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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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终- 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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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笑着摇了摇头:“世子随时可能回来,我这样子迎出去方便些。”
  锦蕊硬生生挤出笑容来:“夫人说得对,奴婢也合衣歇着,等世子回来了,奴婢给他开门。”
  杜云萝睡得并不踏实,几乎是辗转反侧,各种梦境涌向她,醒来时只觉得疲惫,倒是什么都忘记了。
  天亮之后,九溪给杜云萝准备了吃食,自个儿要过去关口那里,却被叶毓之拦住了。
  “你想上城墙去观望?”叶毓之道,“我等下当值,我会仔细看的,你照顾好你们夫人吧。”
  叶毓之说完就走了,九溪都来不及唤住他。
  他对着叶毓之的背影行了礼,他听说了,这些日子里,叶毓之就算不当值,也会求了长官去城墙上观望。
  一整日的工夫,杜云萝倒不觉得难捱,时间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不知不觉过去了。
  前世五十年都迈过去了,这区区一日真的不算什么。
  驻地里的火把又亮了起来。
  九溪转了一整日,寻那些从古梅里回来的兵士们说话,想知道穆连潇为何会失去踪迹,只是所有人都摇头,说是当时场面大乱,全都在奋力杀敌,顾不上东张西望,等战事结束时,才发现穆连潇不见了。
  回到院子里,从窗内的倒影,他看到杜云萝坐在炕上,九溪挠了挠脑袋,轻轻唤了锦蕊。
  锦蕊从里头出来,九溪正要说什么,就听得一阵脚步声从后头冲了过来。
  九溪猛得回过头去,瞪大眼睛一看,来人是叶毓之。
  叶毓之喘着气,指着关口方向,眼睛发红:“回来了,都回来了,一个不少!”
  九溪张大了嘴,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锦蕊惊呼一声,跌跌撞撞往屋里冲去。
  很快,杜云萝跑了出来,颤着声,道:“真的回来了?”
  叶毓之重重点头:“都回来了!”
  眼泪霎时溢出眼眶,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净了一般,杜云萝几乎站不住了。
  锦蕊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杜云萝推开了锦蕊,顾不上什么姿态、规矩,蒙头往关口方向跑。
  远远的,她看见了有一行人往这里来,她努力分辨着他们的身形。
  她看到了穆连康,看到了疏影和鸣柳,那穆连潇呢?
  又往前跑了几步,杜云萝才发现了穆连潇——他趴在马背上。
  “世子!”杜云萝上前。
  穆连潇伤得不轻,杜云萝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伸手去碰他。
  听见了她的声音,半昏半醒的穆连潇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渐渐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回来了。”穆连潇艰涩道。
  杜云萝噙着眼泪冲他点头。
  穆连潇笑了,很浅,却是发自内心的,他想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可他使不出力气来。
  他只好把所有的劲都用在了说话上:“我说了我会回来,我怎么能把你让给别人……”
  
  第453章 治伤
  
  穆连潇被挪到了炕上,杜云萝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军医赶来了,屋里点了油灯,未免不够亮,黄大将军把他那儿的灯座都拿了过来。
  穆连康拦在了杜云萝前头。
  他面容疲惫,身上衣服又赃又皱,下颚处全是胡渣,声音沙哑:“弟妹,你去对面屋里坐会儿,这里交给军医。”
  杜云萝抿唇,看了穆连康一眼,又偏着身子往里头看。
  “弟妹,阿潇最重要的伤在背上,刀伤深可见骨,身上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穆连康直白道。
  杜云萝眸子一紧,双手捂住了嘴唇才没有惊呼出声。
  “都是他刚刚失去踪迹时的伤,也有一旬了,如今看起来只会更加可怖。”穆连康硬着心肠道,“你在这里看着,肯定受不住,会影响军医疗伤的。”
  穆连康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杜云萝自己都知道。
  这跟她胆子大还是小没什么关系,只是关心则乱。
  她本就爱哭,见到溃烂的伤口只怕会忍不住哭泣,穆连潇又要挺着治伤,又要顾及她,太过辛苦了。
  而军医给穆连潇处理、包扎,她不该让军医分心。
  道理她都明白,可杜云萝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双手,道:“我听大伯的,我就在对面屋里等着,还请大伯帮着照看世子。”
  穆连康见她懂事,不由松了一口气,点头道:“你放心吧,阿潇既然寻回来了,这条命就能保住,他身体底子好,伤得这么重都没有起热,等养好了伤,一样生龙活虎的。”
  杜云萝颔首,人都回来了,一定能好起来的。
  锦蕊扶着杜云萝坐在了大案后头。
  杜云萝道:“把桌上的油灯也给挪过去吧,我这里不用,窗外头烧着火把呢,能看清的。”
  锦蕊晓得劝不动她,干脆应下,执着油灯送过去了。
  疏影和鸣柳身上也有伤,九溪小心翼翼替他们清理伤口。
  锦蕊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杜云萝坐在椅子里,双手握紧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如此反复,心中澎湃情绪才一点点稳定了下来。
  刚刚见到穆连潇时,她的脑袋就有些懵了。
  那般虚弱的穆连潇是她从未见过的,他就伏在马背上,身上包着布条,不晓得是谁的衣服撕开来暂且止血的。
  不过,杜云萝还是闻到了血腥味,大抵是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那味道,冲到她脑壳发痛。
  她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又不敢碰他,只能跟在后头,踉踉跄跄地走,一直回到屋里。
  这会儿静下来了,整个人倒是慢慢清明了起来。
  她又闻到了血腥味,很浓。
  跟她当初生延哥儿时似的。
  那时穆连潇在外头等她,现在她在这里等穆连潇,这算不算扯平了?
  一明两暗的屋子就这么点地方,杜云萝听见了穆连潇的闷哼,听见他痛苦的低吼。
  从来不叫苦叫痛的穆连潇都忍不住了,可见伤得有多厉害。
  杜云萝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不知不觉间,眼泪又簌簌落下来,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锦蕊陪着她,悬着的心虽没有全部落下,但也坦然了许多。
  “夫人,”锦蕊在杜云萝身边低声道:“您莫急,刚才世子身上不是简单包扎过了吗?一定是大爷和鸣柳他们包的。
  咱们女人家不懂处置刀伤,但鸣柳他们是跟着世子在北疆打过仗的,大爷又当过马贼,晓得怎么照顾受伤的人。
  这一路上肯定没少帮世子处理伤口,这会儿又有军医,没问题的。”
  杜云萝噙着眼泪点头。
  九溪在外头禀了一声,杜云萝让他进来。
  “鸣柳和疏影呢?”杜云萝问道。
  九溪恭谨道:“夫人,他们两个说,这些日子没收拾了,不好来夫人跟前回话。”
  杜云萝摇头:“这个时候还讲究那些规矩做什么?”
  “奴才简单问了一些,”九溪整理了一下思路,把那两人告诉他的说了出来,“当日大爷失去踪迹,大爷和鸣柳就去寻了,只是一直没寻到,后来消息传回来,疏影也去了。
  大爷把大军送回了山峪关后,又出关去找,结果只遇见了疏影。
  两人结伴寻着,直到前天,遇上了爷和鸣柳。
  鸣柳说,他找到爷时,爷就已经是趴在马背上的状况了,当时爷就只剩一口气了,全是那马儿自己在走。
  他想带爷回来,可也寻不到路了,就只能跟着爷的马走。”
  九溪顿了顿。
  鸣柳说当时两人没水没粮,在大漠里已经撑不下去了,他只能杀了自己的坐骑,以血当水喂给穆连潇,又拿马肉充饥。
  穆连潇伤重,本就受不得颠簸,他双腿跟着走,也没影响速度。
  只可惜了那坐骑。
  鸣柳说得眼睛通红,九溪却是心惊胆颤。
  不为了那匹马,而是他看到了鸣柳双臂上一条又一条的伤口。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马肉可以烤熟了带上,但马血不行。
  鸣柳和穆连潇走了好几天,到后来肯定是鸣柳拿自己的血喂穆连潇,他手上的伤口都是这么来的。
  鸣柳不说,九溪就当不懂,咬牙替他处理伤口。
  这些太过血腥,九溪不敢说出来,杜云萝这几日情绪原就起伏,再听这些,怕是要扛不住。
  “好在爷的马认路,慢慢就摸回来了,遇见了大爷和疏影,这才回来了。”九溪道。
  杜云萝仔细听完,一言不发,她知道其中情况远比九溪说得还要艰辛,鸣柳和疏影告诉九溪的也不是全部。
  那些辛苦和坚持,不一定都要挂在嘴边。
  老马识途,也亏得有这匹认路的马,才能让穆连潇有命回来。
  东间里又传来穆连潇的闷哼,落在杜云萝耳朵里,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连指尖都是麻的。
  “你照顾好鸣柳和疏影,”杜云萝吩咐道,“今夜太迟了,等明日一早,你再回小镇里给大嫂带个信,也免得她提心吊胆的。”
  九溪应下,退出去了。
  杜云萝靠坐着,听着东间里的动静,直到天蒙蒙亮起来时,那边才算处置好了。
  
  第454章 苦药
  
  杜云萝过去,看着趴在炕上的穆连潇。
  他背上、手上、腿上,杜云萝觉得能包扎的地方,竟是全包上了。
  连多余的一处都没有了。
  穆连潇闭着眼睛。
  军医一面收拾药箱,一面与杜云萝道:“夫人放心,世子是睡着了。”
  杜云萝松了一口气。
  “其余伤处还好,就是背上的一刀很厉害,又不是立刻清理包扎的,只怕要养上一些日子,夫人平日照顾时要千万注意。”军医叮嘱了杜云萝一番,这才下去开了方子。
  黄大将军此刻也轻松不少,随军医一道出去了。
  锦蕊给穆连康倒了一杯水,他一饮而尽,道:“阿潇大概要夜里才会醒,你抽空歇一会,等他醒了,有你忙的了。”
  杜云萝福身道了谢。
  等屋里只剩下杜云萝和穆连潇时,她小心翼翼在他身边坐下了。
  说是睡着了,但伤成这样,睡和昏迷也没什么区别。
  杜云萝轻轻握着穆连潇的手,他的掌心不似往日温热,甚至比起杜云萝来,都有些发凉,可只要不是冷的,杜云萝就安心了。
  她知道自己该小睡一会儿,毕竟也是一夜未眠,可杜云萝根本睡不着。
  她就这么坐着陪着他,看着他,听着他浅浅的呼吸。
  直到下午时,杜云萝才把引枕摆在地上,坐在引枕上,靠着大炕眯了会儿。
  锦蕊过来,见里头两个都未醒,又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天色大暗,驻地里的火把又点了起来。
  穆连潇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疲乏得厉害,身上的伤又重,以至于他根本感觉不到痛。
  他看到了杜云萝,小小的脑袋趴在他身边。
  她的眉头紧锁,睡得并不踏实。
  而他的手被她的手掌包裹着,他想抽出来揉一揉杜云萝的眉心,将那苦仇揉开,只是穆连潇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能这么看着她,能再回到她身边来,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茫茫大漠里,伤重不醒时,有好几次,穆连潇都觉得会死在这里,可他还是咬着牙回来了。
  他若不归,尸骨不存,那不就成了八年多前的穆连康了吗?
  失踪比战死还要让家人痛苦。
  吴老太君要怎么办,周氏要怎么办?
  他的云萝和延哥儿又要怎么办?
  神智不清时,眼前全是杜云萝的身影,如海市蜃楼一般,引着他一步一步撑下去。
  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回来,一定会活着回来,那就不能食言。
  他不想看她守寡,更不会让她当别人的女人去。
  那就只能撑着。
  穆连潇撑下来了。
  现在能看到她,就是对他最好的奖赏了。
  杜云萝似是做了噩梦,身子一震,猛得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杜云萝一时怔了怔,待反应过来是穆连潇醒了,她急忙唤他:“世子!”
  喑哑的声音还未落下,眼中泪水已经涌了出来。
  杜云萝顾不上擦,问道:“身上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氤氲的双眸里满满都是关心和紧张,穆连潇缓缓扯出一个笑容来,道:“不痛的。”
  杜云萝不信,她连被绣花针扎一下都觉得痛,穆连潇都这样了,怎么还会不痛。
  见她垂着唇角全然不信模样,穆连潇轻笑,出口却成了咳嗽。
  他是真的没骗她,身体已经麻木了,又哪里还会知道痛不痛的。
  杜云萝听他咳嗽,赶紧放开穆连潇的手,想给他拍背。
  手半抬起,目光触及那一圈又一圈的布条,她又只能讪讪放下。
  杜云萝吸了吸鼻子,起身去倒了水。
  穆连潇趴着不方便喝,杜云萝想了想,仰头含在自己嘴里,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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