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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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魔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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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月士顺口说了句:“谁说不是呢?”又赶紧打圆场:“还好还好,夫人爱吸脑髓,脑颅之处他们实实在在的没动,就等夫人来品尝呢。”

茹丹夫人没好气地道:“让本夫人对着那些血肉模糊,面目不清的首级用膳,哪里还有胃口?”

嗷月士缩了缩头,茹丹夫人怕是人世间呆的时日太长了,倒沾染了许多人间华而不实的没用习俗,吃个人嘛,还要讲究个品相,未免有些多此一举。当下只得陪笑,不好接口了。

茹丹夫人略想一想,又道:“也罢,你去传我令给那陷地,叫他依旧化作那人之形,便以那人的身份去往人世江湖,一则可借机探究这脱逃刺客的下落,二则日后虻山吾王破关再生,征伐天下之时,或可有大用处。”

嗷月士赶紧一躬:“夫人机谋深远,嗷月拜服,这便去告诉那陷地。”嘴上说着,两眼却不自禁地偷看茹丹夫人裸露的一双纤足。

茹丹夫人似是知道嗷月士的目光所在,面上又现出媚笑:“此次月中飨食之会,人君甚是欢愉,传谕另赐厚赏,要么是可资赏玩的奇珍异宝,要么是有助修行的灵丹妙药,过几日我回虻山,便给你们带去。”

嗷月士大喜:“谢人间圣君,谢茹丹夫人!”

茹丹夫人又笑道:“还有那个破御之体的铁枪大汉,我这趟倒要再去见识见识。”

嗷月士一迭声地道:“放心放心,那大汉我们看得紧,任他如何犯犟,终究逃不脱夫人的手段。”

“对了,那些个厉鬼几时能到?”茹丹夫人脸上笑意忽然消失,表情显得极为严肃。

“就在明日,千里先生都已安排停当。”嗷月士也敛去一脸巴结讨好的谄笑,恭敬的回禀。

第008章董氏门客

青砖黑瓦,赤柱粉墙,庭廊曲折,径路蜿蜒,好大一片庄院人家。池棠穿着一身粗麻布衣,挑着几丛柴薪,从庄外直走到后院,将薪木堆放在院屋之前。这院内多蓄养着鸡鸭之类,屋后还能听到猪羊叫声,一只黄狗摇着尾巴在池棠身边绕来绕去,屋内飘出阵阵白烟,一股饭菜香气传来,正是庖厨所在。捧着食具的仆役们进进出出,奔忙个不停。

那日池棠身上不名一文,在好一番犹豫之下,终于决定投到此间最为豪富的人家为仆役,总算能混得一时温饱。以池棠原先的士族子弟身份,本是宁愿饿死,也不愿为他人之仆的脾性,然而那一夜惨烈之景已销蚀了他的雄心壮志,现在只求能在人多聚集之处了此余生,浑噩度日罢了。

这户人家乃是当地士族,庄主姓董名邵,方圆百多里之境,尽是董氏一族的田邑,董邵有两子一女,长子董璋在京城朝内为官,与朝内几个大士族过从甚密,因此董邵在这里也是广蓄门客豪士,俨然一方豪强,便是此间驻守边关的将军和治理地方的县丞都要抑董氏鼻息行事。

倘若池棠投身为此处门客,日子会好过很多。董邵喜武,蓄养招纳的门客多为孔武有力,身怀绝技之辈,董邵更将其中佼佼者待为上宾,每日行有车食有鱼,可谓礼遇之极。可是池棠不能再动用真力习武,又怎么可能再去投身为门客?所幸他体格还算壮健,兼且又颇识得些字,因此当个普通仆役倒也颇为轻松。这一晃就是三个多月过去了,池棠每日里不过做些粗重的担柴挑水,搬送跑腿的活儿,闲暇下来,还教教其他佣仆断文识字,倒是很得其他仆役的好感。

池棠坐在柴薪堆旁,和几个送饭菜的仆人说笑了几句,又逗弄着在身边转来转去的黄狗,那黄狗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张五,先别歇着,此间汤羹要你帮个忙送到前院募英堂去。”一个管事模样的老者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池棠说道。

张五是池棠投身此处用的化名,池棠听得这般说,忙站起身来,笑道:“阎管事,今天是怎么了?怎生忙成这样?还要我这么个干粗活的去帮忙送饭菜?”如池棠这等最低微的仆厮平素只管一些粗重活儿,如送饭侍奉这样的细致活儿自有专人操持,他原是插不进手的,故而有此笑问。

那姓阎的老者撇了撇嘴:“还不是这几日又新收了许多门人剑客,公子今日午间排开筵席嘛!说是要考量一下新来门客的身手武艺,又要显气派,这许多人都要按照一人一案,五烹八脍的席面来,我们却哪里忙得过来?且休闲话,这羹汤你速接了去,仔细些,可别打了啊,周管家眼睛毒着呢。”说着,身后一个全身油亮的肥胖庖厨递过来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大镬。

池棠答应着,赶紧小心翼翼的接过汤镬,闻到汤镬里传来阵阵肉香,肚子不禁也咕咕叫唤起来,如他们这些下等仆役,从来只是早上起来一餐,晚上日入时分一餐,不比那些门客,都是一日三餐的待遇,因此午间这一顿,和他是没什么关系的,当真是怎样人便受怎样罪,说不得,眼下也只能强忍着饥饿,捧着汤镬径往前院而去。

转了几进,就听到一阵金铁交击之声传来,还能听到阵阵喝彩,显然是有人正在演武交手。池棠加快脚步,穿过门廊,眼前豁然开朗,就看到一个极大的庭院,两侧都坐满了人,每人面前都置着席案,案上杯盘罗列,酒菜杂陈。院内台阶往上,却是一大片飞檐蔽罩,檐下也安着几个席面,正对着场内空地。池棠抬眼望去,檐下席间正中一人约有二十余岁年纪,身着锦衣,面上傅粉,唇上一抹极为考究的小胡子,正是董庄主的次子董琥,紧挨董琥身边另坐着一人,也是二十余岁年纪,面白无须,剑眉薄唇,姿容英俊,一身白袍,显得极为潇洒,池棠自然也识得,这人乃是此间众门人剑客之首,姓柏名尚,听说此人剑法极为了得,深得庄主及公子器重,池棠昔日多曾行走江湖,却没听过这柏尚的名头,也不知他真实武艺究竟如何。从这两席左右排开,一眼望去,却也都是门客之中最有地位之人,想来这檐下席面就是上座了。

场内空地上,两名剑客正在酣斗,池棠虽然决定再不动真力习武,但毕竟是好武之人,不自禁地就看向场上二人比拼的情景,侧旁两个僮仆已经催促道:“外院的那个,快来,把汤镬放这里。”

池棠顾不上看场中较量,嗳了一声,碎步低首先将汤镬送去,正放在飞檐蔽罩下首。两个僮仆从汤镬里盛出肉汤,按上下之序依次分给场内众人。

趁着这当口,池棠缩在院内树下,看场上两人相斗,不过看得片刻,不禁又有些哑然失笑,这两名剑客剑法粗陋,武艺平平,绝不是什么高明之辈。

耳中就听到正席上几人正在谈论。

“这许久还未分高下,便做和局论罢。”说话的是个年近五旬的老者,名唤邹仲,数十年浸淫的鹰搏擒拿手颇为了得,在董氏门客之中位列第三。

一个四十来岁的精壮大汉粗声粗气地道:“便是和局,打了这许久,总有百余合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这就收了罢!”忽而一提声对场内道:“且住!二位难分高下,算是打和!”这大汉名叫顾辽,勇力过人,在门客之中位列第四。

场内两位剑客住了手,向正席躬身施礼。

董琥对二人笑道:“二位剑法不俗,便请入席。”

池棠偷看了董琥一眼,不知这二公子是说的客气话还是真的眼力不济,如二人这般身手岂能当得起不俗二字?

左侧一个面色淡黄,身材极瘦的中年男子正悄悄对柏尚附耳说道:“这两人剑法并无甚精妙之处,公子这次招募的剑客武士,我看是大大不如以前了。”说这话的是在门客之中位列第二的宗熙潭,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枪法。

柏尚微笑不语,显得涵养极好。

池棠又看了几对出场比试的门客,更是大失所望,倒是正席上邹仲顾辽等人还不时赞出好来,池棠初时甚是诧异,但略一思索,便知实是自己当初武艺太高,因此这些门客的身手在他眼内看来确实不足一哂。又想到自己勤习二十余载的剑术不得再施展,不禁心中戚然,难以释怀。月夜遇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了,可他一回想到那夜的情景却仍是毛骨悚然,还怎么敢再运用真力,重现昔时本领?

此时场上又上来两人,各报家门。

一人体格魁伟,发须皆卷,两目微赤,胁下佩着把弧形弯刀,不似是汉人兵刃:“羯人杉思集,中原大乱,走避南国,特投效董公幕下。”这杉思集竟是个胡人,听他说话,倒是字正腔圆,一口流利的南国口音。再看他一身精悍之气,威势与之前上来的门客大不相同,料想绝非易于之辈。

池棠略有惊异的看向那杉思集,都说羯人遭中原大戮,已然绝族亡种,怎么此地还有残裔存留?

羯人曾大肆屠戮华夏黎民百姓,因此在场的汉人们便有了些不自在,许多人目光中也露出了嫌恶之意,倒是董琥并不在意,对那杉思集微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公子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不好再持什么异议,纷纷把目光投向另一人,希望那人能够一挫胡人的锐气。

那一人也不过二十刚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褐色短襟,背后背着一把长剑,相貌忠朴,皮肤黝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东张西望,倒似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农小子,看到众人都望向自己,那人才像是猛省一般,对正席董琥略拱拱手:“荆楚乾家弟子薛漾见过公子,见过列位。”

在座众人顿时嘁嘁喳喳的议论开来,他们都没听说过荆楚有什么乾家,料想多半是当地一个寒微小族,可既是寒微小族,还自报家门做甚?不是平白惹人笑么!宗熙潭微微皱眉,转头悄声问柏尚:“这对战之序是怎么排的?怎么让这么个小子对战那胡人?”

柏尚微笑道:“这人前日才投了来,说是会得几手粗浅剑法。在安排对战之序时,问旁人都不愿与那羯人对敌,只他没有拒绝,故而就叫他做了这羯人的对手。”

宗熙潭嗤之以鼻:“他自己都说是粗浅剑法了,又怎能是那胡人敌手?岂不是平白长了那胡人威风么!”

柏尚出言宽慰:“我南国天朝正朔,哪有这许多胡汉之分?况且那羯人若真是武艺高强,岂不是也为董公及公子所用?这也是好事嘛。”

董琥忽然笑着接口道:“素白所言极是,我要的是真正的豪士高手,便如你等一般,何囿胡汉之别?”素白正是柏尚的表字,这董二公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左右的低声悄语,他无不尽收耳中。

听公子这般说,宗熙潭虽是心下不甘,却也只得悻悻住了口。

场上二人已拉开架势,那杉思集拔出弯刀,看着薛漾,刃口反转向上,说道:“请。”

薛漾还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听到杉思集说出个请字,闷声闷气应道:“哦。”从背后拔剑在手,旁观众人看他手中长剑时,都不禁哈哈大笑出来,便是柏尚也不禁暗暗摇头。

那剑锈迹斑斑,刃身还有缺口,整把剑破鄙不堪,平常此剑只在鞘中,众人又哪知会是这般模样?尤其再对比杉思集那在日头照耀下光影烁烁的弯刀,更是高下立判。

池棠心中则暗自称奇,他很留意这薛漾,看他也是负剑于身后的姿势,倒是颇感有趣,除了道士是负剑于背,自来习剑者都是将剑横挎腰间。当今之世,也就只有池棠自己和彭城巨锷剑张琰是负剑者,张琰巨锷剑剑身太巨,背剑于后是顺理成章,池棠则是自身武艺有独到之处,是以也采取的是负剑之势,故而在豪勇五士之中被称为“负剑士”,不想这薛漾也是如此这般,却不知剑术有何出奇之处。至于薛漾的那把锈剑,池棠倒并不以为怪,真正身负绝学者,虽残枝败叶亦可伤人,又岂独逞兵刃之利乎?正要看看二人是如何对敌法,鼻中忽然钻入一股脂粉香气,转头看时,便见一个盛妆少女在几个侍女的拥簇下款款走入,声音宛如银铃一般悦耳:“哥哥,这般热闹,如何不喊我来?”

第009章比武

这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娇美,满头珠翠,一身绫罗,走起路来却不像娇怯怯小姐模样,几步便来到了正席董琥处。

董琥似是颇感意外:“妹妹,你怎么来了?”

柏尚等人急忙离座施礼,便是场内那许多门客剑士也都趋前拜下,口中道:“拜见小姐。”池棠躲在树荫之下,蜷起身形,他虽是投身为仆,但说到底往昔里世家子弟的傲气脾性还是改变不了,随随便便向人叩拜的谦卑之状自己可做不出来,因此旁人不加细察,自然也看不出他是不是也行礼下拜了。

这女子正是庄主董邵的三女,董琥的妹妹董瑶。

董瑶走到董琥面前,嘻嘻笑道:“二哥今天弄得好大阵仗,我便在闺中也听到了这里的声响,这便忍不住要来凑凑热闹。”不等董琥说话,董瑶又见到一众门客施礼的情形,笑着伸袖一摆:“不必拘礼。”神态落落大方,眼神有意无意在柏尚的俊脸上扫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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