礼,他接受了沈德鸿馈赠的那株寒兰,又转手回赠给了主人家,并且言道,沈大人才是真正爱兰之人,心意领受,不能叫这株如此名贵典雅的寒兰跟着他四处漂泊受委屈。
    沈德鸿对姚华深具好感,他觉着对方就算不是上司的亲戚,不是乐师,就冲这谈吐风仪,自己也愿意交他这样一个朋友。
    寒兰会是个幌子,是高祁为了避人耳目设下的障眼法,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热热闹闹地顺利办完,高祁心中满意得不得了,通过羽音社私下的渠道将正式的聚会时间悄悄定在了当天夜里,地点是他在长晖的家。
    按照戚琴信里所求,入夜之后,厉建章带着文笙来到了高祁的住处。
    为了召集此次盛会,高祁事先在家中后园新建了一座巨大的花厅,足以轻松容纳上百人就座。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发生了卜云那件事,高祁很是小心,文笙跟着厉建章自进门到花厅这一路,经过的关卡便有十几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不知高祁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江湖人。
    想想他。再比比戚琴,文笙不由得心中暗生感慨。
    许是见她神色有异,厉建章笑道:“无需紧张,今天来的都是自己人。”
    厉建章这“自己人”用词并不十分恰当,严格来说,文笙并不是戚琴的弟子,更算不上是羽音社的成员。今天能得以进来,是厉建章提前打过了招呼。
    一会儿众乐师不但要细细推敲高祁手上的那首神秘曲谱。也要将文笙带来的“伐木叮当”好好研究一番。
    文笙本以为今天这盛会自己是唯一的外人,进了花厅之后,她跟着厉建章往里边走,目光一扫见座上已经坐了二三十人。这种场合,她不好东张西望,目注前方,任许多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
    正前方主位上的是高祁,咦,在高祁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不是那姚华又是哪个?
    文笙心下诧异,微一挑眉,对上了姚华含笑的眼睛。
    厉建章也有些意外。白天那姚华的表现再出色,这短短半天时间,并不够详细了解一个人的底细。高祁应该不会那么离谱,不和大家说一声就把他吸纳进羽音社。
    那么这年轻人得以登堂入室,坐的位置还这么显眼,依仗的究竟是什么呢?
    对于高祁的自作主张,厉建章隐隐有些不快,他大步走了过去。目光中露出问询之意,道:“高老弟。这位是……”
    高祁一见厉建章便站了起来,闻言笑道:“老哥白天才见过,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姚华也连忙起身见礼。
    高祁见厉建章听了他这句玩笑话没什么反应,还是一脸的严肃,笑了笑,低声又同他解释了一句:“我叫姚公子来,和老哥你带顾姑娘到场的缘由是一样的。”
    厉建章怔了一怔,气消了,却更觉讶异:原来高祁是从这个年轻人手里得到的那神秘曲谱。
    这会儿文笙也同高祁和姚华先后见过了礼,厉建章带她坐下,今天这种情况,文笙只需认识高祁这主事人就行了,其他的乐师,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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