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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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啸-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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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侵略的话,大宋王朝的命脉或许尚能延续澎也说不定呢。

  从淑妃升格为皇太后的杨氏是个权力欲望薄弱、非常善良的女性。由广王变为卫王的赵禺虽然不是由她所生,但是对于年幼即失去生母的赵禺,杨氏却也极为疼爱,而赵禺也非常喜爱与她亲近。

  在同一时期间里,文天祥正乘着船由海上南下,并于四月八日到达温州。时间正好在二王动身至福州之后不久。

  虽然晚了一步,但是没有必要失望。因为只要继续前往福州就行了。

  不光是文天祥而已,许多男男女女分别从海路及陆路赶来温州,接着又从该地出发前往福州。这些人并非受强制被迫前来,而是一群抱持着反元志向的人们,因此他们个个活力充沛,声音也很大,充满了热切鼓舞之气氛。当然,这些人们的心中一定各自有着自己的想法与期望。

  文天祥写了封呈送福州朝廷之表文,遣刘洙为使者送出。即使处于这样的情况,形式上还是得循规蹈矩才行。乘上从温州开往福州的船经过三日,刘洙平安无事地抵达。

  在等待刘洙回来的这段期间里,文天祥和其他部下士气高昂地重新研拟着对元之战略。他还一度来到了高宗皇帝曾经滞留过的江心寺。这里有张高宗坐过,一百五十年后再度被端宗坐过的椅子。文天祥对着椅子行礼朝拜,誓言复兴宋朝。

  刘洙之归来远比预想的要晚了许久,一直延迟到五月的中旬左右。而且不是单独回来,另外尚有数名朝臣陪同。这几个人都是文天祥的旧识。

  刘洙之晚归其实事出有因。文天祥的存在,令福州的新朝廷感到相当困扰。

  事实上,新朝廷对于文天祥之事根本从未放在心上。他们只知道文天祥被伯颜软禁,并且和祈请使们一同被带往遥远的大都了。扬州和真州前来加入新朝廷的人士虽然曾经提过“文丞相似乎已从元军手中逃脱”之事,但是听者大多抱持着“可能吗?”之怀疑态度。

  “这个自称是文天样的人可能是个假冒者。”

  朝中虽然出现了这样的声音,但是从表文之笔迹判断,似乎确是本人无误。于是朝廷派遣了数位认得文天祥面孔的朝臣前往确认,然后才准许他前往福州行宫朝拜。

  就这样,五月二十六日,文天祥和随同他自通州前来的心腹们一起到了福州。换上朝服冠戴之后,一行人便前往行官。听到传闻的士兵和庶民们纷纷挤在道路两旁观望,从杭州临安府来到此地之人半数以上都认得文天祥。

  “的确是文丞相呢。幸好他平安无事。”

  民众们发出了欢呼之声。抵达行宫之后,陈宜中、陆秀夫、张世杰等人与文天祥均为旧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有丞相兼枢密史。这是福州新朝廷赐予文天祥之官位。

  文天祥从临安府出发前往伯颜本营之前,就已经受封为右丞相兼枢密史。说起来虽然是宫复原职,然而不论是右丞相或是枢密使之身份,文天祥都毫无全权做主之权力。因为还有另一位右丞相李庭芝,现在仍然固守在扬州城。而枢密使也另有张世杰。这一位则身在福州,为了重新编整宋朝军队以及拟定对元战略而终日忙碌不已。

  李庭芝之所以受封右相,主要是因为他对朝廷之功劳与忠诚,说起来只是个荣誉职罢了,问题就在于张世杰。

  张世杰与蒙古军之对战的经验已有二十余年,同时也建立了无数功勋,有时还会亲身挥剑直捣敌军阵容、突破重围。在军事方面他对自己抱持着莫大之自傲。

  然而处于他上位者,竟然是个连一次实战经验都没有的文天祥。撇开复兴宋朝之志向不谈,张世杰的心里是绝对不可能感到愉快的。 
 


第五章 海上朝廷
 
  Ⅰ

  福州位于闽江这条相当大的河流左岸。虽然自古以来就是中国大陆东南部之著名港市,不过真正开始发展起来是唐代以后的事情了。在唐朝灭亡后的五代十国期间,群雄之一的王审以福州为首都,在此建立了闽国。

  福州所在之福建路就是未来的福建省。虽然气候温暖、有着丰盛的水源及农作物,但是地形上山多平原少,感觉有点被其他的地方孤立。比起山路,人们更加积极地开发水路,在复杂的海岸线各处建立良港,并由此航向广阔的外界。宋代,尤其是南宋时代,海岸沿线每隔三十里就设有一座灯塔,海外贸易所获得之利益每年更是高达二百万贯(一贯为铜钱千枚)。就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福建里的几个港市都极为繁荣。

  不过,目前位于福州的朝廷似乎缺少了那么一点活力。

  没有一个具有压倒性权威及声望的人能够指挥朝廷,这就是位于福州之端宗政权的实际状况。

  皇帝年幼。皇太后亦无政治上的野心及欲望。左丞相陈宜中缺乏决断力和人望。右丞相李庭芝远在扬州。枢密副使·张世杰光是军务就已忙碌不堪。文天祥之手中几乎毫无实际权限。为了不落人口实,他也不再前往行宫上朝。

  说来真是讽刺,文天祥之名在敌军方面反而更受重视。他在伯颜和吕文焕面前是多么的威武凛然。在阿术面前又是多么地昂然不屈。知道这一切的人全都在元军阵营当中,宋人谁也不知。惟一对文天祥友善的家铉翁又远在大都。尽管元朝同意他的隐栖生活,但是却不准他离开大都。换句话说,能够为文天祥作证的人,半个都不在福州。

  “文丞相为了从元军的魔掌之下逃脱,不知历尽多少艰辛困难。说起来就不得不令人辛酸流泪。他的极致热诚,实在可为万人之鉴。”

  在杜浒等人的极力强调之下,有人大受感动,也有人心生反感。就算文天祥确实曾受过艰辛把,但是其他人不也是同样地历经千辛万苦才到达此处?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放弃安乐生活来到福州,从此之后即将承受劳苦的人们,难道他们的志节就劣于文天祥吗?

  “总而言之,你想说的就是你们究竟是多么地劳苦功高,不是吗?”

  在路边布满着浓密的亚热带树木阴影的福州城里,有个男子对着社浒如此说道。此人姓苏名刘义,目前官拜将军。

  “又没有人强迫你们这样做,别再卖弄自己的劳苦了,可怜虫。”

  “你说什么?自己还不是个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无能者。”

  眼看两人即将扭打在一起,刘洙连忙阻挡在二人之间,好不容易才挽回了局面,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之地步。

  苏刘义这个人并未得到《宋史》立传。虽然经历不详,但是却以张世杰副将之身份一直坚持到最后。

  不论是社浒还是苏刘义,其实都是为了自己的上司而争执不休,然而从周遭人的眼里看来,理所当然地会将之解读为“文天祥与张世杰之对立”。这样的传言难免会传入文天祥和张世杰的耳中。只是两人都不是那种会怒气冲冲地骂道“那个家伙真是不可原谅,一定要找他算账”之小人,因此也从未积极地想解开误会。

  陆秀夫对于文天祥和张世杰之间的不融洽感到十分忧心。尽管有心排解,让二人握手言和,奈何手边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太多,所以迟迟都没有进行。

  杨亮节在朝中的发言激增,同时也越来越见跋扈。杨亮节为皇太后杨氏之兄,官封驸马都尉。这本来是个没有实权,只是为了章显外戚身份之官位,但是杨亮节却自恃为端宗皇帝之舅舅,明目张胆地在宫廷里扩充势力,并且相当专横妄为。

  “真是令人惊讶。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有外戚妄想在朝中专权。”

  秀王赵兴榫咋舌叹道。这个人物从其称号及姓氏就可知道是宋室皇族之一员。杭州临安府的投降开城令他极为感慨,但是听闻端宗于福州即位之后,他便随即赶到。年纪轻轻地尚不满三十,外表给人一种贵公子之印象。从那玉树临风的外表看来,实在令人难以想像他原来是个相当骁勇之武将。

  据《宋史》之记载,这位贵公子具有强烈支持朝廷之皇族意识,并且经常至行宫参拜并提出意见。

  “朝廷里若是有人专权独裁,不但无法善用人才,就连能否采用正确意见都令人质疑。如此一来肯定会对国家的重建形成阻碍。目前首要之事就是解除杨附马(驸马都尉杨亮节)之权力,他只要好好地守在皇上身边就行了。”

  秀王如此地直言不讳,自然令杨亮节极为不悦,于是便刻意地让秀王与宫廷疏远,甚至远用计策欲将秀王赶出福州。察觉到此事的秀王,只得积极地为出征做着准备。他并对左丞相陈宜中说道:

  “我虽然才疏学浅,对于国家体制不事非常清楚,但是左丞相的地位应该不至于在驸马都尉之一下才对呀。为什么你不能负起责任,制止对戚干政呢?”

  “皇太后对杨驸马相当信赖,毫无理由会将他排除在外。”

  “手足之间的信赖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关系到国政或是军事的话,就得另当别论了。”

  “这是当然!”除此之外除宜中不知如何回答。

  这段时间,杜浒奉朝廷之命叙任司农卿一职。这原本是负责农政的一个大臣位置,不过这个头衔本身一点意义都没有。杜浒实际的任务是在福州之北的地区集结兵士和粮食。为了执行这样的任务,倘若身份是个无职无官的民间百姓,恐怕会非常不便,因此特赐予他司农卿之官衔。

  “为了报答朝廷之恩与丞相之恩,此去我一定集结十万大军回来。请静候佳音。”

  在问候过文天祥之后,杜浒便从福州出发,沿着海岸线北上。这一次的分开对于文天祥和杜浒而言将是永远的离别。

  “福州并无自己容身之地。况且此地也没有任何一件自己能够做的事情。”

  进入六月,文天祥有了如此觉悟。他命令刘洙与吕武秘密到福州的西方去进行调查。目的是为了找寻在脱离朝廷之后,能够独立采取军事行动之根据地。文天祥之所以决意如此,或许是因为没有机会接触到端宗皇帝本人,培养出深厚感情,所以不管怎么说,他都只能在理念上对着抽象的国家或是朝廷之存在尽忠而已。这一天,文天祥前往陈宜中之住处拜访。

  “据刘参政所言,左丞相在医药方面似乎造诣极深。”

  刘参政也就是参知政事刘声伯。陈宜中谦逊地回答道:

  “惭愧惭愧,多少有些心得罢了!”

  “不知可否麻烦丞相为我配一副药。”

  “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的,我想求的是吃了之后有害之药。”

  文天祥面带微笑地告知一脸疑惑的陈宜中。

  “我打算在最近率领一军前往西方。倘若不幸事与愿违被敌军打败之时,我希望能够用药自杀了结性命。”

  “这……”

  陈宜中哑然了。文天祥的心情,此时的他瞬时之间完全明白。这个充满着热情与行动力的人物,无法继续留在福州。

  “万一不幸战败的话该如何是好?我已经一度沦为元军之俘虏了,绝对不愿再次面对这样的侮辱。”

  “我明白了。我实在很不愿意帮这样的忙,不过还是把手边的药给你吧!”

  陈宜中站了起来,伸手在药箱中搜寻着。

  “这药叫做脑子,一口气吞下去的话,几乎不会感觉到痛苦,立刻就会死亡。”

  “太感谢你了。”

  “不过,宋瑞大人,可能的话请你尽量不要用到这个药。你可是朝廷的重臣啊。如果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危害自己之事,反而是朝廷的一大损失呀!”

  “您这番话,我愧不敢当。”

  文天祥简短地予以回应,并且微笑着改变话题。

  “左丞相既然身为名医,那么天下之病可不能不治好呀!”

  文天祥的话中令人感受到一股率直的善意。陈宜中一阵惶恐,接着便以同样率直的口吻回应对方之率直。

  “这……这恐怕不是我能力所及之事业,我想还是交由比我更有能力之人才来完成比较好吧。我真希望能够早出生个百年,活在太平盛世之中。那样的话,我或许还能稍稍对朝廷有所贡献吧。”

  文天祥沉默地凝视着陈宜中。像文天祥这般积极寻求实现抱负机会的人,陈宜中的话听起来肯定是充满了懦弱与无能。然而文天祥却什么话都没说。倘若时间回到他尚在临安府的当时,他或许会言辞锋利地指责陈宜中的错误想法吧。不过,之前经历了充满辛苦艰难的百日逃亡之行,似乎教会了文天祥这位大秀才如何去包容人性弱点。不久之后,文天祥向陈宜中告辞离去。

  Ⅱ

  赵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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