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忽然睁开眼睛，视线从梦境中模糊的海面切换到黑暗的房间里，带着恍若隔世的怅然。
温热的泪水不知不觉间已经顺着她的眼尾滚落，无声的拍打在手背上。
泪眼朦胧之时，忽然有亮光划破黑暗，带着无与伦比的光芒而来。
“这是在。。。。。。梦境中吗？”
银发金眸的神明忽然从黑暗中走来，安静的站立在床边，他金色的眼眸一如既往悲悯仁慈，看向她的时候，底部沉淀的深情简直多的快要满溢出来。
爱丽丝还没有从梦境中完全挣脱出来，泪眼朦胧之际，还以为自己依旧做着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境。
“爱丽丝。”
神明的声音低沉，轻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他俯下身子，缓慢却坚定的把她抱住，颤抖的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
“是我。”
短短的一句话，使得金发少女呆愣了一瞬间，又立马低下头去。
“你。。。。。。你不要看我。”
“我现在很丑的。”
爱丽丝的脸上现在还糊着黑糊糊的面膜，刚刚靠到伊泽维尔身上的时候，不小心在他洁白没有一丝尘埃的长袍蹭上了黑色的痕迹。她眼角看着那一点痕迹，心乱如麻。
她这会儿有很多很多想要问的，例如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又会忽然出现，为什么用神降术也无法召唤。。。。。。
太多太多，还有那些久远的，被挖掘出来的深刻爱意，难以言说，无法逃避。
“我，我恢复了一些记忆。”
最终，金发少女的嘴唇嗫嚅。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忘记。”
伊泽维尔沉默了半晌，他罔顾少女拼命往他怀里缩的动作，只是深深的看着她，用修长的手指轻柔的将少女眼睛周围的痕迹一点一点擦去，露出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
“。。。。。。”
爱丽丝疲惫的闭上眼睛。在她曾经满心满意憧憬的神明面前，她终于无法再回避。
“伊泽维尔。”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你看，我早就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善良，单纯，美好，慈悲，愿意为他人着想的光明圣女了。”
“这些年，我去过无数的世界，我也曾为了完成任务骗取感情，用尽手段，卑劣的令我自己作呕。我变了。”
“曾经的我，也许有这个资格；但是，现在的我，根本配不上您的爱意。”
“自私，偏执，愚蠢。现在的我，只有一张皮囊罢了，根本没有资格去妄想神明的喜爱。”
“这就是。。。。。。最真实的爱丽丝，啊。”
金发少女的睫毛剧烈的颤抖，说完这番话后，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
这是爱丽丝埋藏在内心底部，最为痛苦和恐惧的事。
“不。”
神明柔和的否认了她的话，语气里满是坚定，让金发少女惊愕的重新抬起头去。
她脸上的面膜还没有完全擦干净，东一块西一块的糊在鼻子上，这幅模样不禁让伊泽维尔眼眸里流露出笑意来。他随手扬了扬，无处不在的水元素就聚集起来，一点一点将她的脸庞清洗干净。
“在我眼里，你的灵魂一如既往，纯粹，美丽。”
“即使再轮回尝试多少次，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依然只会喜欢上名为爱丽丝这个独一无二的灵魂。”
神明的金眸澄澈，里面满满的只有一个人。
“你是灵魂无可避免的回声。”（1）
……
爱丽丝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不，不对，你不是——”
金发少女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呆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这才惊觉自己一身冷汗。
梦中梦中梦，她有点分辨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差别。
刚刚梦里的那个人，奇怪的很。仔细想总有严重的违和感。
爱丽丝烦躁的揉了一把自己凌乱的头发，翻身下床去倒了杯水喝。
“哗啦——”
她刚刚盛满一杯水，任由冰凉的液体划过自己干燥的口舌，却一不小心瞥见摆放在一旁的镜子碎片，手上一下没有拿稳，径直滑落到地上碎裂。
镜子里的金发少女憔悴，脸上光滑一片。
没有任何睡眠面膜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纳博科夫的诗
——
接下来的几章全部都是老黑主场了
☆、chapter 112
后半夜爱丽丝再也没能睡着； 好在以她现在奇异的身体状况也不需要多余的睡眠； 所以她干脆的把魔法灯点上； 跑到套房外面巨大的天台外去吹风。
夜晚的恶魔城花红酒绿； 五彩斑斓； 要不是中心酒店四周都用大型的隔音法阵布置隔离； 不然晚上绝对能吵的人睡不着觉。
这是一座不夜城。
从高处俯视下去，底下所有悬浮在空中的道路都被不知名的照明材料点亮； 就像是架构在天空上的一条条彩带； 配合照射强度极强的镭射魔法灯； 整个城市都赤/裸/裸的表现出它内里颓靡的模样。
无数游荡的男男女女嬉笑着在街上永不疲倦的压马路。恶魔这个种族一向耽于享乐，他们从来不屑于用高尚的表皮包装自己，反倒是坦坦荡荡的直视自己的欲望。所以和他们打起交道也干脆的很。
金发少女姿态随意的靠在天台的栏杆上，她看着远处的灯火和喧哗，它们都像是无声的潮水； 朝着她包裹而来。
恍惚间爱丽丝还以为自己身处地球，在某个灯火辉煌的国际大都市的顶级酒店，仿佛下一秒就要顺应系统任务，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去参加某个名流云集的舞会。端着酒杯露出社交式的浅淡笑容，再恰到好处的拿捏自己不经意间流露的不同，处心积虑的掠夺着来自他人的好感。
真卑鄙。
爱丽丝以前利用系统和自己的莫得感情诀模糊自己的记忆； 但她也明白； 表面光鲜亮丽下的自己曾经多么不堪。
特别是和曾经那位一心信奉神明，纯洁无暇的光明圣女相比。
真是难以想象，自己和自己相比； 居然也会让自己觉得自惭形秽。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单纯美好如同白纸，一个却被染上了许许多多欲望的痕迹。
爱丽丝很少回想过去，她娴熟的从套房的冰柜旁边翻出一包烟，熟练的抽出一根点上，慢悠悠的看着白烟飘散。
有的时候烟草可以让大脑清醒，爱丽丝在不眠的夜晚，偶尔也会为了刺激自己或者驱散睡意来上那么一根。
在攻略系统按照伊泽维尔的愿望抹去爱丽丝的记忆后，那段时间，因为空缺记忆而留下的后遗症简直要把人给逼疯。所以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变成了任务狂魔。
不过好歹还是有点用，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攒够积分回来这个世界。
“我是您灵魂不可避免的回声……吗？”
神明面容冷淡，眉宇间疏离，看向她的时候，金眸内却氤氲着淡淡的笑意。
可是，伊泽维尔在她面前，从来都不会自称“我”。
爱丽丝迎着冷风，想起那个似真似假，诡谲神秘的梦境，陷入了沉思。
然后，就好巧不巧的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偷偷摸摸前来的黑雾明显还没发现自己的踪迹已经被人发现，它借着夜色的掩盖，在黑暗之中逐渐聚集，形成大股大股的凝聚物，就像是一片快速移动的乌云。
“居然是这个家伙……”
这下子爱丽丝还有什么不懂的，想必方才的梦境也是这家伙捣的鬼。她冷笑一声，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隔着落地窗，看里面那只梦魇窜来窜去，鬼鬼祟祟的把床头翻了一遍，连地毯都不放过。
“该死……我的眼睛到底在哪？！”
阿斯特拉急的团团转，为了自己的眼睛，他今天可是冒死前来。在放出可以使人深度沉眠的黑雾后，还特地在外面蹲着吹了一会儿冷风后，这才悄悄溜进来。
恶魔城里有奇迹殿下的眼线，所以在知道卡帕多西亚亲王决定要进入深渊表侧后，阿斯特拉立马赶了过来。
深渊表侧里可是神明的神殿，进去之后万一就被神隐了，阿斯特拉就永远都拿不回自己的眼睛了！！
所以奇迹殿下这才铤而走险。
在房间内哪里都找寻无果后，阿斯特拉只能把目光放到了床上。
但是想起那天……在知道了这位亲王和那位有关系后，再给奇迹殿下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去掀这个被子啊！！
“你是在找这个吗？”
正在梦魇犹疑不决开始抓耳挠腮时，忽然有慵懒的女声在黑暗的室内响起。紧随其后的，则是从掌心垂下来的沉甸挂坠所发出来细碎声。阿斯特拉之眼察觉到了主人的存在，立马从基座上睁开眼睛来，竖瞳毫无感情，在爱丽丝的手上散发出淡淡的热度。
“我的眼睛！”
隐匿在黑雾中的的另一只眼睛立马发直了，梦魇短促的尖叫一声，差点就要冲上来，却不知道畏惧着什么，只是紧紧盯着，在空中烦躁的舞动几下，不敢上去。
奇怪，它之前不是很嚣张的吗？
爱丽丝有些疑惑，但这并不不妨碍她继续自己如今的表演。
为了验证猜想，她决定直截了当的从这个作妖的家伙身上直接套话。
反正阿斯特拉之眼这玩意爱丽丝也用不着，一又不能像奥古斯汀送的那个戒指一样提高魔法施放的力量幅度，二又不能在深渊表侧当作防御道具使用。
简而言之就是卵用没有，当初从尼克勒斯手上收下这东西简直就是爱丽丝脑阔里进的水。
“本王问你几个问题，你如果乖乖回答，就把你的眼睛还给你。”
她的手心上“腾——”的一声窜起灼热的地狱魔炎，顺着挂坠的链子一直蔓延，距离挂坠也不过寸许。
爱丽丝顾忌着梦魇超越法圣的实力，所以留了一手，火焰蔓延的速度怎么都比梦魇窜过来的要快，若是阿斯特拉敢有一点轻举妄动，爱丽丝都会毫不犹豫的催动火焰。
“好好好，只要您能把眼睛还给我，您问什么我都说。”
梦魇手段多的很，如今摸进房间的行踪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只能乖乖认栽。万一这个女人和黑暗神吹什么枕旁风，奇迹殿下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抢也不能抢，偷也偷不到，只能憋屈的坐下来讲道理的样子。
奇迹殿下：（气鼓鼓）
“好，本王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敢。”
爱丽丝：真是傻得可爱
“不错，那本王问你，梦魇令人陷入梦境的时候，梦有没有……可能成真？”
说出这句话时，爱丽丝的手都在颤抖，她的灰眸紧紧盯着那团悬浮在空中的黑雾，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
“啥？这种事情我倒是从来没有遇到过。”
梦魇挠了挠头，这倒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样的问题，“梦境是无法作假的，言简意赅的说就是灵魂的具现化。如果灵魂力量很强的话，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原来，果然，果然如此。
爱丽丝抓着吊坠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阿斯特拉看着提心吊胆，生怕她一个手抖就升高火焰，把他那只眼睛给搞没了。
“拿走。”
她熄灭了手中的火焰，把手中的阿斯特拉之眼从天台上丢了出去，看着黑雾迅速冲出去接住。
阿斯特拉在拿到东西后也不敢再回头，立马叼着自己的眼睛就跑。
折腾了大半夜，现在也差不多到天亮了。
黑暗大陆的天色永远都是无边黑暗，人们都是用时间或者月亮的高度来判断早晚。
爱丽丝站在天台之上，黑夜刮来的风将她灿烂的金色头发掀起，如同无数条飞扬的金线一般狂魔乱舞。她此时的表情尽数被遮住，看不真切。
金发少女闭上眼睛后又重新睁开。她拿起放在一旁的长斗篷，迎风抖开之后干脆利落的往身上一披，扣住最上方那一个扣子。
这件斗篷还是爱丽丝当初在西尔维亚的时候，按奥古斯汀“法师必须着装正确”的要求，特意花了大价钱到店里定制的法师袍。
当然，因为是定制款，所以爱丽丝以自己曾经专业服装设计师的眼光，亲自改动了一下图纸，增加了肩部的立体设计，使得她往身上一穿时极大程度的拉大了身体比例。
从远处看，腿长两米绝对不吹。
不过这件衣服后来被奥古斯汀黑着脸教训了。
因为这件法师袍背后没有绣上心灵之塔的标记（。）
作为法师圣城的代表九塔，每个塔的标记都是鼎鼎大名。但是有资格用此种标记，并且把标记绣在身上的，只有塔主及其学徒。
这是无上的荣耀象征，也是明晃晃告诉所有法师：老子是有后台的，你们都悠着点哈。
其实爱丽丝很想说老师我这张脸就已经有足够高的知名度了……不过最后还是专门找人在背后绣上了心灵之塔的标记。
“如果真的我想的那样话，那也该去问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