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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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习录-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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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级,不可躐等而能也。细观文蔚之论,其意以恐尽心、知天者,废却存心、 
修身之功,而反为尽心、知天之病。是盖为圣人忧工夫之或间断,而不知为 
自己忧工夫之未真切也。吾侪用工,却须专心致志,在“夭寿不二、修身以 
俟”上做,只此便是做尽心、知天工夫始。正如学期起立移步,便是学奔走 
千里之始。吾方自虑其工夫始。正如学期起立移步,便是学奔走千里之始。 
吾方自虑其不能起立移步,而岂遽其不能奔走千里,又况为奔走千里者而虑 
其或遗忘于起立移步之习哉?文蔚识见本自超绝迈往,而所论云然者,亦是 
未能脱去旧时解说文义之习,是为此三段书分疏比合,以求融合贯通,而自 
添许多意见缠绕,反使用功不专一也。近时悬空去做勿忘勿助者,其意见正 
有此病,最能耽误人,不可不涤除耳。 
     所谓尊德性而道问学一节,至当归一,更无可疑。此便是文蔚曾著实用 
功,然后能为此言。此本不是险僻难见的道理,人或意见不同者,还是良知 
尚有纤翳潜伏。若除去此纤翳,即自无不洞然矣。已作书后,移卧檐间,偶 
遇无事,遂复答此。文蔚之学既已得其大者,此等处久当释然自解,本不必 
屑屑如此分疏。但承相爱之厚,千里差人远及,谆谆下问,而竟虚来意,又 
自不能已于言也。然直戆烦缕已甚,恃在信爱,当不为罪。惟浚处及谦之、 
崇一处,各得转灵一通寄视之,尤承一体之好也。右南大吉灵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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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蒙之道 

                      训蒙大意示教读 (刘伯颂等) 

     明武宗正德十三年(1518年),王阳明平定江西的动乱后,得胜班师。 
此文是临行前为晓喻赣南各县父老乡亲,兴立学杜而颁布的文告。 
     刘伯颂,生平不详。 
     蒙以养正,意为蒙稚的时候应当培养纯正无邪的品质。语出《易·蒙彖》。 

     古之教者,教以人伦。后世记诵章之习起,而先王之教亡。今教童子, 
惟当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为专务。其栽培涵养之方,则宜诱 
之歌诗以发其志意,导之习礼以肃其威仪,讽之读书以开其知觉。今人往往 
以歌诗、习礼为不切时务,此皆末俗庸鄙之见,乌足以知古人立教之意哉? 
大抵童子之情,乐嬉游而惮拘检,如草木之始萌芽,舒畅之则条达,摧挠之 
则衰痿。今教童子必使其趋向鼓舞,中心喜悦,则其进自不能已。譬之时雨 
春风,沾被卉木,莫不萌动发越,自然日长月化。若冰霜剥落,则生意萧索, 
日就枯槁矣。故凡诱之歌诗者,非但发其志意而已,亦所以泄其跳号呼啸于 
泳歌,宣其幽抑结滞于音节也。导之习礼者,非但肃其威仪而已,亦所以周 
旋揖让而动荡其血脉,拜起屈伸而固束其筋骸也。讽之读书者,非但开其知 
觉而已,亦所以沉潜反复而存其心,抑扬讽诵以宣其志也。凡此皆所以顺导 
其志意,调理其性情,潜消其鄙吝,默化其粗顽。日使之渐于礼义而不苦其 
难,人于中和而不知其故,是盖先王立教之微意也。若近世之训蒙稚者,日 
惟督以句读课仿,责其检束而不知导之以礼,求其聪明而不知养之以善,鞭 
达绳缚,若待拘囚。彼视学舍如囹狱而不肯入,视师长如寇仇而不欲见,窥 
避掩覆以遂其嬉游,设诈饰诡以肆其顽鄙,偷薄庸劣,日趋下流。是盖驱之 
于恶而求其为善也,何可得乎?凡吾所以教,其意实在于此。恐时俗不察, 
视以为迂,且吾亦将去,故特叮咛以告。尔诸教读其务体吾意,永以为训, 
毋辄因时俗之言,改废其绳墨,庶成“蒙以养正”之功矣。念之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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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而明之教约 

     每日清晨,诸生参揖毕,教读以次遍询诸生:在家所以爱亲敬长之心, 
得无懈忽未能真切否?温清定省之仪,得无亏缺未能实践否?往来街衢步趋 
礼节,得无放荡未能谨饬否?一应言行心术,得无欺妄非僻未能忠信笃敬否? 
诸童子务要各以实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教读复随时就复,曲加诲谕开 
发,然后各退就席肄业。 
     凡歌诗,须要整容定气,清朗其声音,均审其节调,参躁而急,参荡而 
嚣,参馁而慑。久则精神宣畅,心气和平矣。每学量童生多寡分为四班。每 
日轮一班歌诗,其余皆就席敛容肃听。每五日则总四班递歌于本学。每朔望 
集各学会歌于书院。 
     凡习礼需要澄心肃虑,审其仪节,度其容止,参忽而惰,参沮而怍,参 
径而野,从容而不失之迂缓,修谨而不失之拘局。久则礼貌习熟,德性坚定 
矣。童生班次皆如歌诗。每间一日则轮一班习礼,其余皆就席敛容肃观。习 
礼之日,免其课仿。每十日则总四班递习于本学,每朔望则集各学会习于书 
院。 
     凡授书不在徒多,但贵精熟。量其资禀,能二百字者止可授以一百字, 
常使精神力量有余,则无厌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讽诵之际,务令专心一 
志,口诵心惟,字字句句,䌷绎反复。抑扬其音节,宽虚其心意。久则义礼 
浃洽,聪明日开矣。 
     每日工夫,先考德,次背书诵书,次习礼或作课仿,次复诵书讲书,次 
歌诗。凡习礼歌诗之数,皆所以常存童子之心,使其乐习不倦,而无暇及于 
邪僻。教者如此,则知所施矣。虽然,此其大略也。“神而明之,则存乎其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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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下 

     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王阳明的门人钱德洪于安徽宁国水西精 
舍刊刻《传习续录》(在此之前,钱的同年曾才汉已先于湖北荆州刊刻了《遗 
言》,钱在此基础上进行删定而定《传习续录》刻本)。此刻本即今本之下 
卷。 
     次年,钱德洪统前三录付黄梅尹张君刻于湖北蕲春的崇正书院,分上、 
中、下三卷,《传习录》始成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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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戒惧恐惧在心态 
                              ——陈九川录 

     陈九川(公元1495——1562年),字惟竣,号明水。江西临川人。授太 
常博士。因谏明武宗南巡,廷杖50。后又任礼部郎中,受诬下狱。后复官, 
周游讲学。见《明儒学案》卷十九。 

     正德乙亥,九川初见先生于龙江。先生与甘泉先生论格物之说。甘泉持 
旧说。先生曰:“是求之于外了。”甘泉曰:“若以格物理为外,是自小其 
心也。”九川甚喜旧说之是。先生又论“尽心”一章,九川一闻却遂无疑。 
后家居,复以格物遗质。先生答云:“但能实地用功,久当自释。”山间乃 
自录《大学》旧本读之,觉朱子格物之说非是。然亦疑先生以意之所在为物, 
物字未明。 
     己卯归自京师,再见先生于洪都。先生兵务倥偬,乘隙讲授,首问近年 
用功何如?九川曰:“近年体验得‘明明德’功夫只是‘诚意’。自‘明明 
德于天下’,步步推入根源,到 ‘诚意’上再去不得,如何以前又有格致工 
夫?后又体验,觉得意之诚伪必先知觉乃可,以颜子 ‘有不善未尝不知之, 
知之未尝复行’为证,豁然若无疑。却又多了格物工夫。又思来吾心之灵何 
有不知意之善恶?只是物欲蔽了。须格去物欲,始能如颜子未尝不知耳。又 
自疑功夫颠倒,与诚意不成片段。后问希颜。希颜曰:‘先生格物致知是诚 
意功夫,极好。’九川曰: ‘如何是诚意功夫?’希颜令再思体看。九川终 
不悟,请问。” 
     先生曰:“惜哉!此可一言而悟,惟浚所举颜子事便是了。只要知身、 
心、意、知、物是一件。” 
     九川疑曰:“物在外,如何与身、心、意、知是一件?” 
     先生曰:“耳、目、口、鼻、四肢,身也,非心安能视、听、言、动? 
心欲视、听、言、动,无耳、目、口、鼻、四肢亦不能。故无心则无身,无 
身则无心。但指其充塞处言之谓之身,指其主宰处言之谓之心,指心之发动 
处谓之意,指意之灵明处谓之知,指意之涉着处谓之物,只是一件。意未有 
悬空的,必着事物。故欲诚意,则随意所在其事而格之,去其人欲而归于天 
理,则良知之在此事者,无蔽而得致矣。此便是诚意的功夫。” 
     九川乃释然破数年之疑。 
     又问:“甘泉近亦信用《大学》古本,谓格物犹言造道,又谓穷理如穷 
其巢穴之穷,以身至之也,故格物亦只是随处体认天理。似与先生之说渐同。” 
     先生曰:“甘泉用功,所以转得来。当时与说‘亲民’字不须改,他亦 
不信。今论 ‘格物’亦近,但不须换‘物’字作‘理’字,只还他一‘物’ 
字便是。” 
     后有人问九川曰:“今何不疑物字?”曰:“《中庸》曰:‘不诚无物。’ 
程子曰: ‘物来顺应。’又如‘物各付物’‘胸中无物’之类皆古人常用字 
也。”他日先生亦云然。 
     九川问:“近所因厌泛滥之学,每要静坐,求屏息念虑,非惟不能,愈 
觉扰扰,如何?” 
     先生曰:“念如何可息,只是要正。” 
     曰:“当自有无念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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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曰:“实无无念时。” 
     曰:“如此却如何言静?” 
     曰:“静未尝不动,动未尝不静。戒谨恐惧即是念,何分动静?” 
     曰:“周子何以言‘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 
     曰:“无欲故静,是‘静亦定,动亦定’的‘定’字,主其本体也。戒 
惧之念,是活泼泼地,此是天机不息处,所谓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一 
息便是死,非本体之念即是私念。” 
     又问:“用功收心时,有声色在前,如常闻见,恐不是专一。” 
     曰:“如何欲不闻见?除是槁木死灰,耳聋目盲则可。只是虽闻见而不 
流去便是。” 
     曰:“昔有人静坐,其子隔壁读书,不知其勤惰。程子称其甚敬。何如?” 
     曰:“伊川恐亦是讥他。” 
     又问:“静坐用功,颇觉此心收敛。遇事又断了,旋起个念头去事上省 
察。事过又寻旧功,还觉有内外,打不作一片。” 
     先生曰:“此格物之说未透。心何尝有内外?即如惟浚今在此讲论,又 
岂有一心在内照管?这听讲说时专敬,即是那静坐时心。功夫一贯,何须更 
起念头?人须在事上磨炼做功夫乃有益。若只好静,遇事便乱,终无长进。 
那静时功夫亦差似收敛,而实放溺也。” 
     后在洪教,复与于中、国裳论内外之说,渠皆云物自有内外,但要内外 
并着,功夫不可有间耳。以质先生。 
     曰:“功夫不离本体,本体原无内外;只为后来做功夫的分了内外,失 
其本体了。如今正要讲明功夫不要有内外,乃是本体功夫。” 
     是日俱有省。 
     又问:“陆子之学何如?” 
     先生曰:“濂溪、明道之后,还是象山。只是粗些。” 
     九川曰:“看他论学,篇篇说出骨髓,句句似针膏肓,却不见他粗。” 
     先生曰:“然,他心上用过功夫,与揣摹依仿、求之文义自不同,但细 
看有粗处。用功久,当见之。” 
     庚辰往虔州再见先生,问:“近来功夫虽若稍知头脑,然难寻个稳当快 
乐处。” 
     先生曰:“尔却去心上寻个天理。此正所谓理障。此间有个诀窍。” 
     曰:“请问如何?” 
     曰:“只是致知。” 
     曰:“如何致知。” 
     曰:“尔那一点良知,是尔自然底准则。尔意念著处,他是便知是,非 
便知非,更瞒他一些不得。尔只不要欺他,实实落落依看他做去,善便存, 
恶便去,他这里何等稳当快乐。此便是格物的真诀,致知的实功。若不靠着 
这些真机,如何去格物?我亦近年体贴出来如此分明,初犹疑只依他恐有不 
足,精细看,无些小欠阙。” 
     在虔与于中、谦之同侍。先生曰:“人胸中各有个圣人,只自信不及, 
都自埋倒了。”因顾于中曰:“尔胸中原是圣人。” 
     于中起不敢当。 
     先生曰:“此是尔自家有的,如何要推?” 
     于中又曰:“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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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曰:“众人皆有之,况在于中,却何故谦起来?谦亦不得。” 
     于中乃笑受。 
     又论“良知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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