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修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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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修传- 第3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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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承天却是好生为难,若是为救猎风,却让九珑重蹈复辄,别说猎风不肯,自己也是万万不答应了,可是听九珑话中深味,处处皆有诀别之意,莫非这与九珑的梦境却有关系?此一节让人更添忧愁。

既是决定难下,不妨且放置一边,他取出物藏来,道:“先前误伤承仙会执事,实是不安,好在她断臂已然接续,又在琅嬛金塔中调养多日,想来应已大愈了,今日九珑就将她请出来吧。”

九珑笑道:“当初尚未醒觉,不知前生之事,却仍是认定大哥是为正道君子,奇也不奇?倒是清执姐姐得此奇遇,也算福缘不小。”

她知道原承天在城中难施法术,就接过原承天的物藏,见其中有个小小的金塔甚是耀目,倒也熟悉的很,知道是自己前世的父亲荆道冲之物。睹物思人,那泪水又流将出来。

在昨夜之前,她对前生往事仍是模糊的很,却于昨夜霍然醒觉,前世种种经历,无不宛在眼前,这才有了梦山之行。刚才见到原承天拿出来的前世遗诗,方知此事果然是老天注定,而现在又瞧见琅嬛金塔,恍然觉得前世今世,已是浑然一体,倒像是做了个无比荒唐的梦一般。

只是这梦虽是荒唐,倒也甜蜜,可是那时时萦绕在心中的另一个梦境,却是真正恐怖的紧。

她稳了稳心神,好让心境平息,这才取出玉牌来,念动物藏法言。

却见人影一闪,却是一大一小两道人影从塔中窜了出来,就觉面前一花,便出现两个人来。

其中一人自是方清执了,另一人个子小小,宛如三四岁童子,却是挺胸腆肚,瞧来威风得紧。

这小小孩童,自然就是玄焰了,他一出金塔,就冲着九珑施了一礼,道:“九珑妹子,我也记不得我以前有没有见过你,我老人家贵人多忘事,你就原谅则个,只是今日你与我家主人相会,我老人家怎么也要来凑个热闹。”

九珑忍笑道:“那可就承你情了。”

猎风几日不曾与玄焰斗嘴,早觉百般不快,正想开口,却听方清执道:“臭小子,你在我家仙子面前也敢妄自称大,信不信我让仙子劝言你家主人,将你永销金塔!”

猎风笑得打跌,道:“该,该,该,仙子说话,主人无有不从,玄焰,只怕你是要倒大霉了。”

玄焰叫道:“这却是奇了,方清执,我明明对你有再造之恩,你怎的也与我作对!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猎风冷笑道:“你这话得罪了我与清执不要紧,偏又要另一个人得罪了,连主人也是救不了你了。”

玄焰这也发现自己竟是失言了,刚才那句,岂不把九珑仙子也包括了去,慌忙道:“仙子,仙子,你大人大量,千万莫要与我计较,哎呀,这里的气息诡异的紧,倒像是在哪里遇见过。”说罢转身四顾,神情已见惶恐。

猎风道:“少来这套,此次不定你欺主之罪,更待何时?”

玄焰伸出小手,连连摆动,道:“老人家不开玩笑,这里的气息的确古怪的紧,恍然间犹入昊天之境,莫非这天罗界竟是被打穿了不曾?”

原承天神情一凛,道:“玄焰,果有此事?”

玄焰正色道:“主人,你身在禁制之中,灵识派不得用场,好在这昊天禁制,却是困不住我的,此处分明有天罗界力绽裂之兆,像是有昊天大修要返界一般。”

此言一出,众人自是惶恐之极,九珑更是脸色苍白如纸。

方清执啐道:“玄焰,你莫要胡说八道,昊天大修返界这种大事,也是开得玩笑的,你心中一动,上界已知,可莫要遭下天劫来。”脸色也是被吓白了。

玄焰叹道:“这种大事,我老人家再也不会拿来开玩笑的。”

他抬起头来,凝视空中良久,神色越见严肃,众人心跳如鼓,皆不敢打扰,九珑的神情更是越见惊惶,那多年修得的禅修心境,也不知去了哪里了。

玄焰瞧了良久,点了点头道:“这空中的天罗界力,的确已现裂纹,好在就算是昊天大修返界,也非一日之功,此刻我等速离此地,或可避此大劫,在我算来,也就是这两三日的事了。”

原承天缓缓转过头来,凝视了九珑良久,九珑紧咬嘴唇,泪水却是止不住掉了下来,原承天见此情景,心如刀绞,他颤声道:“莫非九珑的梦境之中,预兆的就是此事?”

九珑无比艰难的点了点头,终于抑制不住,伏在原承天的肩头大哭起来。

原承天轻轻拍了拍九珑的肩头,心中涌起千言万语,却只化成一声叹息。

玄焰叹道:“原来竟是如此,难怪仙子一直郁郁寡欢,想不到刚刚相会,仙子就要被昊天大修接回去了。”

众人早就怀疑是此事,只是不忍道破真相罢了,如今见玄焰口无摭拦的说了出来,无不将目光齐刷刷的瞧向玄焰,只盼这玄焰能闭上嘴巴。

第0455章世情推物理

九珑抬起头来,定定的瞧着原承天,却又闭上眼睛,像是欲将这张面孔牢牢记住一般。其实她自顿悟前世以来,这张面孔每日不要出现个七八遍,想来今生今世,也不可能有一时忘怀。

原承天也在瞧着九珑,目中爱怜横陈,似乎还有一丝雾气笼罩其眸,其中的苦楚之处,令人怎忍再视。众人皆是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去,哪里忍心去打扰二人。

楚山的半山坡上,一时针落可闻,就算是不知人世情感,没心没肺的玄焰,也深知此刻闭上嘴巴最妙,没得再受众人的怒视,那千夫所指的滋味倒也不怎么好受。

也不知过了多时,原承天与九珑的目中同时现出笑意来,二人原本如潮的心境竟在同时归于平静,也是一奇。原来二人同时想到,虽说是离别在即,可总有三两日的相聚,那老天待二人毕竟不算薄了,而世间离散,却是常情,修仙日长,又何必争这百八十年,只需二人彼此心照,就算散之天涯,隔之天罗,却又何妨。

九珑一字字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昔日听到这句话时,却是不懂,此刻总算能明悟一二,唯以此话,与大哥共勉。”

原承天点了点头道:“仙修无日月,红尘有情缘。”

九珑笑道:“天罗隔不断,百年弹指间。”

原承天也笑道:“虽说离别在即,尚有三两日光景,此刻言别,却也过早,那红尘中事,九珑也需尽速料理了,也免得日后挂怀。”

九珑道:“大哥此言,正合我意,伽兰季会就在后日了,想来那天罗绽裂,我族老祖返界,定会在三日之后,虽是巧合,却也是天意。大哥这几日奔波忙碌,想必是为了那五龙之器了,此事大哥不必再去理会,有九珑在此,定让它发作不得。”

此刻她的话语之中,再无伤情感怀之意,其声音于从容平淡之中,自有一份自信在,众人蓦的觉得,刚才那个柔情若水的女人竟是平空消失不见了,站在众人面前的,又是那个才智无双,总揽伽兰全局的承仙会总执事了。

既见九珑应承下此事,原承天自无异议,九珑有承仙会法牌在身,办起事比起自己可就便当多了,而以九珑的才智身份,也是最适合办理此事。

更何况,原承天深知,五龙之器一事,或因牵扯到令无参身上去,九珑毕竟与令无参亲厚,只怕其心中不忍令无参受到苛责,而若是自己出手,未必会有令无参的好处。

是以九珑揽过五龙之器一事,虽是藏了一点私心,却也是她的一片慈悲之意,且深合禅修之道中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宽恕之道,原承天若是执意为强,反为不美。

正思忖间,却见东方红日初升,大地如洒金屑,原来这一夜,就这般匆匆过去了。

这暮春初夏时节的朝阳,最是温和不过,光线照在身上,只是微微的带着些暖意,离那春寒料峭的光景自是去的远了,而夏日的烈阳之威,也远没到发作的时刻。

周方晴寻了把椅子坐在院中,让阳光直视在脸上,虽是仍是感受不到一丝光线,可那朝阳的暖意,似乎让这生冷的眼晴也变得活泼起来,整个人的心情也觉得渐渐晴朗。

却不知父母替自己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季节,这样的阳光。

好在令无参墨斗划线之时,特意绕了个圈子,没将这小院隔离了出去,这也是令无参的细心体贴之处。

被这墨斗圈在其中,其实周方晴倒没觉得有何不快,她一生下来就失去光明,岂不是一生都被划在这黑暗世界的圈子中?她自己的圈子原就极小极小,恐怕也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影子罢了,再多一人,怕就觉得容不下了。

是以别人再怎样替她设个圈子,也总大过自己的黑暗世界。

想当初原承天也曾希望她跳出这个圈子去,可一个人若是习惯了黑暗,又怎能受得了光明,就如一个人习惯了生命的美好滋味,便去恐惧起死亡来。

自己的世界,别人总是不懂的,哪怕小哥哥也是如此。

周方晴握紧手掌,那便是盛着明目净水的玉瓶了,她知道将这净水一用,自己就可见到这个世界了,只是她早就决定,此生此世,绝不会动用此物。

在别人眼中,那世间就该是光明璀璨,可在周方晴心中,这世间却本就是黑暗的,别人的盲眼复明,那叫做失而复得,可对周方晴来说,既然不曾失去,也就无所谓得了。

当然,心中也曾有过一丝动摇,那不过是心中的一点痴念,想瞧瞧小哥哥生得什么样子罢了。

可惜小哥哥已经变成了大哥哥,而大哥哥的心中,只怕不会有我周方晴的位置了,既是如此,相见争如不见,不见也罢,不见也就罢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眼晴湿润了起来,那双冷硬的眼珠就更加活泛了,像是只要一睁开那沉重的眼皮,就能瞧见院里的阳光一般。这也是小哥哥带给她的另一份好处了。

原来只要心中念到他,就会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死气沉沉的瞎子了,至于心中的忧伤,倒也不必去管它了。

鼻端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周方晴惊得跳了起来,这个小院虽在伽兰城的房屋密集之处,小院的门户也只是虚掩,似乎谁都可以闯得进来,可是这小院四周的卫护,却可称得上水泄不通了。

是以也只有令无参一人能走进此处。

那么这酒气又从何而来?

需知那禅修之道,其要意虽是为“自在不执”四字,但求心之所之,身便随去,而“不执”二字,更是道尽禅修玄奥之意,便是说,这世间万事万物,得之不喜,失之不悲,不可执一,遇恶自不可为,择善亦不可固执。

是以禅修在外人瞧来,分明清规戒律颇多,其实禅修之士,既与善恶之道皆不为执,哪里会有什么戒规,只是不肯为而不屑为而已。

便如饮酒一事,禅修之士,其实也不必禁酒,若是兴之所至,纵是饮它三百杯也是无妨,只是那饮酒之时,心中却该存有一个道理,那便是酒只可遣情,不可浇愁。

只因若是以酒浇愁,其性必乱,又何来自在?

而在闻到这浓烈酒气的同时,周方晴也同时感受到了令无参心中绝望之意。

却是遭遇何事,让令无参这位才华冠世的少年如此伤怀,竟视那禅修的大忌于不顾?

周方晴轻轻一笑,道:“俗世有言,酒为钓诗钩,又为扫愁帚,想来公子无诗可钓,却不知有何愁需扫?”

令无参踉踉跄跄走了过来,笑道:“这俗世间的话语,倒也有趣的紧,原来这饮酒一道,也有这许多名目。”

周方晴道:“万事皆有名目,公子怎能不知,那酒肇始之初,造酒人曾言,后世必有人因此亡国矣,此言倒也不虚,后世因酒误事,以至亡国者,可谓不可胜数。”

令无参摇了摇头,却是不信,涎笑道:“难道那酒就无半分好处,否则世人怎会趋之若骛?”

周方晴叹道:“酒的好处,倒也是有的,却是两个字,一个是遣,一个是遁。”

令无参深施一礼,却是差点跌倒,忙立直了身子,再次恭恭敬完了此礼,方道:“正要向姐姐请教,何谓‘遣’,何谓‘遁’。”

周方晴皱起眉头来,轻轻叹息一声,方道:“若是亲朋小聚,意兴遄飞,自是无酒不欢,以酒遣怀,更增其兴,此之为‘遣’字,等到那兴尽酒空,各自散去,未尝不是人生一快。”

令无参听得悠然神住,道:“原来俗世之人,也有这般好处。”

周方晴道:“至于那个‘遁’字,却是因事伤怀之时,借此酒而遁之于世罢了,或是怨人远离,或叹世道不公,或恨怀才不遇,不过是借些酒气,曛昏了头脑,就此想物我两忘,却不知酒入愁肠,其愁更胜,欲借酒而遁,实不可得了。”

令无参道:“如此说来,那酒其实只有一个好处罢了,若是借酒而遁,倒像是懦夫的行径了。”

周方晴顿然大喝道:“你借酒遁世,还有脸去说别人!”

令无参听得一怔,手中一物恍当落地,酒香四溢开来,原来是跌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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