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小人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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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小人 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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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冯万里一案乃是臣的一位上司委托杀手组织『天方』所为。臣已查出那名主谋者的身分为何。此人与冯万里为挚友,而其下手之动机应与温玉松有关,只是目前尚欠物证与一名极重要之人证──昨夜一事,便是因那位人证而起的。 
  「昨日下午臣方回府,便闻一童子受托送信入府。臣展信细读,发觉那信的署名便是臣所欠的人证。其约臣于东门外的小庙,臣因而央求义弟同往,谁知原来是个陷阱。时刻方至,一名黑衣人突然出现持剑偷袭臣。义弟为了保护微臣,出刀相迎,而不得不取其性命。 
  「哪知刀落之时,燕成殷也随后出现,说那黑衣人乃是朝廷命官,而将臣义弟以杀害朝廷命官为由擒住。臣出言解释,却得到燕成殷污秽的言词,暗指臣出言包庇。试问,一名大内侍卫身着黑衣出宫是为了什么?又为何会刚好在该处,且刚好丧命于臣义弟的刀下?臣义弟从未入过宫,该名侍卫与臣也不亲近,臣甚至没能认出他的身分。燕成殷一心以臣义弟杀害朝廷命官为由强押之,究竟是愚昧不察,还是刻意以罪加之?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而且观察燕成殷的神态,黑衣人面布未揭,似乎便已知其身分。这又是为什么呢? 
  「臣义弟乃是擎云山庄三庄主。擎云山庄主控江南水运,其势力与流影谷不相上下,甚或过之,因而遭嫉。流影谷自数年前便多番刻意为难,此际更以冯万里一案设计,引臣义弟入狱,此举无疑是宣战。但江湖上势力排名一、二的两大势力一旦正面冲突,必定会引至天下纷乱,邪派外族更有可能趁隙而兴,则我朝危矣。此外,若流影谷胜出,以其不欲居于人后之心与其威势,难保不会僭越失礼。臣以为若欲维持天下太平与势力之均衡,绝不能令流影谷任意妄为。尤其此为江湖纷争,更应避免朝廷插手。 
  「而臣欲与圣上所谈之条件如下:一望圣上再予宽限臣一个月的时间,二望圣上能加派人手保护臣义弟,以避免流影谷之人暗下毒手。三望圣上不要插手江湖纷争。若圣上应允,则天下将能免去一场浩劫,太平不改,盛世不远矣。」 
  将实情道出并予以分析利害,于光磊俊秀的面容之上神色凛然,周身流泄出一派综观天下的狂士之气。 
  君王以着像是要重新认识此人的目光打量于光磊,神情似笑非笑:「依你所言,竟是欲以『天下太平』四字与朕谈条件?」 
  「『天下太平』虽仅四字,却是万金不易的无价之宝。且臣上有一项事物欲用以予圣上谈条件──其乃圣上即将流传千古的贤明圣主之名。」 
  即便是面对几近于质问的话语,于光磊神情仍是无改。气势,亦同。 
  此刻的他既然也是擎云山庄的代表,自然不能以寻常朝臣的态度面对。 
  但见卫在他语音初落之际,双目精光骤然大盛,却旋又敛去,而扬起了一抹颇富兴味的笑。 
  「……平日你谨守分际,不意竟有此胆识才气,无怪常峰如此重视你。」 
  「臣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圣上明察。此刻北谷东庄已势成水火,如仍任由流影谷妄为,只会挑起更多纷争。如今天下太平,百业兴盛,工商繁荣,已有太平盛世的迹象。而能有如此情况,四大势力稳定地方功不可没。如能加以维持,则盛世之临不久矣。」 
  「好!就凭你这句话,你的要求朕尽数允了!」 
  「谢皇上!」 
  终于是如愿得到了君王允诺,于光磊当即叩拜谢恩。 
  有了皇上的承诺,他将更有把握──更何况皇室与流影谷的关系并未如想象的融洽。 
  推迟的早朝在之后如常举行。退朝后,于光磊便同许承欲往天牢探白炽予,并告诉他自己与君王达成的协议。谁知那燕成殷却是尾随而上。于光磊知他别有用心不怀好意,却终只是冷冷一瞥,仍是径自去了。 
  许承跟在于光磊身后,心下暗暗叫苦。这种气氛他最是害怕,偏生那燕成殷一派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教他该如何是好? 
  三人最后是一起到达了天牢。由于于光磊的特意安排,白炽予所住的牢房乃是一间独立的石室。刻下他已换上了一身囚衣,却仍是一派潇洒不羁的模样,而不受限于囚室之阴暗狭窄。 
  似乎是知道他们来了,白炽予抬起眼眸,而在望见燕成殷时神色一寒。 
  只见他旁若无人的走进,笑道:「想不到三庄主还挺习惯的。那身装扮可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燕兄也挺适合这副嘴脸的。」 
  毫不客气的以犀利的言词反驳,白炽予语声初落,身形一晃已然移至燕成殷身后按上他后心。 
  燕成殷早得意忘形,根本失了防备。当下因而大惊,屏住气息不敢妄动: 
  「你想干什么?」 
  「流影谷的徒子徒孙都是这么毫无防备吗?缺乏高手应有的警觉性,无怪乎始终未能登上一流高手的境界。」 
  白炽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以着感慨的语气这么道。 
  燕成殷的武功不低,被他这么一说自然是怒气涌升,正待反驳,却听他又道:「如果今天不是为了光磊,我大有办法不留痕迹的取你性命。年近而立还躲在师父背后,未免太没用了。」 
  「你……!」 
  给他这么一激,燕成殷气得当场便要动手。谁知方运劲,便立刻给白炽予点|穴制了住──彼此程度之差异,由此可见。 
  此刻的白炽予难得的显露出了符合他地位的威势与傲气,语气冰冷:「论辈分你或许与我相同,但论地位武学,你还未有与我为敌的资格。告诉西门晔,我很想试试他的铁扇九诀。至于无用的喽啰,我不屑杀之。如他执意要扳倒擎云山庄,就别怪我四兄弟无情。」 
  言罢,抬手轻轻一拍解开了他的|穴。燕成殷虽然气愤,却知刻下情况不利于己,只得冷哼一声,旋身而去。 
  耳听他足音渐远,白炽予神色当下立时一变,恢复了平时的潇洒从容,一个上前抚上于光磊左颊,也不管许承仍在一旁便柔声道:「先消消气吧。你一气起来可是会吓死人的。没见着许兄都一脸战战兢兢了?」 
  「……你是为了我才那么做的吧。」 
  不用说明便已清楚了方才白炽予的用心,于光磊一声轻叹,并自回头望向许承:「可否请许兄暂避?」 
  许承早觉得尴尬,一听他这么说,当下便即答允暂时避开。 
  见旁人已避,白炽予侧过头,俯身检视于光磊后颈的伤口。 
  剑痕极浅,故刻下仅是留了条痕迹,血倒没再渗出。但光是如此便足以令心头不住犯疼。抬手,指尖轻抚过伤口,因而惹来于光磊吃痛的一阵轻颤。 
  「很疼吗?」因而更觉得歉疚,「你该上药的。」 
  「只要不牵扯到就好……对不起,我昨晚判断失当,竟累得你下狱。」 
  回想起昨夜的经过,于光磊抬手握住了白炽予正轻触着他伤口的,温雅俊秀的面容低下,眼帘微垂,自责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早知道他该会有如此反应,但亲眼瞧见的时候还是不禁感到有些无奈。 
  反手回握,更进而一个使力,将他拉入怀中。 
  「那非是你的过错,你又何须自责?昨晚我虽有劝阻,但就算你不去了,我还是会私下去查探一番。事已发生,就别再多想。倒是冯万里的案子,我刻下既入了狱,便无法亲身帮你了。那二探左府之事,只怕也得暂时搁着──你可有找到什么方法?」 
  「我今早独自面圣,并已得圣上允诺保护你的安全、宽延查案期限,以及不插手江湖纷争。刻下只等找足证据。只是你既为人犯,我若与山庄联络,极为不妥。却不知有何人可以相帮?」 
  于光磊简单的将刻下的情况说予白炽予。任由他紧紧拥抱着,还是头一次不感觉别扭。不知何时,对他的感觉已从一种精神上的支柱转为实际的依赖。他是可以倚靠的。而骤失倚靠让于光磊多多少少的有些不安。 
  昨晚他彻夜难眠,或许就是因为太过在意着他的不在身畔。 
  而且…… 
  那张总是潇洒不羁的俊美容颜,足以令人深陷沉迷。 
  却见白炽予思索一阵,才道:「若言绝对可以信任的高手,你可请行云寨三当家凌冱羽相帮。不过他应该已经回到岭南,要联络只怕需费不少时间──其实若言可靠,则以二哥和东方大哥最为适宜。只是要联络碧风楼十分不易,尤其你并未与碧风楼之人有直接的交情……」 
  一听白炽予提起东方煜,于光磊登时想起了什么。「东方煜可有与老师保持联系?」 
  他口中的老师,指的自然便是卓常峰了。 
  闻言,白炽予马上明白了过来,知道他是打算透过卓常峰与白冽予、东方煜联系,点头道:「有。透过他,应该能很快就连络到冽哥……你知道卓常峰的隐居之所吧?东方煜与卓常峰的关系流影谷虽仍不知,但你还是小心为上,莫要让他们抓到把柄。」 
  「我明白。以我的身分,去见老师绝不会被联想至江湖上的事。」 
  顿了顿,「昨晚是谁派的人你心里可有谱?」 
  「虽说是流影谷设下的陷阱,不过那封信应该不是流影谷送出的。流影谷应该只是拣现成的便宜再加以设计,只怕连原先的主谋者都不知道他们会来这么一招……那人的官位如何?」 
  「不低……难道是左仁晏?以他的身分,确实有权力指派。」 

「你是否引起了他的疑心?」 
  「应当是之前去探问时出了岔子。」思索一阵之后道出了可能,「这么说来,只要能让他认罪,你的罪自然也就能够消解……不,即使不是他,我也定要与流影谷周旋到底,还你自由之身。」 
  语音到句末已是前所未有的坚决而隐带沉怒。过于温和的人一旦被激怒,往往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尤其是长年来一直默默隐忍不与流影谷之人正面冲突的于光磊。 
  他无法忍受任何意图伤害白炽予的人。 
  但一瞬间激昂起来的情绪却在下一刻化为叹息。 
  于光磊放开了紧握住白炽予的手,轻轻挣开了他的拥抱。 
  「我该走了……今晚城门关闭前我便会同许兄出发前往白莲镇。流影谷该是不会轻易动你。我会令狱卒多加关照,劳你在此多忍耐一阵子了──需要我带什么书给你吗?」 
  「不必了。你尽早动身吧,毕竟时间有限。」 
  白炽予没有多想便拒绝了他的好意,因为心思早已为另一件事所缠绕。 
  凝视着刚自怀中挣脱的青年,目光灼灼。那成熟俊雅的面容之上神情仍然相当平静,却又带着一种放手一搏的气势。 
  于光磊虽有一身属于读书人的书卷气。但长年寄居擎云山庄的生活也让他染上了少许的江湖习气,甚或染上了几分豪气与潇洒。刻下的他,眸里藏着一种仿若纵横之士的狂傲。平时总是一派温和的眼眸,难得的表现出了潜藏的锋芒。 
  这样的他,让他想…… 
  「我明白了。」却听那温和语音如此脱口,「保重……告辞了。」 
  语音初落,于光磊满载不舍的深深一瞥,旋即转身离去── 
  便在此时,右腕忽地一紧。于光磊刚诧异的回头,入眼的便是那逼近的俊美容颜。 
  在他尚来不及反应之时,唇间已然覆上了某种温软…… 
  四瓣交叠仅是一瞬,下一刻,俊美的容颜已然移开,但存留于唇上的温软触感却证明了方才的一切。 
  于光磊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到猛然醒觉,面上已是一片愕然:「炽,你……」 
  「这才是我对你……真正的感情。」 
  低哑悦耳的语音落下,凝视的眼神炽热沉幽,却又带着过于熟悉的坚定。 
  他太了解他,而至于连怀疑这是玩笑都无法。 
  俊雅面容之上,原先的愕然因而逐渐消去,而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却又隐带着些复杂。 
  一声低叹,眼帘微垂:「……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就在我们重逢之后。一切的感觉,逐渐变得明朗。」 
  「那么……那些,都是出于有意了?」 
  虽未言明,但意下所指,自然便是白炽予种种亲昵的举动了。 
  响应的,是一个不置可否的笑。 
  「我无法否认。」 
  「你很狡猾。」 
  「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是个小人──告诉我,你不会因为这些而气我,好吗?」 
  句末的语气带上几分讨饶,坚定的眼眸中隐约带着些不安。纵然并未得到于光磊的抗拒排斥,但却仍是无法安心。 
  如此言语,令于光磊又是一叹。 
  「……。我又岂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气你?」 
  他刚害得他身陷牢狱,正是满心愧疚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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