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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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量-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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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然的回头, 刚刚站着的一男一女的地方, 也空荡荡, 像是刚刚的事情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他往后退了两步, 靠在了车门前, 巨大的停车场此时只剩下他一人。
  他背后的冷汗顺着寒意, 一阵阵的渗进了毛孔。
  ***
  木鱼咬着皮筋,将长发盘成丸子头。
  她还没扎好,司乐已经走过来捣蛋了, 东戳戳她的丸子头,西扯扯她的小碎发。
  用老人的话说,司乐这人就是手欠。
  木鱼往旁边躲了躲,见躲不开,也就随他折腾:“今天那个幻境很真实。”
  真实到木鱼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还以为真的有人在跳楼。
  司乐:“可惜没发现什么。”
  两人刚刚反应不能说不快,几乎是瞬间就朝着源头赶去,只是司乐和木鱼俩毕竟不是搭档,两人的默契不够,从一开始两人包抄的方向就不对,加上木鱼专业不对口,慢了一步,让对方跑了。
  能在两人眼皮子底下逃跑,还真是个不得不解决的麻烦。
  两人毕竟见过太多类似的事儿,今晚的失手都没怎么在意,木鱼盘了一遍头发散了,用梳子开始盘第二遍:“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司乐笑的一脸纯良:“哪能啊。”
  两人心照不宣,表情不一。
  木鱼撇开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半夜一点钟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要不今晚就在这住?司度的屋子我做不了主腾给你,收拾个沙发还是比较容易的。”
  司乐眯着眼睛:“你家司度知道你大半夜留男人睡觉么?”
  木鱼见招拆招:“那您老趁早回去,慢走不送。”
  “你个小没良心的,枉费我见你孤枕难眠,打算特地自荐枕席。”
  司乐走回沙发的位置,往上一躺,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缓悠悠的唱起来:“良宵苦短瞬息逝,晓镜妆台意如诗——”
  听着这么酸的戏文,木鱼淡定的扎好头发:“我去给你拿被子。”
  她和司度两人住在一起,各自的房门从来不锁,可木鱼没有去司度的屋子去过,甚至连敲门的机会,都很少。
  每次从门一开一合之间,能看见屋子大概的一个样子,简单的床,简单的柜子,简单的地板,简单的窗帘……干净整洁的像是旅馆。
  但是真的推开门,里面却比木鱼想象中的要有人气的多。
  椅背上挂着的外套,床头放着的书本,地上摆着的妥协,书桌上整整齐齐的码着书本和档案,一盏老式拉线台灯弯出其主人最喜欢的弧度……木鱼走到司度的桌前,视线落在了上面摆着的照面上。
  一张是师父的,穿民国改良后的墨色长袍,对襟口,云滚边,坐在椅子上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而另一张——
  她抱着小黑,比着剪刀手,笑的有些没心没肺。
  这是她当初使坏塞在司度口袋里的大头照。
  木鱼手握着相框,指节微微收紧。
  她抱着被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客厅里的司乐已经睡着了。
  他头倒在沙发的正中央,双腿蜷缩着,整个人如同一只疲倦的猫一样,将自己团成一团,压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身上的负面情绪,如同燃烧的烈焰,势头滔天。
  她对负面情绪的免疫,总会让她对负面情绪的感知,慢上一两拍。
  木鱼将被子盖在司乐身上,转身回到司度的房间,从柜子里再抱出了两床被子,挨着司乐打了个地铺。
  睡梦中的司乐,眉头舒展了大半。
  第二天,木鱼就被折腾醒了。
  司乐半蹲在地上,手拿着一根不知道从拿翻出来的羽毛,正在她脸上倒腾,就跟逗自家养的猫似的,这里戳戳,那里刷刷。
  看着木鱼皱着脸醒过来,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小木鱼,我饿了。”
  司乐和司度不一样,这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爷,十指不沾阳春水。
  木鱼迷迷糊糊的洗漱完,游魂似的走到厨房,包了小馄饨,摊了一盘鸡蛋饼,顺手做了份土豆泥,怕司乐不够吃,还煮了两根玉米。
  司乐边吃还边嫌弃:“你做饭水平……”
  木鱼手中的玉米刚啃了一半,听到这话,眼皮都不抬一下:“司礼惯的你,饿你三天,看你还嫌弃不嫌弃别人的劳动成果。”
  司乐秒怂,抱起玉米,默默的啃起来。
  那表情不像是是在啃早餐,更像是在啃某人的骨头。
  木鱼突然佩服起司礼来,司乐这不着调的样子,正常的日子少,抽风的日子多,有的时候暖心起来,让你熨贴感动,但是操蛋起来,也是让人脑壳疼。
  尤其是常年累月相处,得需要多大的耐心。
  司乐不知道木鱼正在同情司礼,啃完半根玉米,用桌上的湿纸巾擦了擦手,拎着衣服就准备出门:“你乖乖呆在家里,我出去一趟。”
  说完还不忘在木鱼的肩膀上拍了拍,像哄孩子。
  木鱼还没来得及回答,留给木鱼的,只有一扇关上的大门。
  她低头,继续跟碗里的小馄饨战斗。
  司乐这一出去,又消失了一整天,木鱼宅在家里,睡了个回笼觉,看了半本书,整理了去黄山的档案,还看了两集新出的动漫番。
  十一点半准时睡觉,睡前将客厅沙发床摆弄好,铺好被子,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回屋子睡觉。
  大半夜,木鱼被敲门声惊醒。
  司乐站在外面,一身的露水,发梢被微微濡湿,眼睛却像是这暗夜的黑色,沉的不见底。
  他见到木鱼睡眼朦胧的样子,咧开嘴:“小木鱼,我们去看戏吧。”
  木鱼一脸懵逼,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凌晨两点十七分。
  ***
  凌晨三点钟,红河剧院。
  这个点的剧院,空无一人,除了走廊几盏留着巡逻的灯之外,整个剧院都被暗夜吞噬。
  黑漆漆的,没有亮光。
  司乐手拿一张铭文繁复的木牌,所到之处,紧闭的大门自动打开,比□□还好用。
  真是居家旅行杀人犯火必备。
  木鱼看了一眼,忍不住侧过头再看一眼。
  “你喜欢这个?”司乐察觉到木鱼的眼神,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这是轮回那打劫来的,有空我看见他们,替你打劫一个。”
  “我自己去要就行了。”木鱼摆摆手,打了个哈欠,“您这大半夜,唱的是哪出呀?”
  “往前走,你就知道了。”
  司乐领着她,又走回了之前的听戏的剧场,他轻车熟路的开了一盏灯,又打开了剧院里的暖气,灯光笼罩着的空间里,都是空荡荡的座位。
  司乐手腕一翻,从袖子中飞出一支线香来,他手里的打火机转了转,用十分帅气的姿势,点燃了线香。
  又不知道从哪折腾出一只小香炉来,将线香插丨入香炉中,随手递给了木鱼:“抱着。”
  木鱼闻了闻香味:“禅风?”
  禅风香是佛坛底下成年的香灰制成的,主要的功能是固本凝心,防止邪风入体。
  这算是太衡标配的物件之一,但是用的场合并不多。
  司乐点点头,他扫了一眼舞台的方向,眼角勾起,却没有带出笑意来:“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这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
  观众席的灯,弱了下来。
  舞台一盏大灯自动打开,透出诡异的亮色,木鱼抱着的禅风,烟雾从一线形突然散开,盘旋在了两人周遭。
  “终日里,伏书案,伴绣架……”
  如泣如诉的女声突然响起,再仔细看舞台,才看清了凭空出现的那道婀娜身影,水袖长抛,身姿如兰。
  如同鬼魅。
  这人木鱼见过,是上次的周蝶。
  她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戏外的世界,一概不知,就像是真实的杜丽娘,从少女思慕到情浓病死。
  没有任何乐器的伴奏,也没有任何演员的搭戏,她一人一角撑起了整部戏。
  凌晨五点,司乐和木鱼坐在红河剧院的观众席上,看完了半折《牡丹亭》。
  杜丽娘死的那一刻,台上空荡荡的,像是两人来世所见的那样,没有任何人影。
  观众席的灯光,也恢复了之前的颜色。
  只有夜风正凉,禅风烟雾如同直线,袅袅而上。
  木鱼看着空旷的舞台:“她这还算活着么。”
  “算。”司乐眼里如同罩上了一层烟雾,“活在戏里也是活着。”
  只不过这出戏,每次到杜丽娘死后戛然而止,第二次又从头开始,循环往复,直到生机耗尽,没有尽头。


第八十六章 
  周蝶又失踪了。
  有人信誓旦旦的说, 前几日有人跳楼了,跳之前还在楼顶唱了半折牡丹亭,那跳楼人的身形, 和周蝶神似。
  又有人说,于晴当晚不明不白的在卫生间出事, 而接下来周蝶就被顺理成章的顶上了,这要是没有周蝶什么事, 也太巧了, 多半是畏罪潜逃了。
  ……
  剧团后台议论纷纷,团长和几位老师压了几次也没压住,后面也懒得管了,放任她们各自活动。
  周蝶,这个往日剧团的荣耀,在这时,沦落成别人八卦的谈资和悬疑故事的元素。
  杨杏一走进来,刚刚还叽叽喳喳吵闹如菜市场的练功房, 刹那间鸦雀无声起来。
  她当年作为周蝶最看好新人, 一直是被周蝶当做接班人培养, 年纪轻轻就打下了“小桃花”的名号, 可也在自己身上打上了周蝶的标签。
  周蝶风光时, 她是如何的被人羡慕嫉妒的, 如今周蝶落魄时,她就是如何被人幸灾乐祸的。
  只是抬头不禁低头见,智商低到当面怼的人毕竟占少数, 多半都是这样,背地里议论纷纷。
  杨杏脸僵了一下,装作没有听见,来到练功房的角落里,一个人默默热身。
  旁边几个平时要好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也选择在现在这种风口浪尖上退避,没有上前来搭话。
  于是偌大的练功房,旁人挤成一团,杨杏独占一角。
  剧团的老师也没有什么办法,离得最近的孙老师走了过去,在角落低声训了几个嘴碎的,来到她面前劝慰道:“他们也不是有心的,你别放在心上。“杨杏一脸平静:“不碍事。”
  老师看了她一眼,有些分不清楚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作不在意。
  杨杏这人虽然温和,但是平时独来独往,脾气并不是好琢磨,也没什么存在感。
  但是这孩子有一点,让剧团里老一辈都非常喜欢——
  她知道感恩。
  努力有天份的孩子,剧团不说一茬茬的,每隔两年,总会遇到那么一两个,但是知道感恩的年轻演员,现在是越来越少。
  就说周蝶的事儿来说,当年周蝶手把手教的孩子,可不止杨杏一个,团里接受过她点播的人,就更多了。
  可到现在,站出来替周蝶说话的,却只有杨杏。
  孙老师想到这,语气愈发和善了一些:“明天去云城的演出,还需要你挑大梁,今天你早点回去休息。”
  杨杏笑着应是:“谢谢孙老师。”
  待到孙老师离开,杨杏收回了脸上的笑容,又恢复到了原先专注的平静。
  她一丝不苟的热完身,自顾自的进入了练习的状态,旁人盯了她一会儿,见她太过若无其事,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但是这一天,剧团还是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杨杏按照作息,练了基本功后,又将要开演的曲子过了一遍,往常的日子或许还会磨合磨合新的曲子,今天她也没有了这个心情。
  练功室是向阳处,而更衣室是背阴处,从练功室到更衣室,中间穿过一道走廊,他穿过走廊,像是从光明处走到黑暗。
  大多数人见着她就绕着走,也有不少中立的姑娘,看见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打招呼,只是笑的有些勉强。
  杨杏换好衣服,低头看着柜子里周蝶给的一塑料袋行头,价值几十万的东西,她就这么随意的扔在柜子里,袋子还是原来的袋子,东西依旧是原来的东西。
  她没用过,也没想过要用。
  走出大门,北方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将屋子浓郁的不快都吹散了不少。
  迎着冬日的暖阳,杨杏露出一个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明媚的,带着洒脱。
  “杨小姐”
  街口,一个娃娃脸的姑娘拦住了她的去路,语气和善对她说:“你好,我叫木鱼,有时间聊聊么?”
  被陌生人拦住,杨杏心中微微有些恼怒,皱起眉刚想拒绝,只是一开口,却鬼使神差的说了另外一个答案。
  “好。”
  要是杨杏的背后站着人的话,可以看见,她背后衣领上,贴着一张薄薄的纸片人。
  眯着眼睛笑着,像是木鱼的小像。
  ***
  咖啡馆里的暖气十足,杨杏坐了一会儿,鼻尖就冒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下意识脱下大衣放在椅背上,就听对面的人像是闺密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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