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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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啸-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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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军打算回去休息片刻吃中餐了吧!”

  “从黎明前一直战到现在。我们也都累了呢。稍微休息一下也好。”

  就算宋军放松休息,也是人之常情吧。毕竟他们已经从黎明持续奋战到中午,既没休息也没进食地一直抵抗着元军顽强之渡状攻击。

  “话说回来,我们的水上阵营还真是难攻不败呢!”

  “我还在猜想元军不知会不会记不住教训地再次采用火攻,看来果真不敢再尝试了。”

  “他们原本就是没有文字的野蛮人罢了。哪里懂什么叫做兵法呀!”

  众人一阵哄笑,但是随即就嘶哑地咳嗽了起来。因为喉咙实在太干燥了。

  笑声忽然中止,宋军士兵们疑惑地看向西方。黑暗的漩涡之中,出现了无数船影。影像迅速地扩大,不一会儿就占据了整个视野来到阵前。

  “西方有敌!”

  士兵们大声疾呼。

  涨潮的时间在正午。同下个时间里,崖山周边之潮流走势也骤然一变。宛如急流般的海水声势汹涌地向水上阵营推进。张弘范之本军正乘着潮流之势蜂拥而来,而且军船数量比起李恒要多了数倍。

  三门回回炮隆隆咆哮。一弹在海面上激起了又高又白之水柱,一弹将某艘宋船之船楼打得爆裂,另一弹则把连结军船之大锁炸得粉碎四散。木屑和人体在空中飞舞,鲜血化成了红雾撒落在宋兵头上。李恒船队也于同一时间折返,为再度发动攻击而急速前进。

  元军就这样从东西两方,同时对水上阵营发动攻击。

  以机动性而言,元军远胜宋军。乘着灰色波浪向前猛冲,一靠近宋之水上阵营,便立即弓箭火箭乱射。暗云之下,灰色的海面之中仿佛埋藏了数万支箭。宋兵虽举后防御,然而一面盾最多也只能抵挡三十根箭面己。一旦中了火箭燃烧起来,就只好丢弃不用。当宋兵顿失防备,中箭倒在甲板之时,才发现甲板亦早已插满弓箭,成了一片杂乱的箭林。

  回回炮再次咆哮。在闪光及轰响之中,水上阵营之船楼被炮弹刮起,撕裂的部分人体拖着血的尾巴飞入了半空之中。水柱在海面上升起,二道、三道、四道。

  水土阵营的各处都发生了震动。一次有数十艘的元船以船体冲撞,在船舷相交之同时元兵正趁势手持白刀蜂拥而上。肉搏战瞬时展开。水上阵营之外缘部分立刻充满了刀光剑影。置身于其中一个角落的正是文天祥之心腹杜浒。

  杜浒挥舞着狼牙棒。这是一种棍棒之尖端膨大成球状,并且植入了无数钦刺之兵器。若是被它击中的话,立刻就头破血流。

  “看仔细了!这就是大宋司农卿社浒之最后一战。”

  社浒大喊之后、立即纵身于元军之中。狼牙棒一回旋,元兵之刀枪顿时闻声断裂向外飞散。血腥气味四处弥漫,断头断臂滚落在甲板之上。身体遭长枪贯穿的士兵,以手上的刀向对手脸部扔去,两者同时鲜血淋漓地翻滚倒地。此时回回炮再度穿破黑雾落下,将敌我双方之士兵下起轰上了天。甲板为之碎裂,士兵们在惨叫之中跌落船底。军船剧烈地摇动,锁链也吱吱嘎嘎地响着。紧接着在回回炮的轰然巨响之下,船腹被开了一个大洞,海水立刻灌了进来。军船开始倾斜。然而在倾斜的甲板上的厮杀却不曾间断。

  杨亮节亦奋战不懈。虽然曾经被秀王赵兴榫批评为“将朝廷私己化”,但是身为武将的他却毫不怯懦。在激励过士兵之后,他也亲自挥舞着长枪与敌人交锋。或是戳刺,或是重击、烧、闪耀。火光在胄甲和刀剑反射下所展现出之异样美感,令观者无不为之战栗。

  尽管如此,以铁锁连结在一起的船队并未一口气地全数烧光。阴冷的湿气抑制了火势,然面却也未强到足以消灭火焰之程度。在水龙与火龙之力量抗衡之下,火焰仿神水远都吐不尽一样。

  从水上阵营之一角崩溃,火攻已然奏效。从形势看来,战况很明显的利于元军。在火焰和浓烟之中,元军不断以载着新手之船只靠近水上阵营,在猛射一波弓箭与火箭之后,接着便手执白刃拥上宋船。宋兵仍旧不断地予以回击,可是人数却已比早上少了很多。一名宋兵同时被三名元兵猛攻,从前后加以秋、刺、击倒。就算击毙一名元兵,马上又有新手出现将宋兵包围宋军并无可供交替之预备兵力存在。将兵们从黎明开始就一直不断地努力奋战。不但没水,而且还伤痕累累,极为疲惫。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断地战斗着。

  一艘又一艘。宋之军船接二连三地落入元军手中。不过元军也并非毫无损伤。刀与刀、枪与枪、矛与矛之激战不断上演,甲板被两军所流之血浸成了红黑色且滑溜不已。

  身负十余处创伤倒卧在血池之中的宋兵,出其不意地亮出兵刀将元兵之小腿砍断。看见同伴衷嚎地横倒在地,其他的元兵发出怒吼,挥刀将宋兵砍成了肉酱。回回炮之炮弹爆裂,火箭倾盆而来。在火、烟以及轰然巨响之中,血流得更多了。受伤之士兵跌落海面,尸体被甲板掩埋。铁锁被轰碎,向外海飘流而去之军船在烈火的包围之下转着圈圈。死战仍旧持续,不知何时才会结束。厚厚的黑云之上,太阳应该早已经落入西方了吧。

  “说实在话,我本来以为可以胜得稍微轻松一点的,谁知道这些人竟然拼命到这个地步。”

  猛将李恒叹息道。

  “若是杭州临安府不投降,而是在文天祥及张世杰的指挥之下抵抗的话,我们可就要不寒而栗了。当时伯颜丞相将文天祥监禁起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李悍绝不是个会轻判情势的人。惟有这一天的决战,他判断宋军将兵会大举崩溃而投降,差不多过午之后就能够了结战事。实在是错估得相当离谱。倘若他仍已没有占领宋军水源的话,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呢?

  张弘范之子张珪亦在船楼之上眺望着眼前这片水深火热之战场,他忍不住屏息惊异。

  论兵力论阵形,元军从一开始就占有压倒性之优势。不但如此,宋军还因为断水而导致将兵们都极度衰弱,况且元军还拥有强力之新武器回回炮。尽管如此,从黎明战到了黄昏,元军却依然无法高唱胜利之凯歌。

  “剩下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我军一定会胜利的。”

  胜利的自信虽然并未动摇,但是张珪心中忍不住产生疑问。

  “可是,究竟是什么因素驱使着他们如此地奋战到底呢?放下武器投降的话,不但生命得以保全,就连水要喝多少就有多少呀!”

  张珪直盯着文天祥。文天祥和张珪并立在船楼之上,在冷雾和寒风之中,像座雕像般动也不动地凝视着水上阵营之火势。直到察觉张珪之视线,他才转过头去开口说话。

  “这点公瑞阁下是不会明白的。”

  文天祥的语调之中并无自豪,而是充满着沉痛的回响。自水上阵营冒出火和烟的那一刻开始,文天祥就有了宋军败亡,再也没有致胜的机会之觉悟。

  “公瑞阁下到目前为止几乎一路常胜。您自身是,元军全体亦是。理所当然,自会认为战争之目的就是为了胜利。”

  文天祥之话令张珪更加困惑。虽然是个天资聪颖的年轻人,但他从未体验过人生辛酸,亡国之悲恸更是超乎想像之外。

  “文丞相,容我重覆您刚说的话。战争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胜利吗?倘若胜利并非目的所在,那么究竟是为何而战?这点我不懂。”

  一口气将话说完,张珪保持缄默地等待对方之回答。

  “也对……究竟是为何而战哪!”

  文天祥喃喃自语。他终究无法和张世杰及陆秀夫一起并肩奋战直到最后。然而他感觉自己和他们的心情,虽然不能说是百分之百但至少在某个部分是相同的。

  Ⅴ

  这是发生在一瞬间之事。

  一艘宋军军船起了变化。没有燃烧;也没有爆炸。只是桅穑倒了下来。桅樯就是桅杆。桅杆吱吱嘎嘎地倒在甲板之上,接着又摔了起来落入海面。

  宋军与元军同时发出声音。宋军是悲叹,元军是欢呼。宋军船桅倒塌所代表的意义,就是该船已经遭到元军压制,或是受到实力之吞制,再不然就是因为力竭而投降敌人。

  “翟国秀、刘俊二将降敌。”

  听到张达所传来之凶报,张世杰无言地怒视前方。宋船之船桅在他的视野之中接二连三地倒塌。后方传来了异样之声响,张世杰感受到背后之热气。一艘己方军船在极近之处燃烧起来。前方吹来冷湿的海风,张世杰的心被无声地撕裂。

  “把锁砍断!”

  收到张世杰之命令,在他身边的部将李阳,立刻以干枯的喉咙强行大声传令:“把锁砍断!”  命令立刻受到执行。士兵们挥起斧头将锁链砍断。船帆迎风鼓起,张世杰之船首划破了黑暗的浪潮前进。顷刻之间,三十艘左右之军船才起而仿效,脱离了水上阵营。为了阻止宋船离开,一艘元船猛烈地挡在前方。接着是一阵激烈的冲撞。

  受到冲角撞击的元船,在沈重的闷响之中向左右断裂。就在下瞬之间,巨大的船体向两端倾斜,海水伴随着浪涛之声涌入,元兵还来不及逃逸就被卷入了黑暗的波浪之中。

  “或许一开始就应该这么做吧。或许自己应该主动出击将元军击溃才对……”

  悔恨之念有如一把无形利刃,割裂了张世杰的心。他一直笃信如铁壁般的水上阵营是最佳战法,并且拼命地死守至此。或许像上次在海上击溃刘深船队一样,让船只自由地航行,以冲角撞碎元船会是个更好的方法吧。

  “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低声呢喃之同时,军船受到了微力撞击。这是元之军船为了阻止张世杰脱逃而以船身进行抵挡。似乎完全没料到张世杰就在船上,元军纷纷跳上宋船。手持长枪立于最前列的就是张弘正。李阳双腿又开地站在元军之前,挥枪迎战。

  “亡宋余灰,真的那么想死吗?”

  “冷笑之余,张弘正猛然一刺。进攻之气势、防守之巧妙,张弘正之精湛枪术是李阳所及不上的。勉强交锋了七八回合,张弘正之枪在火焰的反射之下闪耀出七彩光芒,下一刻便贯穿了李阳的喉咙。李阳口中和伤处同时喷出鲜血倒卧在甲板之上。

  在胜利夸耀的表情之下,张弘正将占满鲜血的枪尖刺向了张世杰,并大声一喝。

  “小子,稍微适应战场了吧!”

  同一时间,张世杰之大剑在呼啸之下拂开了张弘正之枪。这是张弘正毕生之中从未遭遇过之猛击。

  态势完全崩溃的张弘正,跪倒在甲板上。毫不留情的第二击继续攻来,张弘正手上的枪瞬时被打飞了出去。在后退之际,张弘正颠倒在地。张世杰的剑正要从他的头上落上。就在此时。

  “别杀我叔叔!”

  张珪一跃上前。他总算取得父亲之许可,加入了战斗行列。他的枪如闪雷般刺向了张世杰之喉咙。就在快要击中之时,张世杰忽然侧开了上半身令枪尖落空,大剑也同时斜斜地向一挥出。张珪之枪立刻断成两截,墀在他手中的仅剩下枪柄而已。

  张珪跳向后方,勉勉强强地避过了接下来之一击。终于站起身来的张弘正大叫:

  “快退,你挡不了的。”

  并且将腰上之配剑掷向张世杰。张世杰将其剑拂开之同时,张弘正也抓着侄子手腕,好不容易跳回到自己船上。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张世杰。”

  年少之时曾经见过面。当张弘正战栗地站到侄子身旁之时,张世杰之军船早已消失在夜色及黑雾弥漫之彼方了。

  同一时间,杨太后之座船也遭到元军之包围攻击。接连三度将敌人斩杀击退的苏刘义,踩在满地鲜血的滑溜甲板之上,抓起了被大刀压制住的元军士官的领子,凶狠地逼问道:

  “喂,你知道蒲寿庚那家伙在哪里吗?”

  “蒲寿庚…”

  “就是泉州的那个蒲嘉庚呀。那家伙没来参加这场战争吗?”

  “泉州之船队是在,但是薄寿庚本人却留在泉州不动。听说他因为害怕遭到暗杀,所以连家门都不敢踏出一步。怎么可能来到战场之上呢?”

  “啧,这样啊?真是可惜。”

  苏刘义一面咋舌,一面抬脚将元军士官踢起。这名士官就这么惨叫着从船侧跌落至海上。

  不久之后,被敌人溅得满身是血的苏刘义来到了杨太后之面前。

  “太后娘娘,臣特来请命,希望娘娘同意臣将锁链斩断移动船只,以便摆脱敌人攻击。”

  杨太后大吃一惊。

  “那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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