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皱眉沉思，隐约中一个念头快要浮出水面，身后的门响起咔哒声，将那抹念头按了下去。
顾不上这些，姜眠回头。
“悟真大师。”逗弄小纸人的童悦立刻冲上去，“我妈妈她……”
左星平眉眼中露出几分疲惫，但看到宝贝女儿，又立刻精神起来，他朝童悦道：“你进去吧。”
童悦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唰的变得惨白：“……我妈妈她在里面？”
左星平说了句：“你妈一直在，进去吧，她在等你。”
童悦恍惚的进入卧室，小纸人也跟着进去了。
“爸爸。”看出天师爹的疲惫，姜眠把天师爹按在凳子上坐着，贴心的替他按摩。
左星平拉着宝贝女儿的手，眨着和宝贝女儿如出一辙的眼睛：“眠眠，这次咱们不收钱吧，就当做好事，好不好？”
“听爸爸的。”
左星平拉着姜眠下楼，来到外面的院子，指着院外一颗枯萎的老银杏：“那姑娘的妈妈就在那儿。”
找到童悦的妈妈，颇废了左星平一番功夫，等找到后，连他自己都惊讶了。
童妈妈一直都在这里，从没有离开过。
童妈妈是株银杏妖，那棵枯萎的银杏是她的真身，她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意识，也不知什么时候成的人，后来遇到一对好心人收养，就是童悦的外公外婆。
后来遇到童爸爸，两人相爱，生下童悦。
童妈妈和童爸爸在一起时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份，童爸爸没有退缩，也没有害怕，从不把她当异类。
化成Rén形的妖想生下人类的孩子，是很困难的，她必须舍弃自己长久的寿命，舍弃自己的修为，才有可能怀孕，而且还不能保证生下的孩子能百分百活下来。
童爸爸拒绝，甚至为此狠心要和童妈妈分开，童妈妈却执意要生。
她拥有长久的寿命，到时候会看着他爱的人一个个死去，最后孤零零的，她不愿意。她宁愿如同一个真正的人类，和爱的人在一起，过有限的日子。
童妈妈将她心中的想法告诉童爸爸，末了说了句：“如果你爱我，就成全我吧。”
于是童妈妈成功生下童悦，那之后她与普通人类没两样，会生病会虚弱，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化。
童悦小时候身体不好，他们夫妻俩想尽各种办法，终于让童悦健康的活了下来。
再后来，童妈妈把自己的真身种在别墅外，她和童爸爸商量好了，百年后老去，将他们的骨灰埋在这棵银杏树下。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几年前的那场大火席卷整个北山苑，其他别墅全部遭殃，童妈妈的真身护住了这栋别墅。
也是那个时候，除了童悦外，家人都知道童妈妈是妖的事，老人家一点也不怕。
但他们没有告诉童悦，因为她还小，什么也不懂，也因为……童妈妈快离开了。
真身护住了别墅，却也烧坏了根系。
童妈妈化形之后，和真身之间形成一个主次关系。
她自己出事，真身不会受任何影响，可真身出事，会直接影响她。
童爸爸想尽一切办法养银杏树，全都失败。
她看到他在深夜，坐在枯萎的银杏下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经常出差，说是去挣钱，但她知道，他在寻找让她活下去的办法。
所以童妈妈做下一个决定，哪怕这个决定会让童爸爸伤心，但她必须做。
她和童爸爸签下约定，在她离开后，他们一家必须搬到国外去。
离的远了，离的久了，那些痛苦随着距离随着时间会慢慢沉淀，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她不希望自己爱的人，因为她伤心，她希望他们活的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哪怕没有她的存在，她就满足了。
童爸爸按照她所希望的，一一照做。
有时候爱不是占有，而是放手，他爱她，那就成全她。
童妈妈消失了，这棵枯萎的银杏还在，它静静的立在这儿，如同无形的守卫，护着这栋别墅。
正是如此，网上才会传出凶宅之名。
那些来直播遇到意外的人，大多数按着剧本故意摆拍，但发生的意外是真实的，那是童妈妈无处不在的意识。
这是她的家，哪怕她不在了，她也要护着。
只是没想到，终有一天，她还能凝聚意识，再见一次女儿。
第199章 四个爸爸
童悦红肿着眼睛走了出来， 她怔怔的看着这棵枯萎的老银杏， 它曾经那么高大茂盛， 大火之后， 它密密麻麻的叶子全部消失， 无数枝桠断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坏。
可那个时候，她什么也不懂，也不懂母亲眼中的难过，父亲眼中的痛苦。
耳边响起的是母亲温柔的声音，眼前出现的是她最后消散的画面。
她知道，从此以后， 她再也无法见到妈妈了。
她想过无数原因， 从来没想过， 她的母亲是一株树妖。
这棵银杏树， 她记事起就在了， 妈妈说，这棵树会保护他们一家人，爸爸很呵护这棵银杏树，还告诫她要好好照顾它， 不能随意折断她的树枝。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调皮，爬到银杏树上， 还被爸爸板着脸训了一顿。
“悦悦，你长大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也替妈妈好好照顾你爸爸，他只有你了。还有，妈妈爱你。”这是母亲在离开时，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童悦伸手抱住干枯的树干，抚摸着上面刺痛皮肤的纹路，努力扬起嘴角，让自己笑起来。
妈妈说过，希望她快乐。
就在这时，银狐忽然从一侧跑出来，围绕着老银杏飞快的转了圈，尔后退到姜眠脚边，邀功似的蹭了蹭姜眠。
下一秒，银杏树忽然咔咔作响，树皮自动剥落，紧接着重重倒在地上，露出它腐烂的根系。
“妈妈。”童悦崩溃的扑过去，姜眠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别急。”
树干自动一层层剥开，如同剥洋葱，童悦焦急的去看左星平：“悟真大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那是——
在层层剥完的树干中间，露出一棵小小的种子，种子上冒出一点点细嫩柔弱的绿芽，在夜色中如同被万千霞光笼罩。
童悦僵在原地。
姜眠上前，拾起那棵发了绿芽的种子，递给怔愣的童悦：“好好养着吧。”
童悦激动的手剧烈颤抖：“这是、这是……”
“我可没说是你妈妈。”姜眠转头朝天师爹道，“对吧爸爸。”
左星平点头，力证宝贝女儿所言。
童悦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捧着银杏种子，转身跑进别墅，而姜眠和左星平悄悄离开了。
银狐跟在旁边，讨好的说：“我的主人，我这次立功了吧，您看，您是不是该消消气了。”
姜眠放出小纸人，指着银狐：“揍他。”
小纸人英勇的飘向银狐。
走了几步，姜眠猛的停下脚步，左星平紧张道：“怎么了眠眠？”
他唰的从道袍里抽出桃木剑。
“没什么爸爸。”姜眠眼睛笑弯了起来——就在刚才，她的体内又莫名涌出大量灵力，如同上次带宋梓依去警局见周明宇，宋梓依消失后，她也获得了大量量灵力。
她明明没做什么，全程只是陪跑，都是天师爹做的。
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难不成她在这种事情上做好事，会得到这个世界奖励的灵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找到了条获取灵力的捷径，长时间下去，或许以她这个身体的资质，可以成功筑基。
待她实力往上提升，她修习的东西变得多起来，就有可能帮天师爹改命了。
“爸爸。”姜眠拉长声音，对着天师爹忽闪忽闪大眼睛。
面对宝贝女儿的撒娇，左星平哪里抵的住，稀里糊涂的点头答应姜眠提出的要求——以后他接的单子，每一单都要告诉她，而只要她有时间，都要带她一起去。
等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什么之后，左星平立刻反悔，连连摇头。
他接的单子有难有易，不乏危险存在，虽然宝贝女儿跟在她身边是鬼见过了，妖也见过了，但这是极少数的情况，而且这两件事都是意外遇到，跟他正式接的单子不一样。
他怎么能让宝贝女儿跟着他一起冒险呢。
姜眠笑眯眯的看着天师爹，她然后拿出手机，播放一段录音：
“爸爸，以后你去接单挣钱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姜眠关掉录音，对着傻呆站着的天师爹道：“爸爸，你答应我了哦，不能出尔反悔，说话不算话，作为爸爸，你要以身作则。”
左星平挠挠头，无话可说。
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宝贝女儿坑了。
可看着宝贝女儿的脸蛋儿，又觉得自己想错了，是他自己先答应的，不对女儿！
姜眠本来打算带天师爹回公寓，但天师爹执意要回医院，两人只好半路分开，银狐想跟着姜眠一起回，被她踹给天师爹——她天天上学，用不着银狐，让他跟着天师爹，还能使唤使唤，替天师爹做点事。
然而她并不知道，左星平根本没有回医院，而是直接找了个公园，趴在公园的一条长椅上，抠抠索索的从道袍里拿出小纸人和笔，让银狐用爪子举着手机照明，开始在小纸人上面写计划。
比如——
眠眠周末才有时间，他周末若能接单子，必须接简单的。
眠眠上课的时候，他就可以去接其他单子，接难一点的。
眠眠跟他一起去接案子，必须要保护好眠眠，不能让她受一点伤。
眠眠……
眠眠……
每一条注意事项或者计划，都是以“眠眠”二字开头。
一只小纸人写完，没地儿写时，它自觉跑开，换下一只小纸人。
有时候他写着写着，小纸人还会摆手挠挠，似乎是觉得痒。
银狐被迫之下成为“佣人”，他举着手机，刚开始他对左星平的各种举动甚是无语——一个实力高强的修道者，混成这种地步，也是不容易。
此时看着他的动作，默了。
他忽然想起，曾经在宠物店的他，似乎也是当过爹的。
无论昨晚发生过什么离奇事情，第二天的姜眠依然得恢复学生身份，参加如期举办的运动会。
不过姜眠在去学校的路上，收到童悦的电话，她要立刻带着银杏种子去国外找家人，并执意要把钱打给她。
姜眠最后意思意思的收了五百块，然后转给天师爹。
这是天师爹应得的，拿在手里，应该不会消失。
天师爹在收了钱后，哗哗给姜眠发一大堆表情包，父女俩在线斗图，直到到学校才结束。
没过多久，姜眠又接到卢一休发来的语音，点开一听，是他焦急的道歉声：“学姐对不起，今天不能来给你加油了，悦悦她突然要回去，我得去送她，明天我一定来给你加油！”
……
顾栖文退学的事儿在论坛上掀起了点小水花，随后就被运动会掩埋。
倒是姜眠在等待她的项目开始时，孟雨文悄悄和她八卦：“之前顾栖文和关欣分手，没几天就高调的和齐梦寒在一起了，论坛上说他是为了气关欣才这么做的。”
“听说齐梦寒家里背景很大，她知道这事儿后，直接把顾栖文甩了，还想办法让他退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论坛上大家讨论的很热情。”
孟雨文八卦完，打量姜眠神色，发现她毫无变化，明白她不爱听的孟雨文止住这个话题，小心翼翼的讨好道：“眠眠，齐梦寒家的背景再大，也没有你大吧，咱们学院，没几个比得上你的。”
姜眠笑笑，示意她：“你的项目要开始了，快去吧。”
孟雨文离开后，姜眠翻出手机，看了看网上关于沈时清抢救后的最新消息，结果找了圈，没有。
想了想，姜眠点出师父的微信，打出几个字后，犹豫了下，又删除了。
——她怀疑顾栖文和沈时清两人这么巧合的出事，是师父做的。
然而万一真的是巧合，不是师父，她这一问，反倒像是责怪师父没替她出头似的。
正好广播播报跳高项目开始，姜眠放下手机，将心思拉回运动会上。
她答应了刘老师，这次得为她争争脸。
记者早就来了，一直在寻找姜眠的踪迹，奈何姜眠找地方躲着，这会儿姜眠现身，立刻引起媒体的注意。
一位记者抢到先机跑到姜眠跟前，迅速问了许多问题。
姜眠一一回答后，似乎觉得她好说话，干脆扛着话筒跟着姜眠，打算全程跟进她。
姜眠：“……”
姜眠报名的项目中，第一个开始的是跳高。
因着名人关系，姜眠到达比赛地点，人立刻多围了一圈。
目前最高记录是二米八，一位长腿女生跳的——对女生来说，这个成绩已经非常傲人，许多男生都做不到。
很快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