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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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三国-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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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昭拉过雨薇,气恼道:“我们走吧!”转头又对那老方丈冷笑道:“若此后,有更多人死于疟疾,那便是你见死不救之故!”
  方丈微阖的眉眼轻颤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眼子上,似要开口,却只是手捻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
  
  “笑话!”一声冷笑打破了沉寂,说话的却正是坐在禅房里的天机公子,“两位在此口口声声要求大师慈悲为怀,求之不得便质问责难,但两位又可曾想过,你们自身怀着多少诚意而来,对于两个连真实身份都不愿告知的陌路人,大师又凭什么让你们予取予求!”
  天机公子廖廖几语竟说得两人无言以对,静了良久,才听得雨薇开口叹道:“公子说得的确不错,方丈不愿赐方,只怕是已经看穿了我们的来路。若如此,大师尚能以礼相待,赠药施露,其胸怀就非一般人可比。对此,在下已心存感激,绝不敢再奢求什么。对于适才的不敬,还请方丈和公子恕罪。”
  她说完,深揖了一礼,转身要去。
  
  身后却传来方丈的叹息:“或许是老衲太过执念了……也罢,青蒿露的制法,本是公子所授,传授与否,就请公子决断吧。”
  “方丈倒是好,把这个难题推给我?”天机轻笑一声,“其实方丈的执念,在下也明白——救治了魏人,就可能在此后的战事中,死伤更多的吴人。但佛亦有云,‘众生平等’。在生死疾病面前,世人皆是一样的,既如此,又何必分魏人吴人?”
  “是啊,‘众生平等’。”方丈了悟似的叹道,“既然是说众生的法性平等,那么对众生的慈悲喜舍之心也应是相同的。先前,竟是老衲闻道太浅,以致放不下执念,拂不去心尘……”
  
  雨薇听得他们忽然谈禅,虽不甚了了,但也听出了事情的峰回路转,不由心中大喜。果然,听得丈道:“那么,就请两位施主稍待,老衲这就将青蒿露的制法写与两位。”
  “多谢大师。方丈的恩德,在下没齿难忘。”雨薇由衷感激。
  见方丈大师转身离开,她又转而向天机公子揖了一礼,刚要开口致谢,却听得他先淡笑起来:“姑娘不必谢我,那些个所谓佛理禅机只是在下随意胡扯。之所以说服方丈大师,纯粹是倾佩姑娘的为人和胆识……唉,想不到,曹营的医官竟会是一个女子……”
  雨薇听他一句就道破她的身份,不由地暗暗心惊,只觉得眼前之人坦荡言辞之下,有着另一种的深邃莫测。
  
  而此时,久未出声的子上却突然开口:“不管怎样,今日之事,足见公子是心怀慈悲之人,既然如此,何必要身在吴营出谋划策卷入战事。公子应知,战争所致的生灵涂炭,远甚于疟疾瘴疫?”
  “人逢乱世,除非有强大到能临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否则,选择一个正确的立场才是最明智的,这样的道理足下不会不明白吧?”天机洒然一笑。“战争是战争,治疟便是治疟,我只是渴望一场公平的战役,不想未战先嬴罢了。”
  “那么,公子就如此肯定,您选择的立场就是正确的?众所周知,如今之世,也只有大魏才有足够的实力驾临天下,以公子之才,何不另择良木。”子上道。
  “您这是要作曹魏的说客吗?在吴国境内敢说这样的话,足下倒是够大胆的!”天机冷笑起来,“但倘若在下如此轻易就能改变立场,那还是世人眼里的‘天机公子’吗?”
  雨薇一心惦着青蒿露的事,却没想到司马昭会和天机公子说这些。她转头,却正好觑见子上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心下不禁愕然。
  正在此时,方丈大师将写好的青蒿露制法拿来给雨薇。雨薇忙连声道谢,急急拉着子上告辞。
  子上似乎犹疑了一下,却终究跟着雨薇转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九)纵火

  几经周折,江若与司马昭终于在当夜潜回了江北。回到疫营的那一刻,正好是雨薇的疟疾再度发作的时候,虽然因之前服了青蒿露,症状减轻了不少,但连日的劳累加上寒战发热的不适,还是让她整个人憔悴萎顿了许多。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司马昭毫不顾忌地横抱起雨薇,直冲入军帐。
  厚厚的毡门垂下,将一切喧杂隔绝在外,他细心地替她裹好衿被,喂她服下青蒿露。宁静的室内灯火如豆,映出他怜惜且忧虑的目光。对上这样的眼神,雨薇的心莫名一悸,纵然身体还如坠冰窟的冷,此刻的心头却有一种湿湿的暖意慢慢漾开。
  “子上,我们终于到家了,真好……”
  “子上,我没事,你也快去歇歇吧……”
  “青蒿露的事,得加紧投入生产……”
  “不知道新的青蒿草调来了没有……”
  雨薇絮絮地说着,心头的记挂还很多,但周身的疲惫却渐渐模糊了她的意识。
  恍惚中,是子上愠恼的质责:“江雨薇,你能否不要再想这些!从现时起,我命你只准好好的休息和吃药,其他的事,全部都不许管,明白吗?”
  是啊,终于可以什么都不去管不去顾及,雨薇安下心来,轻轻合上眼,放任意识消散在慢慢黑夜中,只有那微扬的嘴角,留给子上一个无比温暖的笑靥。
  而子上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熟睡中的她,无暇的脸庞有种别样的静美。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探她的眉,却又仿佛怕轻亵了一般地停在半空,许久,只是隔着空气静静抚过她的脸廓……似是轻叹了一声,他起身,走向外头。
  
  帐外,文琪阿术和几个医官还焦急地守在门口:
  “江大人,他……”
  “令丞大人染上了疟疾需要静养治疗,从今日起营中事务由我负责,江大人所立之军令状,同样由我司马昭承当!”
  他镇静果决的话语似有种无名的慑力,方寸大乱的众人才又安定下来。
  文琪忧虑地探问道:“大人的病情怎样?是否是那日手术中染了污血,才致病的?”
  司马昭点了点头:“但令丞大人已寻求到了在青蒿草中提炼出青蒿露的方法,青蒿露的药效比一般煎煮的蒿草汤强上百倍,有了这药,治愈疟疾也就不是难事了。”
  “真有这事?“文琪眼前一亮,几乎不敢相信。
  司马昭掏出怀中的纸方递与他:“这是江若拼了命弄来的,请大人务必尽快投入研制,别辜负了江大人的一片心血!”
  “是。”文琪郑重地接过,略看了几行已面露喜色:“将黄花蒿草浸泡、蒸干、萃汁再溶于烈酒中……这样的制法并不复杂,却可以最大程度地萃取出蒿草中的效用成份,且大量减少了蒿草的耗费量,如此一来,更可以缓解蒿草紧缺的窘况,果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东西啊!”
  司马昭先前对那老和尚写的制法还将信将疑,听他如此一说,便安下心来。
  
  目视着文琪走开,司马昭正盘恒着接下来的事宜。却听不远处一阵骚动,他立即循声而去。竟是阿术仗剑闯入一个营帐,在击倒了几个试图拦阻的人之后,挥剑直指向其中一名大汉,那人愣然闪避,谁知阿术却像拼了命一般地狂刺,剑尖直抵咽喉的关头,那人情急之下握了剑刃才阻住了剑势。
  “阿术,住手!”司马昭喝止道。
  “公子,若不是此人,先生何至于染疾!”阿术急怒道。
  司马昭这才认出了这人便是那日闯入手术室,害得雨薇划破手背的莽汉,他瞬时明白了阿术的意思,也不由得怒从中来。
  “来人!将此人给绑了,江大人若有个长短,我必让他偿命!”司马昭的声音冷厉到了极点。
  “你是说,江大人他……”那大汉颤动的了一下,面色一瞬间灰暗下来。
  司马昭却再也不看他一眼,一转身,拂袖而去。
  才回到自己军帐,就有小卒急急来禀道:“徐将军派人来急传,似乎是要查问疫营中的情况,文大人已经出营前去复命了,也请司马大人即刻前去。”
  司马昭微愣了一下:“我知道了。”
  说着,他取过马鞭出门,只是在雨薇帐前稍稍停步,轻掀一角帘门,他望了眼熟睡中的雨薇,这才匆忙地去了。
  
  雨薇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睡过了,人一旦放松下来,所有的疲累颓软都会接踵而来,她极安稳地睡着,一夜无梦。当然,她不会想到,之后发生的一切,倒更像是一场噩梦。
  天光未亮,一阵刺鼻的烟火味将她呛醒,紧接着是营帐外的一片喧杂混乱。
  雨薇昏昏沉沉地起身,还未到门口,一阵炙热的烈焰卷着浓烟扑面而来。她蓦地后退了一步,不过转瞬,火焰已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迅速地将营帐床帏等一切可燃之物舔噬干净。
  “子上……”她想呼叫,才刚开口,喉咙就像灼到一般地痛。
  是火灾吗?一丝恐惧自心底油然而起,但求生的意识让她的思路变得清晰,她抓过一块湿帕捂在嘴上,在烟雾中极力辨别方向。
  
  “先生……”阿术的身影闯入视线,他一手拉住她,一手拿一件濡湿的外衫拍打着火苗,生生地为她辟出一条路来。而就在两人闯出帐篷的一刹那,整个军帐在身后轰然而塌。
  没等雨薇松口气,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再次惊呆了。——到处都是火海,每一顶营帐都在燃烧,四周弥漫着浓烈的桐油味,燃烧着的火箭和火罐从天而降,又不断引燃每一个角落。爆燃声、倒塌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身旁不住有焦木砸落,更有人不断倒下。雨薇却在阿术的护卫下一路跑到了疫营门口,前面一片烟尘弥漫,却还有火团不停滚落进来,一副置人于死地的惨烈。
  “是有人偷袭吗?”雨薇问道。
  “不像,是焚营。”阿术呛咳着回答。
  纵火焚营?雨薇心头骤然一紧,当时的军令状忽然回响耳边:“半月后,疫情不得控制,江若愿与这些病患一同烧死在这疫营之内!”
  ——难道半月时间已经到了?难道他们竟不知疫情已被控制,不知她已找到了治愈疟疾的良药。为何老天不能多给她一点时间,为何又要轻易地夺去那些她费尽全力才救回来的生命!脚步越来越沉,呼吸渐渐困难,只觉得一种近乎绝望地痛楚正一点点抽空她全身的力气。
  “阿术,你先逃吧,别管我了。”她喘着气道。
  “阿术不会扔下先生不管!”阿术斩钉截铁。
  身后又是倒塌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凄惨的呼号,雨薇回头,才见是一根巨大的旗杆倒下,不偏不倚地压在一个士兵腿上,那人还在奋力地挣扎,巨大的痛楚让他整个脸扭曲到狰狞。
  营门就在眼前,头顶上着了火的门楼遥遥欲坠,雨薇迟疑了一下,突然一把甩开阿术的手,将他奋力推出营门,在阿术还没回过神的一瞬,又冲了回去,试图去拉出那个被压住的士兵。
  正在此时,只听得“哄”地一声巨响,整个门楼如同倾覆一般倒塌而下,头上的天空分崩离析。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避已无可回避,她绝望地闭上眼,等待那最后终结的痛。
  
  痛,的确是痛的,却不是终结的痛。让她绝处逢生的是那个最后关头飞扑而来的身影。雨薇睁开眼,才见自己被一个庞大的身躯罩在下面,而他用手掌和膝盖支撑在地,弓着身子用脊背承着上面砸落的千斤巨木。
  点滴的血渍自他的口鼻滴落到雨薇衣上,她甚至能听见他的肋骨一根根断裂的声音:他没有死,却正承受着比死亡更为残酷的痛楚,只为了给她争取一点点的空间和时间……
  “你……”雨薇胆战心惊。
  “大人……快,爬出去……”那人竭力地说着,只一开口,鲜血便从口鼻中狂涌而出。
  雨薇奋力地从他的身体和木梁间的缝隙间往外钻去,泪水早已迷失了双眼:“你……坚持住,我出去救你……”
  “是我对不起大人……能为此而死……我已无憾了……”
  就在雨薇爬出木堆的一瞬,他强撑着的血肉之躯终于塌陷,巨大的重量把他整个人彻底埋葬。
  “不……”雨薇痛苦地闭上眼睛。那个曾经气急败坏闯入手术室的莽汉,那个鲁莽固执到可恨的粗人,最后却用如此惨烈的死法,拯救了她的生命。心头的震撼和痛惜无以复加,泪水爬过满是尘灰的脸颊,她张口却哭不出一声,只觉得满嘴满喉都是咸涩血腥的气息。
  惊雷闪过。倾盆大雨突然从天而降,弥漫的火海渐被浇熄,整座疫营成了废墟,满眼的残破,满目的凄凉……
  迷蒙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他的身影,在废墟堆中疯了一般地寻找呼喊:“雨薇……你在哪儿?”
  “子上……”她虚软无力地叫出这两个字,眼前忽地一黑,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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