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之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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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之婳-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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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华公主这才真正笑了出来。
  她满口道:“你放心,我知道你的习惯,不耽误你习武。”
  说到这里,荣华公主瞪了谢宁一眼:“行了,对着阿兄称臣就算了,在我这里还做什么样子?”
  谢宁也真正笑了出来,她索性双手抱拳直接告辞:“那我就先回府等公主的帖子了。”她眨眨眼:“听说您留了娇客在琼华殿?”
  随即不等荣华公主开口,谢宁就笑着离去了。
  荣华公主一噎,她瞪着谢宁那潇洒的背影,心中先是浮现些许微怒,但很快又消散,化为淡淡暖意。
  “这个家伙,跑的倒快。”
  等荣华公主回到琼华殿,听说临川郡主还没走,不由得惊讶万分。
  在仁寿宫时,她以临川郡主要和卢大娘子说话为由,硬是留在仁寿宫,可她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啊!
  没想到临川郡主竟真的还留在琼华殿。
  荣华公主来不及更衣,直接进入卢大娘子暂时居住的偏殿。
  “姑祖母,刚才我又亲自去了一趟曾祖母那,和她老人家说了一下表姑留宿宫中的事,回的晚了些。”
  荣华公主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姑祖母,我已经让人去御膳房再要膳了,还要劳烦您稍等。”
  每日宫中膳食都有定数。
  临川郡主无故留宫中,没有太皇太后发话,没有荣华公主要求,理论上是没她的午饭的。
  临川郡主连忙起身,她笑着说:“公主客气了,沫儿的份例超了不少,管够的。”
  如意这才瞅着机会低声说:“殿下,奴婢去御膳房时多要了两个菜,还请您恕罪。”
  荣华公主点点头,看了如心一眼,如心微微后退,扯了扯如意,转身走了。
  如意也是聪明人,看公主不责怪,福身一礼,也退下了。
  殿内没了伺候的人,临川郡主立刻就让卢大娘子跪下,同时她对荣华公主欠身行礼:“公主,是我这丫头胆大妄为,她……”
  话没说完,荣华公主就连忙扶着临川郡主,她轻笑道:“姑祖母可别这么说,是荣华强人所难,表姑一片孝心,怎么能怪她呢?”
  临川郡主仔细看了一下荣华公主的神色,秀美精致的面容上不见丝毫恼怒之情,黑黝黝的眸子里反而满是赞赏,临川郡主这才信了荣华公主是真没生气。
  毕竟荣华公主是太子妹,天子女,若是她在太子面前说些不好的话,临川郡主虽然不害怕,可她父亲可还在雁代当藩王,最重要的是代王对边军是有一定指挥权的。
  若是重景帝心生不满或者猜忌之心,那她父王就麻烦了。
  临川郡主轻易不想得罪荣华公主,此刻看到荣华公主脸上浑不在意的样子,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临川郡主忍不住暗自嘀咕,看来传言有虚,荣华公主的脾气虽然不好,但并非不讲理的人。
  想到这里,临川郡主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不少:“多谢公主。”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荣华公主请临川郡主坐下吃茶,临川郡主连番推辞,荣华公主看留不住,就亲自送着临川郡主出了朝凤宫,又让如意一路相送。
  等临川郡主离了朝凤宫,荣华公主忍不住松了口气。
  下一秒,耳畔同样响起松口气的声音,荣华公主一愣,她定睛一瞧,就见一直耷拉着脑袋装鹌鹑的卢大娘子一脸轻松,仿佛头顶乌云飘走了一样。
  荣华公主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卢大娘子单名叫沫,家里人都称呼她沫娘子或者沫儿。
  她今日随母亲进宫,本以为只是去太皇太后那晃一圈,结果没想到荣华公主突然杀了出来,还扯出了一大堆事。
  要说荣华公主,在楚朝可是颇有名气的,只不过这个名气不怎么好。
  当年重景帝让翰林院的学士教导荣华公主读诗书,刚开始翰林院掌院还婉辞过,说什么怕教不好公主殿下,实际上就差没明说公主读什么诗书啊,认点字就行了。
  然后那位翰林院掌院就被皇帝陛下削了,直接被打发到渔阳那边当郡守了。
  这下可好,掌院不需要头疼女人识不识字的问题,他需要头疼的是面对边疆匈奴铁骑的袭击,不只是女人,而是所有人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
  有点悲伤。

  ☆、我的女儿

  已经有一位学士成了荣华公主读书的献祭品,后来的学士自然多了几分慎重。
  新提拔上来的翰林院掌院很有眼色,这位掌院姓孙,孙掌院走马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皇帝陛下递交了荣华公主的学习计划。
  孙掌院也挺狠,他完全将教导太子的那份教案拿了过来,修修改改递了上去。
  太子祁昭的文化课可是非常重的,作为未来的帝王,他总不能连臣下委婉劝诫或者骂人的话都看不懂吧?要知道文人骂人可是含蓄中透着辛辣,一个字看漏了非常丢人的。
  太子的课业比那些要考科举的学子还要重三分,就算孙掌院减免了一些学业,这份学习计划也有普通学子苦读的分量。
  孙掌院想的挺好,莘莘学子尚需要十年寒窗苦读,以公主殿下的娇贵,恐怕坚持不了多就会放弃了。
  这样一来就不是他们翰林院不好好教,而是公主殿下没读书的天赋,重景帝也不会怪罪他们了,对吧?
  然后这份精简的计划依旧没有得到重景帝的许可。
  因为孙掌院的这份计划里只有诗、礼以及论语,还附带一本女则。
  重景帝觉得自己的女儿虽然脾气大了点,但性子是好的,诗肯定是要读的,这是基本的启蒙读物;书也需要看,这毕竟讲的是三皇五帝,他们本就是皇室,皇室子弟都需要读书嘛。
  礼就更不用说了,这个也要读;易嘛,可以作为课外读物,就不算是必修课了。
  再加上大学、中庸、论语以及孟子,这才算是初期文化课的全部内容。
  至于女则?那什么玩意?
  他的女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只要楚朝不倒,只要女儿不谋反,她就算犯了七出,谁又敢真的休公主?
  重景帝的想法不可谓不神奇,于是这位新上任的孙掌院也被皇帝陛下削了。
  倒霉的孙掌院领了一项新差事,收集并修缮楚书大典。
  楚朝之前是唐末,乱了很长一段时间,很多先贤经典都已经失散,不少图书都损毁在战乱中了。
  如今楚朝开国快四十年,也算是国运稳定了,外御番夷,内治经济,接下来当然要开始文治了,所以重景帝就让孙掌院带着几个人离开京城,开始了全天下搜集图书的工作。
  这工作听着挺好听,名目也很高大上,但是先期搜集图书却是一个苦差事。
  可怜孙掌院已经六十多岁了,还需要游遍天下,搜集图书,最后还需要编纂成册……
  估计有生之年都要耗费在这上面了。
  连着削了两个掌院,第三个掌院姓张。
  张掌院这次是老老实实地按照皇帝陛下的来,既然重景帝打算将女儿当儿子养,那他们就催眠自己眼前这位公主是皇子,一切都按照皇子的规格来!
  于是在荣华公主开始读书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朝臣眼中麻烦的代名词。
  好在荣华公主虽然读书读的两眼发懵,可还是咬着牙读下来了。
  宫中只有她和太子,荣华公主没有对比对象,再被自家父皇拿出来的太子兄长的课业本子一打击,她就只能继续发奋读书了,不管那些圣人文章有没有读懂,好歹是会背了,也能解释其中的意思。
  荣华公主认真读书这件事多少为她挽回了一点印象分,可是从朝臣的角度讲,公主殿下学业有成,不输男儿,那将来找驸马……哎,那驸马的日子可就苦了。
  家中老爷们提起公主都是一副慎重摇头的样子,传到内院,朝臣命妇自然对这位公主殿下有些敬谢不敏的感觉了。
  更何况荣华公主很少露面,除了新年诸命妇入宫朝见太皇太后时能远远见到公主一面,其他再无了解荣华公主的渠道,天长日久,在荣华公主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成了外命妇口中不好招惹的代名词了。
  即便前些日子她开了几次花会,可她当时忧心太子的婚事,心情沉郁,每次出席的时间也不长,邀请的人家不算多,来参加花会的女郎回家一禀报,都说公主威仪甚重,不愧是天家女郎。
  所以此刻看到荣华公主突然松了口气,甚至还如释重负的样子,卢沫儿不可避免地同样笑了起来。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即便尊贵如公主,也是会有觉得麻烦和头疼的时候。
  卢沫儿心中升起了几分亲近,恰好荣华公主刚被自家兄长和曾祖母连着削了两顿,脾气正宽和,两人再说话,倒是没了仁寿宫里的虚假和浮夸,多了几分真意。
  “临川姑祖母是不是很严格?”
  荣华公主小声问卢沫儿。
  卢沫儿同样小声回答:“娘总是担心我惹事,实际上我觉得自己很乖。”
  荣华公主不无羡慕:“有随时担忧你的娘亲,这是好事,总比我强。”
  卢沫儿有些不知所措,皇后几年前病逝了,公主殿下是由重景帝抚养大的,这话她要怎么回答?
  不过好在荣华公主也不过随口一句,她伸手拉着卢沫儿往自己的书房走:“你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我书房里有不少书,你没事了可以来读书。”
  卢沫儿听后顿时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好殿下,您可饶了我吧,我平时一看到书本子就头疼,若不是父亲逼着,我连诗都读不完。”
  荣华公主怔了怔,她歪头:“哎?不需要读吗?”
  她眨眨眼:“等等,难道不是每个人都要读诗书礼春秋的吗?”
  “………………”
  卢沫儿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怜悯地看着公主殿下:“不需要啊,家里请了教书先生,平日里会学几句诗,然后练练琴,再和母亲学计生管家,学学女红和烹食,偶尔和母亲出去上香吃素斋,或者去手帕交的家里坐一坐,虽然不算清闲,但也不会像公主一样……读这么多东西的。”
  卢沫儿的话音落下,荣华公主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
  听听,这生活多惬意美好啊!
  再想想这几年自己过的日子,简直是……
  稳住,稳住,荣华公主虽然心中无比郁卒,可是这些年良好的教养和苛刻的要求还是让她下意识地绷住表情。
  于是卢沫儿就看到公主殿下的表情先是凝固成雕像,随即这雕像又活了,嘴角上挑,慢慢扯出了一个还算和煦的笑容。
  “这样啊。”公主殿下说:“听着真有趣,你可要好好和我说一说。”
  哇……
  卢沫儿这一刻衷心佩服荣华公主这份养气的功夫。
  她觉得眼前这位公主殿下和传闻中相差甚远,也许并不是那么难相处。
  荣华公主和卢沫儿相处的还算不错,两人年岁不大,又单独住在琼华殿,于是就抛开了辈分,互相通了名字。
  卢沫儿这才知道荣华公主单名为姽。
  “……这倒是个不常见的名。”
  姽可以做美好来解释,也可以做诡诈来解释,卢沫儿心里奇怪,面上只做淡淡,生怕说错话。
  荣华公主却道:“母后当年起的是婳,最后父皇却定了姽这个字。”
  卢沫儿一愣:“原来是陛下圣裁啊。”
  荣华公主笑了笑,没再细说,当年重景帝定了姽这个字,皇后还很不乐意,毕竟诡诈并不是什么好意。
  不过重景帝却说:“荣华的性子太直,她若真能因姽而多几分精明,倒也是好事。”
  皇后这才不说什么了。
  卢沫儿看荣华公主避而不谈,就笑着说自己的名:“我名沫儿,家里这一辈从水字旁,我又年纪最小,父亲就偷懒给了个沫。”
  荣华公主饶有兴致地说:“你不是行大嘛,怎么还是最末?”
  卢沫儿解释说:“按照家族女郎排序,我的确是大娘子,若是单独按照我们二房来算,我是沫儿。”
  “哎?你们家是二房?”
  荣华公主惊讶地看着卢沫儿。
  卢沫儿莞尔,她觉得荣华公主好似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似的,竟然连一些常识都不清楚。
  她就细细解释道:“我父亲上面还有一位兄长,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虽然如今父亲在朝为官,可是在范阳老家那边还是以伯父为尊,伯父才是范阳卢氏的族长。”
  虽然楚朝开国四十余年了,然唐时的世家大族依旧盘踞在地方,尽管已经开始式微,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一些人心中,世家贵女可比皇室公主尊贵多了。
  当然,这种事自然是没人告诉荣华公主的,此刻她听着卢沫儿讲述世家各脉传承,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卢沫儿讲的是世家传承枝繁叶茂,可、荣华公主听在耳朵里,却想到了世家门阀,累世尊荣,堪为地方豪强,致使政令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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