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入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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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素入凡记- 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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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场一个个询问,不是付了银子买的米一律不准拿走。这又麻烦了,有的非说自己买的,米铺里却没人肯认;有的袋子里是买的一半抢的一半,更说不明白了。
  最后抓了几个带头挑事的和下手重的去了衙门,有些被打伤的还想喊冤:“官爷,这米铺老板想杀人啊!看把我这头上打的,都起肿包了!”
  班头当差的时候长了,看看他冷冷道:“你不进去他们能打着你?都说了不卖米了,你们又进去干啥?要真论起来,告你们强抢财产,都得下狱!”
  几个本来还等着看风向的听了这话都不吱声了,等差役们押了人远远去了,才往地上啐一口骂道:“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死王八羔子,就会替有钱人撑腰!”
  这里米铺老板收拾了地上散落的和不知道什么人扔下的袋子里装着的,最后一对数,少了两成。铺子的门板被砸碎了三块块,自家的伙计还叫衙门带走了几个去。心里又气又急,索性把铺子里还剩下的米面都往船上一装,挂出歇业的牌子,——不卖了!
  抓进衙门的几个还没有问明白,第二天许多米铺都没开,尤其是小铺子。大铺子虽开了,门口光伙计就二十多个,个个壮实,也不晓得从前是不是当伙计的。卖米数量也减为一人一次最多只能买一斗,谁要口出怨言,立马有伙计过来把人请走。不爱买别买。
  当天就有人裹着厚袄子在米铺门口一待,等着它第二天开门买米了。
  老司长都快愁死了:“事情明明没有这么糟,偏偏都要往糟里作,十个瓶子九个盖,哪里管得过来!”
  方伯丰在那里写写画画半天,拿了张纸出来道:“这回不是天灾,丁田一年两三熟都照旧,只是有田三成绝收。所以如今各村镇里自家有田地的人家手里米粮并不缺的,那些自家没有田地或者自家田地不够口粮的佃户恐怕会有些艰难。尤其是今年佃种了散花稻的这些。这块如今已经有府里下的明令,这政令执行到位了,这些人的难处当也能解决了。
  “如此一来,就剩下镇里和县城里这些没有地的人家了。这又得分,这里头有有田的那些,就算这一季种的散花稻,从前年间也必有存粮。所谓‘家无三年存粮不为家’,哪怕没到这个数,一两年的总有的。再有就是自家没田地,都是买着吃的,但是银钱不缺,这样的人家,寻常当也有够几个月吃的米粮。最难的是挣工度日那些,本来就是一回只买十天半月的口粮,如今各米铺限售,若是排队排不上,可就真要断炊了。”
  老司长叫方伯丰拉回了思绪,点点头道:“你这个论得很是。不错,如今冬粮新作种子都已经种下去了,除了小河滩和浦沿,别的几处散碎地方的这两天也该跑完了。接下来咱们就先盯紧两边,一边是花稻佃户这边,府衙有明令,需得赶在入冬前叫那些地主把口粮足数交给佃户们;另一边就是县城和各镇上,这得要各处亭长们配合了,不能叫人真的饿肚子啊……”
  他话未完,边上一个主管迟疑着道:“佃户口粮那边,府衙的政令倒是提了咱们司,本来也是该咱们的事务。可后头那个……这、这该是大人发话才成吧。且这要论起来也是籍户司同坊业司那边的事务,咱们插不上手啊。”
  老司长听了一顿,叹道:“这话也对。只是大家心里都有点数,毕竟,只要这两处能管好了,旁的人家不至于多难。”
  方伯丰没说话,他心里担心的是坊业司那边。就如现在这般,所有的米铺虽有米却惜售,他们没有抬价没触犯国法,拿他们没办法啊。要想让衙门下令放开售卖,一则知县老爷那里恐怕求不出这个政令来,二来就跟之前老司长所言,只要商人们相信这米往后能卖得更贵,你强制也没什么大用,或者效果还会适得其反。他们有的是办法把米藏起来,或者干脆运到别处去卖。衙门里可没有这么多人手能把这么些商户里里外外都管起来。
  晚上回家,灵素把娃儿们都哄睡了,给方伯丰端了杯热茶上来。
  见方伯丰在一张大纸上密密麻麻地列算式,便问道:“米粮果然不够了?这都打砸抢起来了!”
  方伯丰又写了两行,叹一声搁下笔道:“事情原本没有那么严重,可是人心一慌,把没那么严重的事情也变严重了。”说着揉了揉眉心,也不管灵素看不看得懂,指着纸上道,“你看,咱们县里,丁田同有田差不多五五开。如今丁田都照样收成,有田的三成多种了散花稻同辣茄。就算四成,就是总田亩数的两成。也就是说,咱们到目前为止,比寻常年岁少收了两成田亩的一茬。县里多半是三熟或者两熟的,就按两熟的算,相当于比寻常年岁少了一成年收。
  “就一成!难道我们从前这么些年来,都是寅吃卯粮的?多少米铺里三年陈五年陈的米都有!可如今一个个都相信米不够吃了,或者往后谷米要值大价钱了!结果要吃的日夜排队买,生怕以后买不着了;要卖的卡着卖,生怕以后价格涨上去了现在卖太多吃亏。
  “然后买的看卖的这会儿就不肯卖了,更觉着非买不可了,更怕往后买不到了;卖的一看买的那么积极,越发觉着自己手里的米金贵了,更舍不多多卖了。就这样,你哄我,我哄你,就闹成这样了。”
  灵素看了那数目就放心了,笑道:“那就好了,横竖这米粮又不会无端跑掉,他们总会知道其实谷米并不缺的。”
  方伯丰揉着额头:“这政事的难,就难在人心难测。虽最终总会真相大白的。可这过程里呢,有的就开抢开打了,有的或者因为家里存粮本来就不多,真排队买不上,就得挨饿了。事情若是一个月才能闹明白,人可经不起一个月的饿啊!唉!”
  灵素经了鲜石粉的事情,晓得人多半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真实的处境,也不晓得自己关心的事情的真相,常是跟着心绪走的。心绪一起来,他们看的东西就更偏颇了,只捡那些能支持自己心绪的东西认。好比鲜石粉没证据的时候,都觉得吃着挺好,说这说那的是杞人忧天;等一说鲜石粉毒死人了,他们立马又能从身上找出许多佐证来,说那鲜石粉确实于身子有害,自己就感觉到了哪样哪样。
  如今是米粮没缺那么多,可人心觉着缺得多了;事实上并不至于闹粮荒,但是人觉着粮荒就要来了或者已经来了。怎么才能叫他们相信事情没那么糟呢?
  方伯丰说完又顾自己奋笔疾书起来,灵素问他:“你写这么大张准备干吗?”
  方伯丰答道:“我这都是实打实的数,写好了明儿叫人抄录了几处布告栏里都贴上,每处派一两个人讲讲,好叫他们知道知道实情,别被势头牵着鼻子走。”
  “还能做点什么呢?”灵素使劲琢磨。
  没两天,在方伯丰带着农务司的人挨镇挨村督行府衙政令的时候,米市街上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米铺,就一间门脸。只挂了个旗子,也没开过门,也没什么人注意它。


第252章 五鬼运财
  方伯丰花了大力气整理出来的县里存粮数目,几个人抄写了几份,先在县里金宝街和高楼街、米市街等几处张贴起来。还有人专门在那里给人讲解。
  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排队买米的百姓们当中,识字的都是少数,买点东西算银子铜钿还能算清,要他们一下子听明白什么有田产量、丁田产量、散花稻影响面积等话,虽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串一块儿什么意思就糊涂了。糊涂了也懒得细思量,还是赶紧找地方排队买米去要紧。
  就有人听了会儿打断那念布告的人道:“要么官府卖米给我们,要么就闭嘴。这些文绉绉的扯什么蛋!有这点功夫怎么不叫这些黑心的米商们多卖些米?怎么不去别处多运些来?就在这里给我们说些听不明白的玩意儿,管什么用?听了管饱不管饱?!”
  这话一出,刚才站在那里还想听两句的也不听了,“官府就是空口白话的多,正经事儿就屁都不干。”甩甩手走了。把那个跟来贴布告的农务司小哥气得不成。
  回去跟司里人抱怨道:“反正咱们知道怎么回事儿,爱排队就叫他们排去呗。要我说就多余管他们的!都这么明明白白同他们说了其实粮食根本没那么缺,家里够吃的就先吃着,不用这么着急忙慌的。得,根本听不明白,也不着耳朵听,还是排队要紧。整一个白忙活!”
  边上老人劝他:“你啊,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那么些废话。上回惹得老司长发火忘了?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呢!”
  这后生不乐意了:“我就实话实说怎么了。这些人就不该管他们!这些事儿他们不知道,咱们好心告诉他们知道了,他们自己不听。还赖我们啊?干嘛我们非得一遍遍说给他们去!爱死不死!”
  一个上了年纪的主管刚对完一处的佃户口粮领用明细,放下笔来对他道:“你呀,别觉着自个儿怎么着似的,就你聪明厉害,人家都傻。你要是生在那样人家,那么长起来,你也这样儿。你看看这会儿排队买粮的,有穿绸着缎的吗?有廪生读书人没有?这些都是成天忙着生计的人。
  “一家几个人挣钱几个人吃饭,一文钱都得算计着花,谁落个病受个伤说不定一家子就得挨饿。你叫他有什么耐心去听你那些话?你的活计是把话给人说明白,叫人能听懂,不是叫你装大瓣儿蒜在那里拽着范儿念两遍就成的。你领的银米就是为了干这个来的,你没把活儿干好付给你的那份银米就算白糟践了。你还看不上人家,人家好歹搬东西干活真给这世上做事儿呢,你干什么了?!”
  后生被训得没话说,边上一个主管叫他做活儿,便又往那边帮忙去了。
  这边县里的米市街还这么半死不活的,底下村镇里政令执行也不太顺利。这些敢大面积种散花稻的人家,本来就是些爱钱又胆儿大的,要不然也不能试都没试过就敢这么干。这下一看没有收成不说,官府还逼着他们给那些佃户们拿口粮,心里怎么能乐意?
  硬的不行他们就来软的,耍赖的法子多得是。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的,又说拿之后两年的收成抵,实在混不过去就说折现,折现还不能按高价好米来折……
  好在这回政令推行同政绩挂上钩了,几个司做这事儿都不遗余力,尤其刑狱司的对付这样的人经验丰富,一通收拾下来,只剩下五六个真死皮赖脸的一时拿不下,别的都按规定交了粮。
  方伯丰回来难免要跟灵素说起这些人的厚颜无耻:“他们一家都有几百亩的良田,若是寻常按着佃租文契来,三成的租余也并不算多。这回他们是自己也亏得很了,见官府又不肯饶他们地税,给佃户的粮就死活不肯拿出来了。”
  灵素道:“府里都下政令了,他们还敢违抗?这不是得吃官司了么!”
  方伯丰苦笑:“若是官府政令执行不力的都能吃上官司,事儿就没这么难了!”
  灵素想了想道:“他们说可以拿接下来两年的收成抵?”
  方伯丰点点头。
  灵素自己算了算道:“那不如就叫他们拿两成的,剩下的就用接下来两年地上的收成抵。官府出面签下文契,税还叫他们自己交。”
  方伯丰看看灵素,灵素便把刘玉兰他们那里把花后田白租给人养田的事情说了,又道:“米袋子和五色麦都能有寻常田亩五六成的收成。之后还能种旱稻。要是能签下来,佃户也不亏。再说如今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大家让一步把粮食先拿到手再说吧。”
  方伯丰点点头道:“这也是个办法,横竖这收成抵口粮的法子还是他们自己说的,不算咱们强逼他们的。”
  这么一来,果然有几个都签了,只是说明接下来两年除了地税,田里的东西他们是一概不会管的,换句话说,连本来雇工养田的钱都不打算给了。他们看过那地了,就算把那地上两年的出产都让给这些佃户,估计也没多少东西,肯定比把这些东西留作自己的、另外按工给他们算钱强。毕竟这样的地上能种的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人心没底,还有三个连这样的条件都还不肯痛快答应。就是那两成口粮他们也不乐意出。
  因这三家每家都种了二三百亩的散花稻,这一下子去了这么多地,颗粒无收,还得给出去二三百亩地的两三成收成。这简直是杀人啊!
  方伯丰说给灵素:“一亩就按两石出产算,一亩地的两成是四斗,二百亩地是八十石的粮食,三百亩是一百二十石。不说他们自己家里都是成片的仓房,就说这按寻常白米折银子,也就一百两银子。这可是几十家佃户人家拢共得的钱!就是不想给,一会儿说主家没在,一会儿说实在没粮了,唉!
  “这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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