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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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皇后-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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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还不算完。

  五日之后,内阁阁臣万安、刘吉、尹直也纷纷提出辞官归家。

  前前后后请辞的人竟达几十之多,诸多朝廷要员名列其中,且囊括了久负盛名的纸糊阁老和泥塑尚书,此间的意图就很耐人寻味了。

  如今刚刚登基,朝局不稳,正是用人之际,然而这么多朝廷要员在此时同时提出撂挑子,说不是说好的都没人信。

  这无疑是即位之后的第一场君臣博弈。

  祐樘瞧着这些堆在御案上的请辞奏疏,面对这集体罢工一样的兆头,面上也不见慌乱苦恼之色,依旧不改从容淡定。他很清楚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们的用心——他们这是怕他跟他们秋后算账,想以退为进,向他施压,以求保住自己的官位。

  他轻笑一下,提起笔,对所有奏疏的批复都只有一个意思——不允。

  当万安等人看到圣上不仅拒了请辞,还甚为亲切地高度赞扬了他们一番之后,心里顿时安稳不少,觉得自己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幸福快乐地继续混日子了。

  转眼进入了十月,礼部择当月初十举行封后大典,前一日给太皇太后、皇太后上尊号。

  此时已经立冬,天气完全转寒,北方尤其干冷得厉害,朔风呜咽,阴气厉清。

  乾清宫里早早地就燃起了熏炉,七八个百斤重的大熏炉分置在阔大的宫殿里,上等的红罗炭烧得正旺。

  “劳烦公公去跟陛下通传一声,说皇后娘娘求见。”乾清宫外,待到众人向皇后行完礼,绿绮上前几步,笑着与一个太监道。

  那太监刚从地上爬起来,见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和他说话,也和气地笑笑:“绿绮姑娘客气,为皇后娘娘传话儿是咱家分内的事。只是万岁爷眼下不在乾清宫,所以……怕是要让皇后娘娘失望了。”

  “陛下不在此处?那……”

  那太监将笑脸转向方才出声的人,弓着身子:“娘娘请稍安勿躁,万岁爷吩咐过,若是娘娘来见,可暂且去暖阁等着,他过会儿就回来。”

  绿绮回头看看皇后的意思,随即转过头笑道;“那就烦请公公引路了。”

  坐在东暖阁的软榻上,身着百褶挑金丝如意袄裙的人拘谨地将手放在膝上,浑身紧绷,无意识地揪着身上上好的宫缎,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她到现在都还是不能完全适应下来,这一个月来跟活在梦里一样。她之前的记忆犹定格在自己惨死荒野那里,一直混混沌沌地在怨恨里浸了那么久,她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醒来的一日,而且刚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着实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她不过是个出身普通书香门第的,父亲只是个小小的国子监监生,一直寂寂无名,屡试不中,为挣得功名愁白了头。于是,父母后来就有意无意地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正巧那时得知云氏的当家主母要在寿宴上为自家孙儿遴选孙媳,就携家带口地从兴济老家赶来了京城。父母想借着她出众的容貌好歹得一个侧室的位子,如此也可为父亲的仕途铺铺路,家里人也能沾点富贵。

  其实她之前还有一个未婚夫,过阵子她就要过门儿了,只是不知为何那人忽然就身染恶疾,导致那门亲事直接告吹,她也就在父母的安排下顺利地来到京城,等待参加云老夫人的寿宴。

  可是随后,因缘际会之下,她认识了巴图蒙克。或许是她以前的生活太过沉闷乏味,她突然就对他身上那股异域的气息产生了向往之情,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迷恋。

  她自小就是逆来顺受的怯懦性子,没什么主见,况且婚姻大事原本便该由着父母之命,父母让她嫁谁她就顺从地听着。但这次她却想豁出去一次,虽然她明知这有违纲常礼教。如今想来,那时果真是鬼迷心窍了。

  她当时咽气的时候简直悔恨交加,一心想着自己这辈子都完了。但是没想到,她的人生后来竟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逆转。如今,她的夫君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她的家族是最炙手可热的外戚,这一切,都是从前的她想都不敢想的。

  面对这些,她惊慌得不知所措。她以前连官老爷也没见过,更莫说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陛下交代她不要出什么岔子,她越发觉得自己这位子坐得吃力。

  不过,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可以借着陛下向巴图蒙克报仇,一泄她心头之恨。

  想到这里,她不由恨恨地咬牙,手指一点点揪紧。

  “汪汪汪!”一阵犬吠声忽地响起,吓得她猛地跳起来,循着声音,惊慌地看着从暖阁门口冲进来的一只白毛狗。

  那狗身上居然穿了一件红色暗纹的妆花缎面棉质小褂子,露出来的卷毛雪白蓬松,被养得圆滚滚的,远看就像是一个裹了一圈红缎带的大雪球。那狗胆大得很,一路肆无忌惮地冲过来,嘴里还“汪汪”直叫。

  “绿绮,焦尾,还不快抓住它!”她连忙退到墙角,指着那白毛狗朝着身边的宫女大喊道。

  焦尾愣了愣,正要卷起袖子依言行事,旁边的绿绮却伸手拦了她一下,朝她使了个眼色。

  焦尾正疑惑间,却忽见一个身着盘龙纹窄袖常服的身影出现在了暖阁门口。

  在场的众人纷纷跪下来行礼,祐樘目光逡巡一圈,随口吩咐完起身后,便淡笑着朝着那只卷毛狗亲切地唤了一声“羞羞”。

  羞羞此时都已经跑到了刚才那个冲着它大喊大叫的人身边,听见祐樘的声音,乖顺地回头望他一眼,又转过头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看面前这个昔日的主人,仔细嗅了嗅,歪歪脑袋,嘴里咕噜一声,似乎是在疑惑什么。它抬起爪子踱步一样地绕着她转悠了一圈,之后便果断地撒着欢儿奔到了祐樘那里,一下子窜进了他怀里,受了委屈似的“呜呜”叫着,扒拉着他的衣服拱个不停。

  自从漪乔离开之后,羞羞整个跟个没娘的孩子似的。没有人为它精心准备狗食,没有人帮它洗澡修毛,更没有人陪伴它跟它说笑。它原本的主人如今全然换了一副态度,完全不照管它的生活不说,还特别厌恶惧怕它的靠近,甚至还让人拿棍子将它赶走。那时候它脏兮兮的身上经常是新伤叠旧伤,只能舔着伤口随处找一些残羹剩饭填肚子。

  羞羞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它的鼻子明明告诉它这个主人不是假的。后来还是这个以前一直和它不对盘的人收留了它。

  当时他看见它撑着瘦得可怜的身子正在刨剩饭,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是目不忍视地偏了偏头,然后就让人将它抱了回去。

  现在它又吃回了以前的体型,身上的伤差不多痊愈了,毛发也被打理得重新恢复了雪白蓬松。羞羞知道这一切都是它现在这主人给的,它也早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心怀敌意。相反的,它深知自己这两任主人之前的感情有多好,如今它原来的主人变成这样,它的境遇凄凉至此,它琢磨着眼前这位现任主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它觉得他们一样可怜,都是被抛弃没人要的。

  祐樘低头看看正蜷起尾巴伤心地在他怀里咕噜的羞羞,眼前又不由浮现出他那日去浴房寻她时见她在给羞羞洗澡的情形。

  “乔儿是不是对这狗也太好了点,又是沐浴又是修剪毛发的,跟养了个儿子一样上心——另外,合着这浴房是每日它用完了我才用的?”

  “它用的是木桶,你用的是浴池,档次明显不一样嘛,你和它计较什么?你这阵子每日都那么忙,我平时无聊的时候就只有羞羞陪着我……我能不对它好么?养儿子……那知道我对它好还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它,你这爹是怎么当的?”

  “我可没这么个儿子。”

  “我们儿子将来肯定不如羞羞听话……”

  ……

  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眼眸的焦距很散。或许她走之后,便只剩羞羞和他相依为命了。替她照顾羞羞,也是他能为她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里的一件。

  他倦声命宫人们退下,但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太监萧敬却是满脸忧色地看着他。

  “万岁您脸色有些差,是不是宣太医来瞧瞧?”他小心地建议道。

  祐樘的脸色的确不好,清癯瘦削的面容苍白得吓人,连说话的声音都低弱很多,眉目之间那种虚浮的倦怠更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一样,让人直忧心他下一瞬就会不胜疲乏地倒下去。

  萧敬发现自家主子最近有些不对劲,隔段日子就会在夜幕降临时独自外出一趟,不允许任何人跟着。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当然也没人敢过问。他每次外出的时间都不长,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就会回来。但是每次回来后必定异常虚弱倦乏,就如眼下一样。

  “朕无事,你们且退下,皇后留下。”他将羞羞交给身旁一个内侍,说话的声音已经几乎接近虚声。

  众人互相看看,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好依言退下。

  “明日便是晋封皇后的日子,你再熟悉一下大致的流程,”祐樘扶着旁边的桌案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人,轻声开口,“莫紧张。”

  她愣愣地睁着眼睛,看着他那副随时都可能倒下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嘴巴几次开合都没发出声音。

  祐樘的脸色越发苍白,艰难地喘了几口气后,才重新出声:“你……你来找朕做什么?”

  她怔了一下,随即搬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臣妾与家人阔别已久,心中不免挂念,眼下能有幸重回世间,便想再见见双亲和两个胞弟,臣妾想问问陛下,臣妾能不能回家省视……陛下,陛下?”她惊慌地看到眼前的人渐渐不支,这才赶忙伸手扶住他。

  祐樘不许她叫人来,告诉她不必慌乱,示意她将他扶到软榻上。

  “去那个亮格柜下面的柜子里找一个……找一个紫色的小药瓶,”他抬手指给她看,缓口气后,接着补充道,“在靠左的位置。”

  她赶忙起身,慌手慌脚地奔过去,蹲身|下来呼呼啦啦地一通翻找。

  “陛下,找到了。”过了片刻,她又急急地小跑回来,将他要的东西捧给他。

  祐樘刚接过,抬眸不经意地一扫,发现柜边掉落了一个精致的小箧。他眸光转了转,让她将那东西拿来给他瞧瞧。

  此物通体镀金,精工细制,倒也未上锁。待到打开来,揭开上面仔细蒙着的一层丝帛,几卷小薄册子便赫然呈现在眼前。

  祐樘从里面随意抽出来一份,摊开来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番,待看到最后的时候,唇角竟然缓缓勾起了一个玩味的弧度。

  旁边一直低头站着的人也有些好奇,怯怯地偷瞟了一眼。匆忙之间,她只看到了上面的一幅插图,具体内容没看清楚。不过她却也并未看懂那图的意思,所以仍旧是满面的不解。

  “省亲的事情不急,如今先皇的后事尚未办妥,你急什么,”他撑着愈加昏沉的头部,“不过倒是可以让张夫人来宫里探视。”

  “多谢陛下……”

  “好了,退下吧,朕乏了。”他无力地朝她摆了摆手。

  她规矩地行了个礼,正要退出去,却忽听他的声音再度响起:“明日谨慎应对。”

  祐樘只听得她低低应了一声,也没再去看她。他如今连嘴唇也是全无血色,只是强撑着不让自己昏厥过去,手指微颤地抓住了一旁的那个紫色药瓶。

  他如今身体极度虚耗,需要尽快服药调息。

  数日之后,刚从凤阳被召回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奉皇帝口谕,亲自携一篓奏疏并几卷薄册子来到内阁处,当着几位阁老的面将那些册子亮出来展示了一番,随后又将奏疏一一念过。内阁首辅万安当场就一个哆嗦,惨白着脸跪了下来。

  万安当日便被革职,摘了牙牌后灰溜溜地滚出了宫。

  那些奏疏都是御史言官们弹劾万安的,至于那些册子……则是万安为了讨好先帝,亲笔编写的一批深入浅出、图文并茂的房|事宝典,尾页上还十分高调地署上了他的大名。

  将这种大伤风化的东西亮出来是直接打他的脸,而之后当面宣读弹劾他的奏疏,则充分说明圣上已经不再客气了。

  万安倒台之后,内阁和六部里那些只拿俸禄不办事的主儿也相继被清理了出去。不过和万安蛇鼠一窝的刘吉却成了例外,不仅被留任,还升为内阁首辅,总领百官。

  一个差点没被众人的口水淹死的小人,竟然不罢免反重用,众皆哗然。

  不过这么一桩人事调动在这个忙得焦头烂额的时节,也算不上多大的事。

  紧接着,两千多传奉官被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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