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天下一根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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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天下一根钉-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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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力,宁愿和锦州两地地兵力加在一起也还不到七万人,不要说八旗兵占有围点打援、以逸待劳的优势,就是双方在同等的条件下于旷野争锋,明军也是必败无的。
  在这种形势下,锦州一旦被围困,那就是死地,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锦州虽是死地,却并非没有活路。
  锦州的活路有二。
  一个是自身:袁崇焕早就有见于此,所以锦州城筑的坚固,准备的充分,士兵训练有素,将帅用命,粮秣等守城物资储藏充足。
  锦州解围之后,城内尚有余粮三万数千石之多。由此可见,袁崇焕对锦州准备的多么充分。
  另一个活路是皇太极方面的:在酷暑出兵本就是兵家大忌,不仅极其影响士气,更因为水势极大,阻断道路,粮秣转运极为困难;而且,在八旗大军到达之前,锦州守军坚壁清野,所以八旗军来了什么也抢不着,一切都要靠从后方转运而来。
  在这种形势下,皇太极想要长期围困锦州是不现实的。
  这些形势,袁崇焕自然是清楚,但袁崇焕清楚,却并不代表兵部,不代表朝廷清楚,而且他们即便清楚,也会装糊涂,因为不救援锦州是一件非常政治不正确地事。
  了解细节需要耐心,更需要学识,但老百姓,甚至是很多书呆子,他们既没这个耐心,也没这个学识,但喊口号却很简单,所以有效:不论怎么说,不救人就是不对。
  对这种声音,负责任的政府理应压制,如果不压制而任其泛滥,那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是想压制也已经不可能了,这就是所谓的群氓政治。
  面对这些,袁崇焕能怎么办?不过,好在袁崇焕虽然是辽东巡抚,主掌辽东事,但打仗却不仅仅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他上头还有兵部,兵部上头还有朝廷,很多人都能参一腿进来。
  战事的一开始,袁崇焕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所以他只是实话实说,如实禀报:“奴围锦州甚严,关外精兵尽在前锋,今为贼拦断两处,夷以累胜之势,而我积弱之余,十年以来站立不定今仅能办一守字。责之赴战力所未能,且宁远四城为山海藩篱,若宁远不固则山海必震,此天下安危所系,故不敢撤四城之守卒而远救锦州……”
  朝廷里有很大一批人,他们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他们就是靠着反对某些人而活着地。袁崇焕自然就是这“某些人”中的一个,何况袁崇焕又送了他们这么一个大义凛然地好借口。
  理所当然地,实话实说的袁崇焕遭到了迎头痛击。于是痛定思痛,袁崇焕开始变得聪明了些,他提出了很多救援地方法。
  比如,“募死士二百人,令其直冲夷营,如杨素用寡法,今已深入未卜存亡……”、“又募川浙死卒带铳炮夜警其营……”、“又令傅以昭舟师东出而抄其后……”、“且令王喇嘛谕虎酋领赏夷,使贵英恰率拱兔、乃蛮各家从北入援,无所不用其力……”……
  这显然都是搪塞之词,难杜悠悠之口,袁崇焕不得不一再加码,他接着又提出:“时内臣孙茂霖、总兵满桂统关兵一万到,亦非当夷,今于万中选二千,关外选二千共,四千为奇兵。令尤世禄、祖大寿督兵,抄道而东阑出敌后击之,此行决一死战或可志……”
  这显然还是在做面子功夫,孙传庭不用想也知道,袁崇焕势必会授意满桂:敌兵势大,不可力敌,只可相机行事。
  这等门面功夫当然瞒不过朝中的众多才智之士,袁崇焕面临地压力不减反增,越来越大。不得以,袁崇焕最后使出了撒手锏,他上疏曰:“……若锦失,奴又必以困锦之兵困宁,与中右一路乘胜而下即及关门。彼时罄天下之力与之争于关前,何如及今与之决于宁锦?臣意责令三屯总兵孙祖寿,于蓟镇挑选马步精兵一万五千而任其自择。关外精锐已绊于锦,今只可五千合之宁城三万五千人,人人精而器器实,满、孙二帅直则为前后,横则为左右;总兵尤世禄为前锋,臣自行劲后,且敕督臣阎鸣泰移镇宁远,抚臣刘诏调保昌之兵,以保定总兵移镇山海,抚臣张凤翼调宣大之兵,以昌平总兵移镇通蓟,俱为关宁后劲。又敕内镇臣刘应坤居中,及陶文等前后策应。再敕戎政协臣李春~整顿京营军马以备缓急。及敕关臣梁梦环为监军,往来催督连营而马步并进,决一死战以达锦州,又合锦之兵马奋击,令夷匹马不还。拼此三万五千人以殉敌,则敌无不克”
  袁崇焕要去拼命,他要求朝廷在北方的保定、蓟镇、宣府、大同,甚至包括京营的军队都要调动起来,以配合他出击锦州作战,所以执行这个计划也就意味着数位总兵、巡抚、总督以移镇的方式来配合他行动。
  如果按照袁崇焕地要求,需要调动的兵力涉及辽东、蓟镇、保定、宣府、大同五大军镇,另外还有天津、京营也需要有所策应,牵扯实在太广,可以说是在准备一场与后金的决战。
  这下可起了作用,因为指责袁崇焕是一回事,而一旦真的来这么一场大决战,那可事关很多人的身家性命,怎么能不慎之又慎?
  袁崇焕抛出这个计划之后,蓟辽总督阎鸣泰上疏曰::“臣见宁疏云,拼此三万五千人以殉敌,且请自行劲后。嗟嗟此何等事而可付之一拼哉。奴夙知兵,今又屡战屡胜,熟于用兵,回忆剿事,初举时以杜松之勇、刘之智、贺世贤之刚,及合西北数十年蓄之精锐,未免逐北。今日将略视昔何如?兵力视昔何如?向以全胜之力,撄初之~,既已如彼,今以强弩之末,逆乘胜之锋,其有幸乎?且宁抚前疏曰,责之赴战力所未能,而又欲决一死战,是明知而明拼之矣。”
  后又云:“今天下以榆关为安危,榆关以宁远为安危,宁远又依抚臣为安危,抚臣必不可离宁远一步。而解围之役,宜专责成大帅。”
  最后,兵部给出覆议:“抚臣之疏奇著也,实险著也,以不拼死而围不可解也。督臣之疏正著也,亦稳著也,恐徒拼死而围终不可解也。”
  这一来一往是多么滑稽、无聊、可笑,孙传庭心头愤懑,胸口堵得慌。
  袁崇焕的撒手锏平息了救援锦州地指责,但只是平息,而且还是暂时的。袁崇焕一定万万没有想到,圆满的大胜之后,救援锦州的指责立刻又来了,而且比之前更要猛烈的多。
  如果袁崇焕能够预见到随后生的事,那他在写报捷的奏疏时,心情一定会复杂的多,一定不会那么高兴。
  面对如此庞大的压力,袁崇焕不得不于七月一日上“乞休疏”,以有病为由,申请辞官回原籍调理。
  期间,河南道御史李应荐参奏袁崇焕曰:“袁崇焕假吊修款,设策太奇,顷因狡虏东西交让,不急援锦州,此似不可为该抚。”
  天启对此的答复是:“袁崇焕暮气难鼓,物议滋至,已准其引疾求去。”
  宁锦大捷之后,最后封赏地辽东将士,其督、镇诸臣俱蒙二级之升、延世之荫,但对袁崇焕,却仅予衔一级,而遗其世荫。
  部属之赏竟然重于袁崇焕这个功之人,这岂非咄咄怪事!孙传庭修养那么好,看到这个的时候,也不由气的把报告摔在了地上。
  最后还算皇恩浩荡,天启帝念在袁崇焕有宁锦的些微功劳,对主议求款与不援锦州两事均不予追究。
  袁崇焕回家了,可事情还没完。
  早在孙承宗和袁崇焕修筑宁远时,很多人就激烈反对,宁远大捷后,这种争论方才结束。袁崇焕修筑锦州,反对的人更多,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宁锦大捷并没有结束这个争论。
  反对的人之中,以蓟辽总督、兵部尚书阎鸣泰最具代表性,他用严厉的措辞上疏称:“锦州遐僻奥区,原非扼要之地。当日议修已属失策,顷以区区弹丸几致挠动乾坤半壁,虽幸无事,然亦岌岌乎殆矣。窃意今日锦州止可悬为虚著,慎弗~为实著,止可设为活局,慎弗泥为死局。”
  孙传庭清楚,锦州存废这是两种战略的争论,更是两种心态地争论。袁崇焕筑城锦州是为了进而收复整个辽东,而主张放弃锦州的人则是胆气早丧,一心为求个芶安而已。
  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展呢?孙传庭心中殊不乐观,他担心当年高第的事情重演。

第一百五十一章 悲剧
  史按正常的轨迹运行着,天启七年,八月已卯日,死了,他的弟弟朱由检即皇帝位,年号崇祯。
  对这大明朝末世的两位皇帝,陈海平都是很同情的,尤其对崇祯皇帝朱由检,他是怀着很深的悲悯之情的。
  说实在的,就是遗祸无穷的天启皇帝朱由校都不是个可恨的人,而最可怜的还是大明帝国的末世皇帝朱由检。
  可叹生在帝王家!
  朱由校、朱由检这兄弟俩原本有七个兄弟,但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他们兄弟两个。其他五个兄弟是怎么死的,没有明确的记载,但只要想想,诺大帝国的长孙皇太子竟然是个文盲,也就可以料想一二了。
  朱由校没有受到过起码的教育,朱由检稍微好点,但对于军国政事方面的教育,朱由检同样是极为欠缺的,这或许是日后朱由检作为皇帝做事往往荒腔走板的深层原因所在。
  说实话,朱由检或许不是康熙那样的天才儿童,但也是个极有潜力的年轻人。不管是谁,如此年轻就有如此强烈的抱负,同时又肯如此努力,只要正常成长,都一定会成为一个极为杰出的人。
  但可惜的是,朱由检登基的时候太年轻了,这副重担过早地压在了他的肩上,如果晚上几年,朱由检再成熟一些,或许运气再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他就会成为另一个人,那历史就可能会是另一个样子。
  过早压在肩上的重担改变了朱由检,使他失去了正常成长的机会,而在那种始终内外交困的形势的折磨挤压之下,这个本有大好潜质的年轻人终于没有长成一副挺立地骨架,顶起他自己头上的那片天。
  或许是太苛责朱由检了,如果康熙和朱由检对调一下,那康熙或许就是第二个朱由检,甚至还可能不如朱由检。因为说到底,人是由环境塑造的。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人,心理不可能是正常的。再,康熙面对的敌人也和朱由检不同,康熙面对的敌人都是有名有姓地,是有形的,而朱由检面对的最大的敌人实际上是无形的。
  朱由检面对地最大地敌人不是满清。也不是烽火遍地地流民大军。而是实际统治帝国地文官集团。
  这个文官集团实际上也包括了权贵勋臣。甚至是朱由检地那些数以万计地兄弟叔伯……
  这个问题不是朱由检独有地。只不过朱由检最倒霉。轮到他当皇帝地时候。国家让他与这个巨大地文官集团和睦相处地本钱已经没有了。
  可以说。到朱由检当皇帝地时候。明朝要想不灭亡。就必须对这个文官集团宣战。从这个文官集团所代表地利益集团地嘴里掏出足够多地肉来。
  否则。不论灭亡在谁地手里。总之。朱明王朝是必定要灭亡地。
  朱元璋和朱棣都严禁太监参政。但明朝地太监为祸最烈。根本地原因就是这个。除了太监。皇帝和几乎所有人地利益都是对立地。所以皇帝和太监结合在一起就是必然地。
  陈海平觉得,不要说大地历史,就是朱由检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悲剧,如果将来能有大家以如椽巨笔刻画出崇祯这个人,那一定是世界上最震撼人心地悲剧之一。
  悲剧之所以是悲剧,是由强烈的对比造成的,如果朱由检是个昏聩的人,或是像他的哥哥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醉心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无论朱由检最后是怎样的命运,悲剧的意味都是极淡的。
  在末世、乱世,最痛苦的是那些清醒的人,越清醒,便越是痛苦。而朱由检,他不仅是个清醒的人,而且他还到死都怀着强烈的使命感要中兴大明。
  在这一点上,朱由检值得人们尊敬,尤其是他这种信念一直坚持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朱由检的悲剧也是袁崇焕的悲剧,袁崇焕的悲剧也是朱由校的悲剧,他们两个人的悲剧加在一起铸就了整个民族的莫大悲剧……
  这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幕悲剧,陈海平认为,在这出悲剧里,朱由检的责任不大,而袁崇焕应该负上绝对的责任。
  对于明亡,袁崇焕或许没多大责任,因为明朝灭亡最深层的原因是结构性的,不是哪几个人就可以挽回的,但亡于满清,袁崇焕则是要负上极大责任的。
  满清入住中原,实际上是由一连串的偶然造成的,在后人看来,好像真有老天爷一心要让中华大地黑暗上几百年不可,因为这些偶然太他娘的偶然了,简直邪门到了极点。如果其中哪怕只要有一个环节稍微错开一些,那满清都是不可能统治中国的,而袁崇焕的这一环更是至关重要,所以他要负上极大的责任。
  但是,袁崇焕的责任不是后来很多人所指责的,是因为他在辽东的战略是否得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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