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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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灵-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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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云山和既灵都住蓬莱,然一个在长乐宫,一个栖云卧枝,随心所居,于是蓬莱的仙友们日日都能见到长乐上仙满仙岛地找人,有时候找得到,就拉着人家姑娘没完没了地聊,有时候找不到,就一个人坐着云彩,飘到哪儿算哪儿,留下一路唉声叹气的幽怨。

    自此,云雾缭绕千万年的九天仙界,有了第一朵“愁云”。

    许是先前的九天妖乱太伤元气,这一年里,九天再没什么人折腾出什么风浪,五仙岛连同九天宝殿,均安安稳稳修生养息。

    如果非要在这一派宁静祥和的氛围里挑件不太宁静祥和的事,那就只能是苍渤上仙的婚事了。

    成亲一事是苍渤上仙自己同天帝提的,且他与对方两情相悦已久,可谓是一切顺意只差东风。

    但这缕东风,天帝偏偏送不出来。

    原因无他,苍渤上仙想迎娶的是妖,一条东海之中的小蛇。

    这事从始至终都被捂在天帝内殿,整个九天的仙友无论上仙散仙,皆是道听途说,但就这么你听一句我探一句,生生弄来了轮廓——据说苍渤上仙第一次提时,天帝勃然大怒,断然否决,于是苍渤上仙回了东海;隔一个月,苍渤上仙第二次入内殿,再提,天帝气得抖翻了茶盏;第三个月,第四个月……

    十二个月,十二次“天伦之乐”,具体父子怎么聊的,隔墙的耳朵实在听不了那么仔细,众仙友只知道如此这般拉锯了一年,父子各退一步,天帝同意苍渤上仙娶亲,但大婚一成,即免去上仙司职,以散仙身份贬谪于东海,永世再不许踏入九天一步。

    说是各退一步,但少昊生来喜水,当苍渤上仙时,便一年中有三百五十日在东海里,故而这免去上仙司职的惩罚,怎么看都是天帝单方面的妥协。

    但众仙只在私底下议论,明面上,仍当对此事全然无知。

    终于到了这一日,天旨降下。

    天帝亲子被贬为散仙,永世不得入九天,绝对算得上极大的事,奈何众仙友已跟了一年,连天旨大概会如何写都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天帝的声音传遍九天仙界时,众仙友内心毫无波澜,顶多叹一句——哦,终于尘埃落定了。

    谭云山听见天旨的时候,正在蓬莱一处山丘,刚把既灵逮着,天帝的声音就入了耳。

    既灵亦然,本来还拿着净妖铃敲他呢,一听天旨,动作便顿住了。

    “少昊该高兴了。”既灵虽然也和众仙友一样对这结果不意外,但“据说”和“真正降下天旨”,感受还是截然不同的。她如此,少昊只会更甚,不过如今天旨来了,那便一切都踏实了。

    “何止高兴,”谭云山叹口气,不无羡慕,“现在应该乐死了。”

    他早就细细给既灵讲过东海上的相遇,所以知道既灵在心里也已将那两位视作朋友,这会儿朋友圆满,她自然替对方高兴。

    可是连少昊和小灰蛇都圆满了,他的漫漫求亲路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曙光?

    忘渊之下的那个吻,自回了九天之后再没人提。他起初是觉得不要逼太紧,循序渐进,现在发现,他的情路是逆水行舟,不进就风驰电掣往后退啊!

    “谭云山。”

    破天荒被主动点了名,什么路漫漫逆水舟瞬间抛了个干净,谭云山应得那叫一个欢喜:“嗯?”

    既灵歪头,若有所思:“我这两天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是喜欢?”

    谭云山怔了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眉宇间淡淡的怅然若失:“在黄州客栈的时候,有个姑娘把心递到我面前了,我没敢接。当时被冯不羁偷听偷看去了,他问我为什么那么肯定自己给不出心,他说我看你挺喜欢她的……我就问冯不羁,何谓喜欢?”

    既灵忙不迭问:“他怎么说?”

    “他说喜欢哪,就是看见她笑就开心,看见她哭就难过呗。”谭云山笑了下,笑意却浅得近乎忧伤,像在后悔过往的愚钝,“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我有多傻,我和他说,我看见你们笑也开心,看见你们哭也难过。”

    既灵第一次听见谭云山说自己傻,没忍住,乐出了声。

    谭云山全然沉浸在过往“淡淡的伤感”中,被这“噗嗤”一声,彻底拖回当下。

    那破坏气氛者还毫无自觉,笑得眼眉弯弯,煞是好看。

    于是谭云山那一腔郁闷,又很没骨气地散了。

    “我没从冯不羁那里得来正确答案,但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他看着她的眼睛,似要一直看进她心底,“喜欢一个人,就是不用看见她笑,单是看见她,就开心;也不用看见她哭,单是看不见她,便心神不宁……”

    既灵不言语,但也不笑了,只静静看着他。

    “我用了很久才分清楚,冯不羁说的那是朋友之情,而我刚刚说的那种,才是喜欢。”谭云山自顾自道,像要把藏在最深处的那些全部摊开来,“和朋友分道扬镳,会思念,但一想到以后见不着喜欢的那个人,心里就疼,疼得什么都做不了。很奇怪,就算是没有心了,胸口那里还是疼。”

    既灵抬手,轻轻覆到他胸口。

    谭云山莞尔,想说就算疼,也只有自己知道,你又摸不出来,可最终出口的却是:“琼林的花开了,要不要去看?”

    “好!”既灵答得快,跑也跑得快,前一刻还同他面对面呢,下一刻就跑到十几步开外了,然后回头催他,“谭云山,你怎么总那么慢——”

    谭云山眼眉舒展,心内豁然。

    是啊,他就是个慢性子,所以急什么呢。喜欢两个字,说来容易,可他悟了两世。他的迟钝让她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反过来,也该到他了。

    一年,十年,百年,千年,哪怕到了灰飞烟灭那天,依然等不来回应,又如何呢?单是看着既灵,看着她没心没肺,看着她逍遥快乐,足矣。

    “谭云山——”

    “来了来了……”

    “你说我俩在谭府门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用净妖铃砸了你的船?”

    刚走两步的谭云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定住,一头雾水地望向前方:“对啊,怎么了?”

    既灵一脸好奇:“那你当时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谭云山认真地想了半天:“好像是‘你给我站在那里不要动……更不许跑’!”

    最后这四个字,随着逐渐清晰的回忆,骤然有了气势。

    既灵似想象出了那个画面,乐不可支:“第二句呢?”

    谭云山这回对答如流:“姑娘为何毁我船?”

    “我理你了吗?”

    “没有……”

    “第三句呢?”

    “姑娘,在下还活着,上香是不是早了点?”谭云山说完连忙补充,“这一次你理我了,你说……”

    既灵笑着抢了他的话:“对不住,我以为你是妖怪。”

    谭云山有一瞬的空白,而后瞪大眼睛张开嘴,彻底傻掉了,傻得忘了狂喜。

    仙气东起,渺渺而行,细听,似带着槐城的风雨,点滴到蓬莱。

    — 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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