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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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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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瑾一脸“你不可理喻”,瞪着李妍。
  李妍缓过一口气来,怒道:“你知道我姑姑是谁吗?你知道我姑父是谁吗?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混蛋,居然敢……”
  杨瑾忽然打断她道:“你真是南刀李徵的孙女?”
  李妍愣了愣,反应了好一会“李徵”是哪根葱——毕竟,平时在家不会有人把老寨主的尊姓大名挂在嘴边,好半天她才想起自己那位尸骨已寒的爷爷,趾高气扬地一翻白眼道:“是啊,怎么样?怕了吧,吓死你!”
  杨瑾的脸色好似自己受到了侮辱一样,说道:“南刀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后人?”
  李妍被他噎了一口,当即出离愤怒了,拿出她在家里跟师兄弟们撒泼打滚的刁蛮,伸手将腰一叉,摆出个细柄茶壶的姿势,指着杨瑾道:“没有我这样的孙女,难道有你这样的孙子?孙子!奶奶还不要你呢,我们家有钱,用不着烧你这种劣质炭!”
  杨瑾忍无可忍,额角的青筋隐隐浮现,突然往前迈了一步。
  李妍先是紧张兮兮地一扎马步,双手一分,摆了个预备大打出手的姿势,随后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判断自己打不过,于是又大呼小叫地抄起她方才坐过的椅子横在胸前,绕到桌子后面。
  椅子一条腿上挂了个圆润的栗子壳,李妍挥舞着她的凶器,一边后退一边咋咋呼呼地说道:“你敢过来,我就让你知道姑奶奶的厉害。我告诉你,小白……不对,小黑脸,姑奶奶从小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短剑使得出神入化,长刀一出,能把你穿成糖葫芦,别、别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杨瑾冷笑道:“哦?那我倒要先领教……”
  “阿瑾。”好在这时徐舵主来了,皱着眉看了李妍一眼,他低声道,“你老大一个人,跟个小女娃娃一般见识什么?”
  李妍一见徐舵主,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原来周翡他们走了之后,过了几个月,李瑾容不知因为什么,也突然决定要离开四十八寨出去办什么事——究竟是什么事,她自然也不会告诉李妍。
  这可是十分新鲜,因为自从李妍有生以来,大当家就一直是四十八寨的定海神针,从没离开过。
  周翡和李晟都被王老夫人带走了,李妍本来就颇感无聊,听闻姑姑也要走,顿时不乐意了,她干了一件哥哥姐姐们谁都不敢的事,跑到李大当家面前撒泼打滚地撒了好一通娇,李瑾容被她烦得一个头变成两个大——骂吧,李妍脸皮厚,骂一大篇她也不在乎,动手打呢,李大当家也不大敢,李妍那稀松二五眼的功夫不比周翡,一不小心真能给打出个好歹来,只好顺势答应派人将她送到金陵周以棠那住一阵子。
  自从离开了李瑾容的视线,李妍就像脱了缰的野驴,比起周翡刚下山时那会虽然好奇但是克制的表现,她简直要尥起蹶子来。
  刚离开蜀州,李妍就在酒楼里听说了周翡的丰功伟绩,听得心花怒放,根本不顾旁边长辈们的脸色。
  不过别人不知道,四十八寨自己的人是知道周翡水平的,除了不知所谓的李妍,一群长辈听了都很忧心,早早离席,回去商量怎么报给李瑾容,李妍自然也被强行拉走了,可她还没听够,晚上趁人不注意,自己又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跑出来,想再听一遍说书。
  自从周翡惹了人眼,徐舵主就一只眼盯着蜀中,一只眼四处打探,早盯上李妍他们这帮人了,只是平时有几个高手看得严,他没什么机会,眼见李妍居然自投罗网地落了单,徐舵主感觉这是个机会,不管有用没用,当然先捉了再说。
  行脚帮坑蒙拐骗无所不精,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李妍如探囊取物,等李妍明白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拿麻袋运到了邵阳。
  李妍将椅子往下一砸,瞪着徐舵主,怒道:“老骗子!”
  徐舵主转向她,脸上立刻跟变戏法似的堆满了笑容,冲她作揖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要早知道姑娘是李家的小姐,无论如何也不敢对您无礼,李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睁眼的瞎子一回,成不成啊?”
  李妍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行脚帮的人面软心黑,惯是没皮没脸的,只觉得这个徐舵主已经很老了,两鬓白了大半,比平时遇到的伯伯还要年长一些,马上要奔着爷爷去了。
  李妍虽然娇蛮,但心肠却不坏,一见这么大年纪个老男人畏畏缩缩地赔笑,便先心软了,不管信不信他的说辞,也不好再继续发作。
  她讪讪地放下椅子,皱着眉道:“就算我不是李家的人,你们也不能随便抓啊,犯法的。”
  徐舵主笑容一僵,没料到天下第一匪帮里还有这么守法的良民。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真心实意地笑道:“正是,李姑娘有所不知,小人奉雇主之命,本来在替人追查一个仇家,因那人年纪形貌与姑娘相仿,小人一时大意,这才不甚抓错了人,唉,都是我这老眼昏花。”
  杨瑾听他满嘴跑马,也不好拆台,只好在旁边当一根面色冷峻的黑炭。
  徐舵主这话要是骗鬼,鬼都不信——可惜李妍信。
  她听了这番解释,又环顾了一下满地的瓜子皮,感觉人家虽然抓错了人,但对她也算礼遇了,便将徐舵主原谅了大半,只说道:“我家里人肯定急疯了,那你得把我送回去。”
  徐舵主笑道:“一定一定,贵寨中有一位高人眼下正在邵阳,我们联系到她,立刻送您过去。”
  “高人?”李妍纳闷道,“谁啊?”
  徐舵主道:“就是那位破雪刀传人,据说她先前对我行脚帮误会颇深,恐怕……唉,到时候还得请姑娘多多美言几句啊。”
  徐舵主三言两语,就把白的说成了黑的,李妍眼睛却“刷”一下就亮了:“我家阿翡!真是周翡吗?我姐姐怎么在这?”
  这傻狍子三言两语就透露了广大江湖八卦中想打探而无门路的名字,杨瑾和徐舵主十分隐晦地对视了一眼。
  “周翡。”杨瑾低低地念了一声。
  “干嘛?”李妍冲他翻了个白眼,“瞎叫什么,‘周翡’是你叫的?我姐随便拿一把破……破……那个什么刀,就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让你得意!”
  杨瑾:“……”
  他还是不想相信这女的是李家人。
  李妍冲他一扬下巴,杨瑾阴恻恻地咬着牙一笑道:“好啊,我拭目以待,看她怎么打得我满地找牙。”
  “破那个什么刀”的周翡不知道李妍给她分派了这么一个艰巨的任务,她心事重重地安顿了吴楚楚,心事重重地随便吃了两口东西,便兵荒马乱地勉强自己去休息了。
  谁知强扭的瓜不甜,周翡好不容易睡着,眼前乱梦却一团一团的。
  她梦见了一个男人,只是个高大的背影,看不见脸,她自己则似乎是变成了一个小女孩,被那男人牵在手里,抬眼只能看见他腰间别的窄背刀——就和她第一次在洗墨江中碎了的那把一样。
  男人松开她的手,用一只非常温暖的大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开口说道:“你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周翡心里奇道:“这人是谁,怎么跟我娘说的话一模一样?”
  不过话虽然一样,语气却大有不同,这男人要比李大当家温和得多,说“只教一遍”的时候,好似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遗憾。
  他说完,便上前几步,在周翡面前站定,“呛”一声,雪亮的刀光横空而出,几乎要迷了周翡的眼,她心里重重的一跳,那男人蓦地动了,山、海、风、破、断、斩……那人在刀风中,一招一式好似带了她以前未能察觉到的联系,叫人隐隐又别有一番体悟。
  九式的破雪刀在周翡面前完完整整地走了一遍,周翡一口卡在喉咙里的气息这才落出了口,恍惚间有种自己已经踏遍天下、行至万里的错觉。
  这个人的破雪刀简直就像李瑾容……不,他比李瑾容的刀更内敛、更厚重、更浑然天成!
  刀锋倏地一收,寒光遍隐。
  周翡一瞬间意识到了这看不清面孔的男人是谁,同时,她耳畔响起纪云沉的声音:“李前辈的刀,精华在‘无锋’……”
  周翡瞳孔倏地一缩,见眼前人拄刀而立,而四下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萧萧的大雪。
  漫天的飞花四下飞舞,男人一身白衣,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他面孔模糊,与周翡似乎隔了一层迷雾,他的目光透过迷雾与二十年的光阴,落到未曾谋面的女孩身上,非常轻柔地叹了口气,叫了她的名字:“阿翡。”
  周翡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愣愣地盯了被子片刻,随即诈尸似的一跃而起,三下五除二间套上衣服,随便找了根绳把头发一扎,没头没脑地便跑了出去。
  谢允是半夜三更被周翡砸门砸起来的,倒也好脾气,居然没急,他拉开门,也不请周翡进去,反而有点暧昧有点贱地打量着周翡:“小美人,你知道半夜三更砸一个男人的门是什么意思吗?”
  周翡脱口道:“我要应杨瑾的战!”
  谢允:“……就为这个?”
  周翡还没从自己的梦里回过神来,思绪乱如麻,只剩下“我自己可以无赖,但不能堕了‘南刀’的名头”这么一个念头,她深吸一口夜色,用力点头。
  “看那里。”谢允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指周翡身后,在她实诚地顺着手指转头的一瞬间,回手拍上了自己的房门。
  不过周翡的“南刀传人”名号虽然是个谣言,反应速度却也不是白给的,千钧一发间她一伸脚卡住了谢允的房门:“谢大哥,帮帮忙!”
  谢允宁死不屈地继续要关门道:“我只帮风花雪月四位神仙的忙,其他免谈……干什么!非礼啊!”
  周翡不由分说地隔着一道房门把负隅顽抗的谢允推了进去。
  谢允一把拢住松松垮垮的外袍,瞪着周翡道:“我卖艺不卖身!”
  “闭嘴,谁买你这赔钱货?”周翡翻了个白眼,“你听我说,我要赢杨瑾……”
  谢允“啧”了一声,懒洋洋地活动了一下肩膀,他双臂抱胸,往窗口一靠:“我还要当玉皇大帝呢。”
  周翡有求于人,忽略了谢允的一切冷嘲热讽,直奔主题道:“连齐门道长的蜉蝣阵你都能一眼看出端倪来,那什么断雁十三刀也肯定了解的对不对?不然你怎么知道崆峒掌门输了一招?”
  谢允油盐不进地哼了一声:“蒙的,路边听说书的说的。”
  周翡睁着眼睛盯着谢允。
  她眼神清澈,太清澈了,乃至于灯下甚至微微泛着一点浅蓝。她不冷嘲热讽也不拔刀打架的时候,看起来非常柔软可爱,谢允默默地移开目光,不跟她对视。
  周翡:“求求你了。”
  谢允“哼”了一声:“求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能让你一夜之间武功暴涨——我要有那本事,还写什么淫/词艳曲?早就卖大力丸去了!”
  周翡见他语气松动,立刻眉开眼笑道:“我有办法,只要你给我仔细说说断雁十三刀。”

☆、第69章 来战

  “断雁十三刀没什么底蕴,要从这一点来说,确实没什么可怕的。”谢允将松松垮垮的外袍系好,水壶空了,他便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小酒壶来,照例是淡得开瓶半天都闻不到酒味的水货。
  周翡接过来,直接当水喝了,完事砸吧了一下味道,她不满地晃了晃空杯子:“这种酒喝来有什么用,要是就为了水里有点味,你撒一把盐不就得了?”
  “暖身的。”谢允缓缓地搓了搓手,此时月份上虽然已经临近深秋,邵阳却还拖拖拉拉的不肯去暑,推开窗户,小院里的花草郁郁葱葱,没有迟暮的意思,可谢允的手却苍白中微微有些发青,好像他是真觉得冷。
  谢允抱怨道:“我一个文弱书生,没有你们大侠寒暑不侵的本事,特别夜深露重被人从被子里挖出来的时候——你哪来那么多事儿,到底听不听了?”
  周翡连忙闭了嘴,大眼睛四下一瞟,她难得灵机一动,长了一点眼力劲儿,溜须拍马痕迹颇重地端过酒壶,给谢允满上了一杯。
  平时就动辄殴打,这会有事相求了,倒会临时抱佛脚了,早干什么去了?
  谢允颇为郁闷地扫了她一眼,平平板板地接着说道:“断雁十三刀和你们这些名门之后所练刀术有很大的区别,你练过剑对吧?”
  谢允第一次在洗墨江边见到周翡的时候,她手里拿的是一把非常窄而狭长的刀,有点苗刀的意思,但不知是不是她那时年纪尚小、身量不足的缘故,那刀的刀身和刀柄都比寻常的苗刀短且秀气不少,老远一看,它更像是一把单刃的长剑。
  “南刀破雪,北刀缠丝,虽然一个中正、一个诡谲,但都有个共同的特点,”谢允道,“就是这种成了一代绝响的刀术不是纯粹的刀术,关老也好,李寨主也好,当年都是一代大家,他们流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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