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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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傅-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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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君意微微一愣,眸光之中似有一丝讶然。他打开一只碧玉瓶,放在鼻前轻轻转了个圈,笑意深了几分,“这是前朝哀帝的贵妃花蕊夫人亲手所制的衙香,可通经开窍,安神养性,因配料过于考究,存量本就十分稀少。哀帝亡国后,花蕊夫人以身殉国,配方失传,衙香便举世难寻,我也只在书本上读过。”他掂了掂瓷瓶,“少傅大人送的这三瓶,少说也有二三两,如此珍贵,我真是惶恐啊……”
    我诚实道:“真的这么珍贵吗?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反正放在家里也放着。
    元君意:“……”
    我哈哈笑道:“不过你喜欢便好。”
    “喜欢,自然是喜欢。可惜我今天已经焚了别的香,不能再试衙香了,否则香味混淆,便品不出衙香本来的味道了。改日大人若是有空,再一起焚香煮茶,如何?”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谁要跟你一起焚香煮茶,面上却微笑道:“如此甚好。”
    元君意将碧玉瓶放回八宝盒中,状似漫不经心道:“回礼我收了,大人有话也不妨直说。”
    那么我就进入正题了,“其实是这样的,本官有一事想请元公子帮忙。”
    “哦?”他来了兴致,掩口轻咳几声,道:“与太子殿下有关?”
    我点头道是。
    “其实我更好奇,你竟然会为了太子的事奔波,我以为……”言尽于此,他迎上我的目光,笑容变得高深莫测。
    “你以为什么?”我心下一跳,忙稳住心绪,义正言辞道:“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我身为太子少傅,自然要以匡扶太子为己任,如今太子有难,我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元君意轻声一笑,道:“大人忠心耿耿,兢兢业业,果真是国之栋梁啊。齐国的宫廷争斗,我本不打算参与,但既然大人开口……”他看了一眼我的耳坠,继续道:“我怎么也得给大人面子。说吧,想要我怎么帮?”
    我打开包裹,将那五味药和傅谅的外袍一齐递给他,道:“本官想请元公子闻一闻,太子殿下这件衣服上可有这五种药材的味道?”
    “钟乳石、紫石英、白石英、硫磺、赤石脂……”元君意将五种药材一一闻过,复拿起傅谅的外袍研究一番,旋即剑眉微蹙,似有些不敢置信,“五石散?”
    我奇道:“你知道五石散?”
    “略有耳闻。听说这种药可令人丧失心智,性情大变,难道太子殿下昨夜被人下了五石散?”
    既然有求于他,我也不打算隐瞒,遂点头道:“我怀疑是。怎么样,殿下衣服上有没有五石散的味道?”
    他笃定道:“有,不过味道很淡,应当是极少量的。”
    我说:“这玩意儿吃死过很多人,当然不能多了,多了太子就不是遣送回东宫思过那么轻巧了,恐怕是直接进皇陵了。”
    “可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无凭无据,皇上会听信于你吗?”
    我将药材和衣服收拾好,“皇上信不信并不重要,只要皇后娘娘信了,他便不得不信。”
    元君意托腮问我:“少傅大人跟我说这么多,难道就不怕我跟那下毒人是一伙儿的吗?”
    我不由怔住,说实话,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基于理性的分心判断,而是直觉,直觉告诉我他可以信任。不知为何,我竟忽然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我笑着反问他:“你是吗?”
    元君意也笑,“当然不是。不过……”稍顿,他摸了摸下巴,一脸困惑道:“说实话,少傅大人,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想到他三番两次故弄玄虚,我毫不客气道:“彼此彼此。”
    “没关系,来日方长,大人若是想知道什么,终归都会知道的。”
    猜测既然得到证实,此地不宜久留,朝廷命官私自与外臣会晤本就于理不合,我今日来这里,皇上必然知道,若是逗留时间过长了,引起皇上猜疑,恐怕傅谅的处境便会雪上加霜。
    我并没有接他的话,起身作了一揖,道:“多谢元公子相助,我不便再多叨扰,就先行告辞了。公子是明白人,想必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自然明白,我就当今天大人不曾来过便是。”他负手走到我身旁,勾了勾唇,略凑近几分,附在我耳畔轻声道:“大人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语意轻缓,隐约带有几许意味深长,教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我与他数次交锋,从未摸清他的意图,他现在无缘无故说什么站在我这边,又有几分可信?
    我笑道:“公子好生休养,告辞。”语毕,推门离开。

  ☆、第22章 有些事,细思极恐(1)

从瑶山别院出来后,我便马不停蹄地向皇城赶过去。宣武门外,小安子已等候多时。
    马车停下,我向他招了招手,他一溜烟地小跑过来,我问道:“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谈得怎么样?”
    “殿下照大人说的一见到皇后娘娘就开始喊冤,他哭,娘娘也跟着哭,母子俩就这般抱头痛哭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然后呢?”
    小安子一脸无辜道:“没然后了。”
    我:“……”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将包裹和药方交给他,叮嘱道:“小安子,你赶紧将这两样东西送到太和殿,一定要亲手交给皇后娘娘,她定有办法救殿下出来。”
    “奴才明白!”小安子抱紧包裹,四下张望一番,又一溜烟地跑走了。
    皇上这次之所以龙颜震怒,无非是因为傅谅“借酒闹事、戕害手足”。所以傅谅能否化险为夷,关键在于能否证明他与傅辰打架斗殴并不是出于本意,而是遭人算计。至于是谁算计,怎么算计,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只要皇上肯相信傅谅是无辜的,那他自然会查幕后黑手是谁,根本无须我操心。
    经过再三考虑,我以为此事由元皇后出面最为妥当,理由有三。
    其一,她爱子心切,肯定比任何人都想要为傅谅洗刷冤屈,由她出面,必定事半功倍。
    其二,虽然后宫嫔妃众多,但帝后相伴多年,皇上对元皇后的感情非同一般,否则就凭傅谅这德行,恐怕早已被废千百回了。既然有情,便容易心软。
    其三,皇上点名道姓不让我靠近东宫,若我拿着傅谅的衣服跑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天边飘来大片的云团,遮蔽了阳光,天色霎时阴暗下来。我望天叹了口气,转身爬上马车。
    傅谅啊傅谅,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便是等待以及看你的自己的造化了!
    ***
    我原本以为将东西交给元皇后,这件事便能很快解决。即便不能彻底洗白傅谅,至少也给他个机会为自己辩解,或是放出来溜溜。孰料,我一连等了十多天,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皇上那边没动静,皇后那边也没动静,只有在路过东宫时,才能偶尔听到几句杀猪般的哭喊声。
    我不禁狐疑,到底哪里出了纰漏,怎么就石沉大海了呢?元皇后绝不可能没有作为,莫非是皇上不相信?亦或是他明明知道了实情,就是不愿意把傅谅放出来呢?
    有道是“皇上心,海底针”“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吾欺啊!
    九龙殿上,我端着笏板,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怎么会以及怎么办之类的问题,全然没有在意皇上与众臣在说些什么。
    “退朝——”
    一声尖锐的唱喏将我的神思拉了回来,只听皇上道:“戚爱卿,下朝之后来一趟御书房。”
    四周骤然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我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收敛心神,抬脚跟了过去。
    御书房中,皇上端坐案前,目不转睛地将我望着,目光如苍鹰般犀利。半晌,不紧不慢道:“戚爱卿,你今日上朝走神了吧。”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干巴巴地笑了声,道:“皇上英明。”
    “所为何事啊?”
    我斟酌了一下,扑通一声拜倒在地,痛心疾首道:“回皇上,太子殿下虽然行事荒唐,但心思纯良,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更不可能对自己的兄弟下手。汉王寿辰那晚,他定是受奸人陷害,绝非出于本意。微臣身为太子少傅,不能为殿下洗刷冤屈,终日惴惴难安,以致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微臣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还殿下一个清白……”
    话未说完,皇上指着一旁的包裹,似笑非笑道:“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吗?”
    惊吓来得太过突然,教人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我忙道:“皇上恕罪!微臣、微臣并非有意违抗圣旨,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啊!”
    “好了,朕知道,朕没有怪你,起来吧。”
    我暗自捏了把冷汗,“多谢皇上。”
    “昨天晌午,皇后带着包裹和药方来见朕,说汉王寿辰那日,太子是被人下了五石散以致丧失心智,朕当时便猜到这是你的主意。”
    昨天?元皇后明明半个月前就拿到了东西,为什么昨天才来找皇上?心下疑虑万千,我百思不得其解,可不待我仔细思考,却听皇上又道:“戚爱卿,你之前去瑶山别院见元君意,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心下一颤,我只得老实道:“是,微臣听闻元公子对香料颇有研究,能分辨出许多种不同的味道,便想请他闻一闻太子殿下的衣袍上有没有五石散的味道。”
    枉我自认考虑得细致周全,安排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终究难逃皇上的火眼金睛。那我平日里搞的小动作,耍的小聪明,有多少是被他看穿而不自知的呢?
    啧,真是细思极恐啊……
    “结果呢?”
    我怯怯道:“元公子说有……”
    皇上道:“太子的心性朕再清楚不过,要说他吃喝嫖赌,朕相信,但戕害手足之事他不会做。那天晚上朕也是气昏了头,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后来渐渐想明白了一些。听说他整天喊冤,朕也曾怀疑是不是错怪他了。直到皇后来找朕,朕终于确定太子是被人陷害的。但是,朕暂时还不打算放他出来。”
    “微臣不明白,请皇上明示。”
    “若那人果真要害他,这次不成,必然还会有下次,太子就这么呆在东宫,倒还安全些。再者说,即便太子是无辜的,但他总是不务正业,不通军国大政,只知吃喝玩乐,众臣对他积怨已久。最近一段时日,不少人上书指责太子失德,言语间多有要朕改立太子之意。朕想,借此机会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也好……不过,他多半也反省不出什么。”说罢,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伸手轻捏捏眉心,眉宇之间似有几许疲惫。
    我恍然大悟,不知何故,心下生出几分戚戚然,道:“皇上真是用心良苦。可是,就这么一直关着太子终归不是个办法。”
    “此事朕会派人去查,朕不可能容忍朝中有这种阴险歹毒的人存在,你就不必费心了。过段时日,寻个机会让太子表现一下,便可放他出来了。”
    我跪下磕了个头,诚恳道:“微臣先替殿下叩谢皇上。”
    皇上嗯了一声,抬手示意我起来,并递来一叠奏折,“朕今日找你过来,还有一事。倘若果真伐宋,你觉得让谁挂帅比较合适?”
    最近半个月,整个朝堂议论最多的便是征宋之事,几乎每天早朝都有一场口水战。期初,亲宋的人言辞凿凿,列举了征宋的十大危害,不料被杨夙一一驳下,驳得他们哑口无言。我按照傅惟的意思,与杨夙配合默契,在紧要关头站出来,旁征博引,列举了征宋的十大益处,众臣纷纷附议。最终,我们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加之皇上其实心里是想拿下江南的,于是征宋基本已成定局。
    我迅速翻阅那些奏折,清一色都是举荐征宋将领的。约莫有数十人之多,大多是各路将军。只有最后一本,来自兵部,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名字:傅惟。
    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我不禁想起那日他对我说“我要挂帅”,语意铿锵而笃定。相识四年,我从未见过他那么认真的模样。
    他想要我帮他,我帮他便是。
    我阖上奏折,道:“皇上,微臣一介文官,对武将不熟悉,也不懂带兵打仗的事,不敢随便举荐。”
    “近几年,朕为了加强边防,派了不少年轻又得力的武将去守边,如今朝中只剩宣威将军,他倒是立过不少战功,可惜年纪大了些。”
    我对此表示同意,“能不能拿下宋国对我大齐十分重要,毕竟要横渡扬子江,去到他国的领土作战,若是输了,恐将全军覆灭。所以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宣威将军已年近七旬,只怕廉颇已老,不可再战。”
    皇上点头道:“其实带兵打仗未必要武将,最近不少人建议朕起用皇子作为伐宋统帅,其中又数晋王傅惟的呼声最高,你觉得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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