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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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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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把式,俩位船家,眼见屋里这许多人,我也就一双耳朵,实在听不过来,不如派出个代表来,分说分说,否则说了这许久,事情还是没着落。李船家,裴船家,二位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周夫人说完,放下茶杯碰到几上,声音很是响亮。
    所有的人闻声都静了下来。
    俩位船家相互看看,又看了看起头的那个人。那人缩了缩头,不吭声,看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自然的扭了一下头。
    “李船家,不知道这位是船上别的把式还是什么人?看着这位,倒是很陌生,不象当时载我家货的那条船上的把式。莫非当日我看错,漏过了当日一起落难的同船的人?”陈嫂接到周夫人的眼色,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这个,这是小人船上死去的伙计张三家的族兄,叫宋辊。近日听得张三罹难,前日赶了过来。”裴船家忙起身道。
    “哦。那俩位船家和几位把式,是要推举这位张把式作代表么?还是说各人代表各人?俩位船家作为船主,倒是不能作主吗?”周夫人似是无意地扫过宋辊,对方脸色有点微红不敢正视,而是转脸看向李船家,眼光飘移不定。
    “这个,都是我俩船上的伙计,自然是我俩来……”李船主被将了一军,只得开口表态。
    “好,既然俩位船主能作主。那其他把式不如就请到旁边桌上,吃点果子,静待消息。小绿,去请驿丞大人过来,再去泡壶热茶来,取笔墨纸砚过来,我听俩位船家也细细说帐。”周夫人招手叫了小绿,又低声吩咐了几句。
    其他人侧耳听,也只听到依稀说“病人……老爷……请医”等字眼,想来是要请人给周大人看病。
    小绿领命而去,这边陈嫂木着脸已经把厅里的几位把式领到下首,抬了桌子过来,沏了茶,上了两碟果子。
    那个叫宋辊的被其他几个人推了几把,于是他犹疑着,嘴里用乡下土话嘀咕着什么。
    陈嫂在旁轻轻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家老爷也是个五品官,如今虽不能出面,可也是在后头听着呢。”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厅里的人都吃得见,有人就开始四下里张望。
    文箐怕被人看见,忙缩了缩,这才发现,阿素苦着脸看着自己,只好冲她摆摆手,意思让她勿叫。
    阿素走过来,拉她去洗漱,她却不愿动,想看看怎么回事,究竟欠了多少银子,这个作“母亲”的又是要如何打发走这些人。若是自己是周夫人,该怎么办?她倒还真有点头痛,无处下手的感觉,因为对这里的人与事太不了解了。如何面对挑衅?如何打发人?怎么生存……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心头。
    文箐看那几个汉子装束简单,粗布衣裳,有几个身材高壮明显是孔武有力的,也有几个虽然黑瘦黑瘦的,便看他们手上都是青筋突起,想来比馆夫的力气要大得多。这些人,万一一言不和,闹将起来,动了怒,没了理智,打伤打死几个人,绝不是难事。
    文箐见这么多男人把个大堂都挤满了,而堂上高坐的周夫人在陈嫂的陪护下就显得那么单薄无助,可是她却能一脸安然地坐在那里喝着茶,与人唇枪舌战,话语里机锋不少,显见是个极有主见的人。
    再看来那几个汉子,听了陈嫂的话后,显得有点胆怯,就是那个挑头的宋辊也不敢多话了,闷闷地坐到桌边,狠灌了一口水,欲狠命放下杯子,却发现陈嫂正盯着他,也只能轻轻地放下来。
    显然,官,还是大多数人都怕的。便是官夫人,这身价也压人一份有余。

第三章 第一笔债——恩威并施
    驿丞没多久就过来了,打了招呼,也不多寒暄,径直在一侧坐了下来。
    那边李船家和裴船家左右合计,下边几个汉子都尖着耳朵听,那个宋辊的想上去插几句嘴,却看到夫人喝着茶,而陈嫂总是扫过自己,心里有鬼,也不敢上前吱声了。
    约摸一盏茶功夫,俩位船家议妥,李船家把三张纸递了过来,陈嫂接了递于周夫人。
    周夫人只瞟了眼,道:“既然俩位都合计了,其他几位把式想来也听见了,可有什么补充的?”
    有人道:“俩位船翁做主处事就行。”
    俩位船家看看自己的伙计,又看看宋辊,发现宋辊不开口,只好点头说:“夫人,就这些了。”
    “今天请驿丞当个见证。我周家如今落难,给宋驿丞添了不少麻烦,现在又三天两头来麻烦贵驿,实在过意不去,只希望今天就把这些小麻烦说清了,也还贵驿一个清静。”周夫人一脸抱歉地对宋驿丞道。
    这话是对宋驿丞说的,却让厅里其他人听得都脸红,这“清静”显然是自己打扰的。船家也跟着道:“是,多有打扰,有劳驿丞大人了。”
    宋驿丞站起来,欠了欠身子,嘴里说了声:“承蒙诸位信得过,那本驿姑且做个见证”。心里却早开始合计:这位夫人说话好厉害,把这帮要闹事的都堵住了嘴,而自己也不愿意得罪哪一方,这后边的周少府不论所犯何事,都与自家无关;只要他没死在自己地盘上,自己就好说,要死在这里,难办。自家上司现在不来,也唯有自己在这里吃这碗饭,脱不得身,可也马虎不得,前几日打发各路神仙,又是延医请药的,好在病人也好转了些,只愿这些人快点离开这儿,都是瘟神。
    周夫人把单子的顺序拣了一下,递给驿丞,似是托孤一般地口吻道,“有请宋驿丞帮忙念念,小妇人虽也识得些字,算得几个帐,可是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加上身上也不好,怕是厅里众人难以听清,万一念错了或有人听错了,产生误会,也是不好的。”
    驿丞头大地接过来,看了下,傻了眼。“这……”看着众人都望着自己,知道是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道:“本驿就权当个中人,先一条一条来,双方有争议的,也好一条说清再论下一条。如何?”
    众人同意。
    “这第一单是——李家船,同等大小同样材质,现在置办一艘至少需得钞二万四千八百四十贯整。夫人是否同意?”驿丞边念,边在心里也算这笔钱。真是好大一笔巨额债。
    周夫人却面无异色,好似听到的便是一桌酒席的价格一般,说出来的话也是如此:“妇人我在内宅只知道置办一桌酒席,需晓得有哪些菜式,买的甚材料,这厨下的娘子来报价是几何,这帐目才能清楚。却哪里懂得这造船行舟之事?想来也是李船家这般行中里手才能清楚。只是,这厅里这么多把式都念着自家亲人安危,想来更心急些。不妨先把厅里几位把式的那些帐目清了,让大家都安了心,再和船家说船的事。如此,船家说如何?”
    文箐虽然不知道这个价格是高是低,只觉得周夫人这般说话,真是让人觉得举重若轻。虽说的是酒席,可是连一桌酒席也是要算清如何一个价,那么一条船岂能就报一个数字了事?尤其是最后一拐,把另一事抛给了对方。文箐虽不明白这用意如何,但她直觉地认为周夫人避而不谈船价,肯定有目的的。
    这番话说得似乎极有道理,先抑后扬,如鞭子般抽打了某些人。再说这人多,嘴也多,毕竟都担心自家的银钱和安危,下面的伙计安排好了,其他关于船主的事,别人也不能多言。
    看来自己太小觑了周夫人,今次才知她是个精明强干的主,前几次都觉得这人带病操持,主要出面的都是管事或者管事妇人,以为是个好糊弄的。真是大意了。俩位船家相互看了眼,又怕不同意,人家也拖上几天,这要真闹僵了,惊动了官府,自己日后行船也多不便,官家总是相互袒护的。
    李船家有点后悔:“这只是先后的事,早早晚晚都……”
    “驿丞大人,船家既说只是早晚的事,想来,先把其他几位的帐说清了更好。比如罹难的那几位的费用,死者为尊,自然要先紧着这个来。”周夫人马上截住了话,后面说的语气只差没垂泪。
    其他几个汉子,尤其是死者的家属听得很是动容。
    文箐在后面听得这话,差点儿鼓起掌来——
    这位“母亲”大人果然厉害得紧,自己只需跟在她后面多看多学习想来就能尽快适应这穿越后的生活,不管自己在这边呆多长时间,这可是个好老师,不可放过。
    且说周夫人这短短几句话让李船家一下子没了音,话就卡在嗓子眼里,想反对,人家说的话就是自己嘴里出去的,可是意思不一样啊。看驿丞翻向后面的两张单子,也只能偃旗息鼓。
    裴船家心里有自己的帐,只是点点头,也不吭声。
    宋驿丞懊恼不已,明白刚才周夫人故意拣了一下单子原来是什么意思,人家本来把这船的损失放在最后,可惜刚才自己一时不察,把这个又放到上面来,真是办事不利。
    “死三人,每人需得一千五百贯钞,另加买棺木,运棺,送葬,安抚家中老小口等费用,死者每家一千五百贯钞,合……九千贯钞。”驿丞看这价格实在高,念完后,看了一下船家,又看了一下其他几个人。见没人作声,自己也不好说话。
    四下都安静得很,唯有鼻息声。
    “咦?最早说的是遇害二人,难道又有人受伤不治?”陈嫂很是惊讶地道。
    “确实死了三人,当初有一人找不到尸体,就是裴翁船上的张家那位。”李船家见裴船家不吭声,又怕被误会为自己存心敲诈,只得忙辩解。心里却一直琢磨着:张三水性好,怕是被人砍死了。下游也找不到尸体,哪去了?这事太邪门了。
    “哦。既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来,这得让张家上上下下的活着的人多伤心啊。可是要立衣冠冢么?”周夫人低声叹道,念了一句偈。
    “是这样打算。”裴船家这时才吭出一声来。
    “不知这张家有几个兄弟?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周夫人问得很是关切。
    “我那兄弟家里只得两,如今去了张三,便也只剩一位独苗了,成亲了,家里有老有小的,5口人。我等都是渔户,所以都以行船打渔为生。他家走不得人,张四正侍候着生病的老婆子,就让我过来了。”那个宋辊不等船家说话,认为自己该出头了,马上站了起来,立即接了话题过去。
    “都是苦命人。张把式,哦,宋把式。实在对不住,想着你是张把式的族兄,说错了。”周夫人说得不紧不慢,咬字极清楚。
    “啊,不,不是族兄,是表兄弟。”宋辊没想到人家有留意这点,回过神来,有点讪讪,脸上虽然没有红,可是语气里却早无一进驿馆时的胆气,今天自己来的目的只怕对方已了然,心里便有了怯意。
    周夫人听了,点点头,也不再追问下去。“给那两位买的棺木,听我家管事说过,上好的杉木,比照庶民的最好的置备了,也请来了高僧给超渡了七天七夜,几位都同意了。我家老爷在成都府好歹也呆过四年,遇有灾情也需得出入田间里巷了解民生疾苦,从归州码头到奉节,哪怕是到成都府,路程也近。不知运棺送葬的费用一人五百贯是否也差不多了?”
    “棺木自然是好的。就是安葬费毕竟乡俗不同,费用不一样。夫人说的那个价格也有。”裴船家很是厚道地说了一句,其他几人想了想五百贯,也不吭声了。
    “自然,风俗不同,操办起来不一样。妇人我不怎么出门,不过也听府里人说起。只这安葬不得超例,朝廷可是明禁的。再说,对于过世的人来说,我哪里想算计于此,逝者本已不幸,我何尝……”周夫人说着也掉泪。
    这话说得其他人都鼓噪不起来了,算是基本同意了。
    这后头,阿素劝不动小姐离开,很是无奈。知小姐是铁了心的要在这里瞧个清楚,只得又去取一件罩衫过来给她套上,搬了个杌子让她坐好,又拿了些果子放在她手里,再三低声叮嘱道:“我去给夫人煎药,小姐千万不要到堂上去。便是在这里听,也万万不得让他人知晓。”
    文箐感于她如此会服侍人,真正觉得当个“小姐”不是一般二般地享受啊。一再表示自己肯定不会上前面去,只在这后头听着,只想她别再说了。
    阿素却离开几步,又折返过来:“小姐,我去叫了栓子来陪你。你可记得不要到前面去。”
    文箐闲她罗嗦,耽误了自己的现场观看,也不管她再说什么有的没的,便一个劲儿点头,推了她走。
    厅里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只见陈嫂语气有些愤然道:“夫人,容奴婢插一句嘴。他们行规中例行赔偿也就是一人几两银子,奈何找上咱家便这般算计?”这话掷地有声。
    厅里有遇难者的亲戚,也掉泪,却也不想自己死去了兄弟,可有人说自己兄弟不值钱的,于是也责怪几声:“死的不是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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