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入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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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素入凡记- 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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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商户们,便是村镇里的人家,若是家里有余粮的,也开始运往外县售卖了。如此一来,因他们那里比我们高了两成价儿,他们本缺粮的反变得不缺了,我们这里本来不缺粮的,却真的要开始缺了。”
  他话音刚落,一边的幕僚冷笑道:“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要为自己开脱?是想把这事儿推到大人身上,你们就一句‘政令不得民心’就能洗脱自己以权谋私之罪了吗?”
  刑狱司的几个立时反唇相讥:“以权谋私?只怕借权谋私更叫人齿冷吧。”
  那幕僚站直了身体,慷慨道:“某向来不屑行此蝇营狗苟之事,骂你们,是骂得你们!”
  坊业司的一个主管道:“先生好兴致,趁着同僚们各有个错,确实是个在主子跟前争青眼谋前程的好时机……”
  那位幕僚面上一僵,看了知县一眼,闭嘴不说了。
  知县全不管他们口舌之争,只有气无力道:“如此……前次政令便……废除了吧!自明日起米市不再限价限售,关卡也……撤了吧……”
  边上一个幕僚道:“大人!如今虽有一部分米粮外运了,应该绝大多数还在县里!虽几处关卡无法把全县团团围住,可能从小路浅水出去的毕竟不多。若是大船大车,只能走我们设卡的那几处。此时若是撤了关卡,只怕更留不住米粮了……”
  知县大人摇摇手道:“他们米粮外运不就是图个钱么?现在县里不限价了,能卖多少价钱看他们自己本事,何必再运出去?反正……管了也是白管。给买粮的保障,买粮的就想一口气把米都买走,把便宜赚到底!限制卖粮的,难道不是替他们积德?少赚几个银钱,却积下了多少福德!结果呢?变着法子地作孽去……还拖累旁人一同作孽……算了算了,多管多错!各人罪愆各人担,由他们自己去吧……”
  第二天布告一贴出去,满市哗然。几家开的米铺前面,排队排后头的人直接喊:“卖给我!我给加三成的价儿!”那米铺老板就有些犹豫,前头的人只好跟着加价,只怕不卖给他。
  没半天,这米粮价格就比之前涨了快一半,所有的正经米铺都开始限售,一回顶多卖一斗。逢余粮不多,几人争买的时候便来一个价高者得。
  只有那掺了泥块子的杂合粮还是老价钱,洗起来是费力了,不过这价儿也比从前干净的时候便宜了快一半,里外里算来还是划算的。当然更多的人,在这样米价高企的时候,一听这家的价格,就晓得卖的东西绝对好不了。毕竟能挣钱的时候谁不挣?也只有实在上不了台面的,才不得不低着价儿卖吧。
  有老主顾带着亲戚来这里买,亲戚一看那泥块子都惊着了,卖粮的妇人告诉她:“没事,不过多过一遍水。水一冲就干净了,这泥细,不存沙子,放筲箕里冲两遍水就行了。我们家就吃的这个,不哄你。”
  这都是没办法的才买这些,但凡还吃得起白米白面的,看这样儿都摇着头走了。
  几日过去,虽废除了之前的政令,可还是没多少米铺开张。
  祁骁远家的米铺也还关着,刘玉兰问自家婆婆,她婆婆道:“这衙门跟抽筋似的,一会儿这么了,一会儿那么了。谁听他头一句的,第二句就吃亏。谁敢信他的?再等等吧。看看再说!”
  这么一来,买米的人更慌了。米价都涨一半了怎么还没有米卖呢?一时又传说周围几个县的米价都涨了六成了,还有更北边和西边的地方都翻了五六倍了!
  德源县的米价应声高涨。买米的人同卖米的冲突不断,一个骂另一个黑心,另一个就说“官府都不管我们,你不爱买别买!”
  这夜众人都在安睡中,米市街着火了,火借风势烧了多半条街。
  成百人起来救火,所幸总算没死人。
  司衙的人急头撞脑跑到衙门里准备向知县老爷请示后事安排,却发现两天没露面的知县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印离开了……


第265章 穷易困
  司衙的人都惊呆了,知县大人一走了之了?这个时候?
  更尴尬的是几个不知道知县大人去向的幕僚,这心腹幕僚做得连主子辞官了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往哪儿去找他去,往后可还有脸再在这一行混?
  赶紧快马报去府城,康宁府一边把这事儿往六部报,一边还得拿主意怎么安排德源县的人事。知县他们可没权力直接任命,可这个时候也不能叫德源县群龙无首,事情报上去等定下人选、再赶来赴任,怎么也得几个月的时间。如今正是情势一天几变的时候,哪里耽搁得起?
  没过两日,康宁府一纸任书下来,直接升了老司长为县丞,暂领县令事务。
  谷大夫知道了消息叹一声,回身去药房里寻得用的药材准备给老司长炖补汤喝,——一把老骨头了,真的点灯熬油忙起来,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活头!
  此时那位挂印而去的知县大人,正立在船头,月下行舟,寒风满袖,越发飘飘欲仙了。
  “如今德源县正逢乱时,大人此时弃官离任,心里果然能无挂碍?”边上一宽袍大袖者轻声言道。
  知县看着水上船行月破,长叹一声道:“这世上人心不净,便是我留下,又能如何?你往哪边靠,想要帮哪个,那个就趁了势,恨不得把便宜赚尽把别人逼上绝路;你想叫他们看轻钱财身外物,多积德,少作孽,不要一味往钱眼里钻,结果他们同你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若我要在这样地方能玩转各方势力,那我就得去弄懂想通里头的各样腌臜想法念头,比他们更奸更坏,利用其欲其贪,把他们赶到该去的路上才成……我好好的人不做,为什么要去做鬼?饭不吃,却要去食屎?!
  “罢,罢,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这辈子父母已故,妻儿皆无,难道要为这些功名利禄所缚?贪者吃贪苦,欲者吃欲苦,谁管得谁来?我还是自清净的好!”
  那人便笑道:“难得大人如此洒脱。”
  知县大人笑叹一声:“洒脱?不过悬崖撒手耳。”
  那人便道:“人之勇之慧之决断,不正在这悬崖撒手之时?多少人都一同跌落深渊,尚紧抓不放呢!”
  知县大人叹了一声,望月不语。
  老司长升任县丞,方伯丰顺理成章坐上了司长之位。
  陈月娘几个知道了消息,在散工后特地过来灵素家里道贺。
  灵素看着她们个个神色如常,再想想前几日米市街上的兵荒马乱,——若不是她情急之下突然能“收火”了,还不定要烧成什么样呐!
  “啧啧,米市街被烧了大半!”这样的话,对许多人来说不过一个新闻而已。虽在一个县里住着,却似无数个世界堆叠在一起,全不相干,喜怒哀乐,各过各的……
  陈月娘道:“说是给你贺喜,我们都不晓得怎么说好。这时候升上去,虽是立功的时候,只怕也辛苦得紧。最好笑是我们家那位,看你家相公升得这般快,都有些动心想要改考典试了。我说你怎么想的呢?难道这衙门里有这许多司等着要司长呢?”
  众人听了都笑。
  灵素想想方伯丰这阵子忙的真是心力交瘁,加上许多事情听他说来几乎都是无解之困,真是何喜之有啊。
  便实话实说道:“辛苦得很,事情又多又乱,偏又不是一人一司能做成的,确实没觉出什么喜来。”
  齐翠儿不爱听了,说道:“要换个人说这话,我都得大口啐她!晓得你就是这直肠子的心思,没法子!什么叫没觉出什么可喜的来!你只看看如今这县里,排队急着买米下锅的,有衙门的人没有?别说管事主事们没有,便是最底下当差的,也一早听到风声把米粮备齐了!光这消息灵通一条,在衙门里就比别处强一千一万倍了!
  “再一个你看这回闹的事儿!种散花稻的米粮没收到不说,地还给弄死了,谁给他们寻赔付去?不止没地方赔,还照样不能少了衙门的税钱!租种田地的就更苦了,咱们县里还算好的,府里下了令,都给挖出口粮来了,别的县听说已经有逃荒去的了。白费大半年力气,颗粒无收,眼看着没米下锅了,不走不行啊。
  “那些卖米的也是,一会儿说不能限售了,得,叫人低价都卖尽了。回头人家又说能限售、不限价了,眼看着自家的米换个人手里翻一倍卖出去了,你说你找谁说理去?!
  “个个样样都保不齐收益,种地的要看天看粮种,卖米粮的得看官府的政令,连我们做活儿的,还得怕别真的闹大饥荒那谁还管得上买好料子做衣裳穿?只有衙门的是铁打的饭碗,俸禄里是有米有银的。街上米粮便宜了,就都要银子,如今这样的时候,就都从官粮里走给米,饿死了谁也饿不着他们!
  “所以说当官的怎么不好?那是再好没有的了!就光冲这几条,也很值得当一回官了!”
  灵素无话可说,在她这里什么米粮银钱都不叫事儿,方伯丰要是什么都不干同她往山上一待,日子逍遥着呢!自然这司长不司长的除了累,还有方伯丰自己的抱负,真要论好处和舒坦还真论不上。可齐翠儿的话也没错,那是从真正的“人”来说的,可不是安稳么?!
  齐翠儿又一指绍娘子,“除了这样脑子实在太好使的,寻常的人来说,要能进衙门,那真是再好没有了!”
  灵素便问绍娘子又做什么新买卖了,齐翠儿摇头。原来当时齐翠儿听陶丽芬说了康宁府里许多别的地方散花稻种得比德源县还多,自己就又额外多屯了点米,回头还告诉绍娘子了。绍娘子听了之后接连几天都在外头打听这事儿。知道果然如此之后,便赶紧分几处分几回又多屯了百十石米存在家里。
  如今闹粮荒,作坊里有一早没听她提醒屯米的,这些日子就没心思上工了,总顾着愁下个月的口粮要从哪儿来。绍娘子就说了,只要安心在这里做活儿,她保证能弄来粮食,还用比市价低一成的价格给她们,叫她们只管放心。
  现在市价都涨了六七成了,低一成也赚了一半,人家还得对她感恩戴德的。“你说说她这买卖做的!真是又赚银钱又赚人心,太狠了!”齐翠儿不无感慨的道。
  陈月娘也拿绍娘子打趣道:“你就不能痛快点儿,按着原来的价儿给她们?还赚她们一道,真是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东家。”
  绍娘子笑道:“我若是当日知道这个苗头就偷偷藏起来准备赚大伙儿银钱,那你们倒可以一说。可当日我是怎么嘱咐你们的?来回来去劝多少回叫你们赶紧屯米粮以防万一?结果呢?就是不听!要是家里果然困难,银钱实在不凑手也罢了。可你瞧如今喊得最狠的那几个!当日拿了工钱没买米面拿去干什么了?一个买了一堆胭脂水粉,一个买了一镯子一鬓花!这样不听劝的人,我不挣她们这一道银子简直对不起那些听了劝的人!”
  齐翠儿捂嘴乐:“是啊,那些果然银钱不凑手的,都跑去买杂合粮了嘛!”
  如今她们几个家里都一早屯够了多半年的米粮,不管外头是限售也好涨价也罢,都同她们没干系。
  刘玉兰说齐翠儿:“你不是想挣钱?如今米价涨这许多,你不把你屯的米卖掉些儿?”
  齐翠儿道:“我傻啊!为了几个银子把命当了么!”
  众人听了都笑。
  晚上方伯丰回来,灵素同他说了许多人来道贺的话,又把齐翠儿说的话也学给他听了道:“也不是全没有道理,我们是自家有地,不愁这些。不过若是果然天灾来了,全县绝收,那时候是不是确实是你们衙门里的最不容易挨饿?”
  方伯丰叹道:“这还真不知道。不过真的要人在旁人死和家人死之间选一的话,多半多都会偏自家人的。舍了自己或者还可以,舍得了家人儿女的却少见得很了。”
  灵素听他这话是认了齐翠儿的说法了,先笑道:“你这不是同当日要推广渣水稻就叫县令满门先吃一年半载的一个意思?”又叹一声道,“难怪这世上的人个个想着要做官发财,就像如今这场粮荒。先是大商人同当官的联手做局,把个散花稻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价格飙升,看着有厚利可图,把许多贪图此利的人引进沟里。
  “这些大财主本是想凭着‘头口水’的先机,再大赚一笔的,才会下重金买了那散花稻的稻种来种。结果颗粒无收不说,地也给弄坏了。一下子传出许多话来,有些米商们就有些想观望的意思,准备待价而沽。
  “衙门政令频出又常前后矛盾,搅得人心惶惶,手里有粮的人都偷偷把米粮运去高价的地方卖了换银钱,最后闹得本来没多大缺口的县里真的开始缺粮了,于是不得不放开价格,结果没两天米价都超过周围几个原本就真闹粮荒的地方去了。
  “看这些事情,出手的都是大商行、米铺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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