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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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终- 第3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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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在暗处的人,是不愿意被曝光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瞬。
  杜云萝的指尖在床板上轻轻敲了敲,问道:“这些事情,你为何没有与四婶娘提起?我这儿,要是我不问你,你也不打算说,不是吗?”
  “是啊,夫人若是不问,奴婢是不会说的,”垂露答得坦坦荡荡,“定远侯府,在世人眼中,委实太过和睦了。二老爷只让奴婢伺候好允哥儿,用心伺候好主子们,这句话奴婢喊破了,哪里像是一句不好的话呢?
  若是四太太、夫人从未对二老爷起疑,奴婢说出来,只是多添是非,不仅换不来信任,反而……
  刚刚夫人问起,奴婢听夫人的口气,知道夫人对那边也是防备着的,因而奴婢才敢如实相告,而不是做一个挑拨主子的刁奴。”
  杜云萝的心重重一沉。
  她明白、也理解垂露的保留和迟疑,就像是在几年前,她明明知道二房上下做了多少恶事,但也只能隐藏在心底里,不能对定远侯府里的人吐露分毫。
  哪怕是对穆连潇。
  没凭没据,如何让人相信,他们的亲人是那般阴险毒辣之辈?
  没凭没据,垂露一个丫鬟,又怎么能让主子们相信,穆元谋那番吩咐,是意有所指呢?
  垂露能在府里站稳脚跟,能得陆氏信任,就不可能是个愣头青,不知道为人处世之道。
  有一句话,垂露是说对了。
  不是她,也会有其他人。
  穆元谋想从奶娘上动手脚,垂露不能为他所用,他就会安排另一个人。
  杜云萝敢说,新来的人就比垂露听话吗?
  审视的目光落在垂露身上,杜云萝想看透垂露,看到的也只是表象。
  垂露跪得笔挺,面上不急不慌。
  杜云萝暗暗叹了一口气,而后淡淡道:“垂露,我还是不信你,我对二房忌惮极深,我怕他们害了我的允哥儿。”
  垂露连眉头都没有皱。
  对着这般反应,杜云萝反倒是笑了:“可我信四婶娘,她调教了这么多年的丫鬟,我不信她会教出一只白眼狼来。”
  话音一摞,垂露的眸子倏然一紧,身子微微晃了晃,眼角通红。
  她双手伏地,重重磕了一个头:“夫人,奴婢这辈子,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爹娘,也一定对得起四太太。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奴婢都存在心里,断断不会给四太太丢人。”
  杜云萝受了她一礼,没有急着叫她起身,道:“虽说是无巧不成书,只是垂露,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就是你?”
  垂露是通透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杜云萝的意思。
  她没有马上回答,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奴婢生姐儿,与熊察的那个私通妇人生儿子,都在夫人生允哥儿之前。”
  十月怀胎,不说那私通妇人如何,起码垂露这一胎是十月足了的,允哥儿也足月了。
  也就是说,垂露怀孕在杜云萝之前,穆元谋不可能是在杜云萝有喜了之后再来安排这些事情的。
  这一点,杜云萝也清楚。
  “是,只是你要知道,我生了允哥儿,往后还会再生,你得了姐儿,若是没有与熊察和离,你往后也一样会再生养的。”杜云萝的目光落在了睡得安稳的允哥儿身上,道,“我和你,不过是时间上合上了罢了。”
  也许,穆元谋那里,早就把垂露视作一颗能用得上的棋子,只等着到了合适的机会,把她摆在合适的位子上。
  这一次,正好是孕期相符,能让垂露来给允哥儿当奶娘。
  至于外头那个妇人,不管她有没有有孕生子,只要事情闹开了,垂露容不得那颗沙子,就一样能和离回娘家。
  这步棋是可以变招的。
  倘若垂露比杜云萝晚上数月怀孕,允哥儿挑好了奶娘,穆元谋也可以动手脚让那奶娘失了差事,让长房重新挑选奶娘。
  又或者垂露一直没有身孕,她往后入府当差,身份不是奶娘,也能够是其他的。
  直接安插在韶熙园里,这是意外之喜了,否则,让垂露回去陆氏身边,以管事娘子的身份在长房、三房走动,也不失为一个堪用的。
  
  第615章 决心(月票540+)
  
  垂露细细品着杜云萝的话,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就攥了起来。原来,她在很久之间,就已经要被人左右了。
  谁知道那个妇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和熊察后来是坏了关系,可最初时,夫妻之间还是有过些感情的。
  “一夜夫妻百日恩,”垂露泪流满面,却也咬牙切齿,“若是毁在了婆母不善、丈夫愚孝上,奴婢认了,是奴婢所嫁非人,可若是毁在了旁人的阴谋算计上……哈,奴婢再是低贱之人,也不能让别人这般左右。”
  要是真被人摆布到了这个份上,这口气,垂露是咽不下的。
  她知道自己是个家生子,是个丫鬟,是靠着主子恩典才能嫁出府去当个商人嫡妻,他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是依着主子过活,被主子指东指西的。
  是她命好,才遇见陆氏这样的主子。
  没想到,叫人横插一手。
  兔子急了,是要咬人的,她就算不能把作孽之人如何如何,也不会让对方称心如意。
  了不起鱼死网破。
  垂露的眼神透露了她的决心,杜云萝看得明明白白,不禁就添了些感慨。
  她知道被人摆布的滋味,她的前一生,就是被二房上下摆布,左右着她的喜怒哀乐,左右了她和穆连潇的关系,左右了她整整一辈子。
  她恨自己当年的愚蠢,也恨二房把她当作提线的偶人。
  没有人会喜欢那样。
  况且垂露也是一根筋的人,她能在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敢想敢做,这样性格的人,又岂会愿意做棋子?
  “起来吧,”杜云萝冲垂露点了点头,“以后哥儿交给你带,我不在乎你对不对得住我,你只要能对得起四婶娘,就够了。让人去打水进来,哥儿尿了。”
  垂露应了一声,爬起身来,掏出帕子擦干了脸上泪痕。
  允哥儿当然没有尿,打进来的水是给垂露净面的。
  锦蕊亲自端着水盆进来,探究的目光看了垂露两眼,便又垂下了眼帘。
  杜云萝又唤了洪金宝家的进来,附耳与她吩咐了两句。
  洪金宝家的连连点头,匆匆去了。
  敬水堂里,周氏的脸上透着几分疲惫,道:“前几日延哥儿在我这儿,倒是挺热闹的,今儿个不来了,一下子就清净了,太清净了。”
  穆连潇坐在周氏边上,闻言笑了起来:“母亲喜欢延哥儿,我明日再让他过来给母亲解闷。”
  周氏浅浅笑了笑:“老太君那里,也念叨着他呢,我可不能日日占着,明儿个你让他过去柏节堂里,陪陪老太君。”
  穆连潇应下。
  母子两人随意说着话,一时之间,彼此都不知道要如何提起垂露的事儿,直到洪金宝家的到了。
  “大太太、侯爷,夫人让奴婢来报个信儿,夫人与垂露仔细说过了,垂露说她不敢对不住四太太,夫人还是留她用了。”洪金宝家的道。
  这句话一出,周氏就晓得穆连潇与杜云萝对垂露是起了疑心的。
  “也难怪疑她。”周氏苦笑着叹气。
  穆连潇摸了摸鼻尖,道:“我让云栖去衙门里问了,祖母那里,让藏锋也去问了一回。”
  “老太君她……”周氏闻言,神色凝重,“哎,子孙不肖,让老太君这么大把年纪,还要操这份心。”
  岂止是操心,分明是在伤心。
  这就是一把把刀子,在往吴老太君的心坎上割,每一次怀疑,每一次证实,都是一刀。
  穆连潇亦是难过,忠孝仁义,为人之本,没有让吴老太君晚年平顺,是他孝行有亏。
  “云萝说留用?”穆连潇沉声问道。
  洪金宝家的垂着头,道:“是,夫人与垂露在屋里说了许久的话,奴婢进去时,垂露似是哭过的。”
  穆连潇抿唇,他深知杜云萝的性子。
  不管前生遭遇了些什么,他的云萝是个心性极好的女人,善良且柔软,但她并不一味退让。
  事关允哥儿,事关长房的将来,杜云萝不会被垂露的眼泪所收买,一定是垂露在其他地方让杜云萝信服,愿意留她一用。
  周氏亦在思索,沉吟着道:“你媳妇既然说用,那就用吧。
  一颗明晃晃的棋子,总比暗棋踏实些。
  再说了,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不用担惊受怕的,二房那儿,素来谨慎,不会做授人以柄的事情。
  就算垂露是个钉子,想要让她发挥作用,最少也要一两年。
  我们疑心垂露,他又怎么会对四弟妹的人全然信任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穆连潇点了点头:“盼着是个拎得清的,莫要伤了四婶娘的心。”
  提起陆氏,周氏亦是感慨万分,若垂露当真出了岔子,对陆氏的打击就大了。
  “既然老太君也使人去打听了,柏节堂里,我去说吧,”周氏抬手按了按眉心,道。
  穆连潇颔首。
  眼瞅着到了柏节堂里要摆桌用饭的时候,周氏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摆,扶着苏嬷嬷的手往外头去:“我去伺候老太君,你回去陪陪你媳妇。”
  夏日里天黑得迟,各房各院都要摆饭了,天还是大亮着。
  练氏受不了内室里闷热,就让人把她挪到了梢间的罗汉床上,夜里也歇在这儿。
  她和穆元谋两人,已经很久没坐下来一道吃饭了。
  穆元谋咳嗽,练氏身上又是穆元谋不喜欢的膏药味道,会冲着他。
  练氏一个人闷得慌,好在穆连诚会过来看她。
  “时候不早了,你回尚欣院吧,”练氏柔声道,“我这儿也就这么一回事,好不了,也差不了。”
  穆连诚应了,起身要走,练氏又突然唤住了他:“允哥儿的奶娘垂露,我依稀记得,从前你身边的棠巳挺中意她的?”
  这话一说,穆连诚就晓得了练氏的意思,道:“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儿了,棠巳现在也早就娶妻生子了,再说,原本就是棠巳一头热,垂露根本不理会他,所以啊,母亲莫要再想那些主意。”
  练氏的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穆连诚见她如此,又念着她这些日子苦闷,低声道:“垂露的事儿,父亲自有打算,母亲莫要担忧。”
  “你是说……”练氏一怔,瞪大眼睛道,“靠得住吗?毕竟是四弟妹的人。”
  “谁知道呢,总归父亲也没让她做什么,堪不堪用,等过一两年再看。”穆连诚解释道。
  练氏听进去了,连连点头。
  这些人手,毕竟不是他们二房亲自调教出来的,是刚刚才接触的,就好像她本来想让董嬷嬷的邻居去当奶娘,存的也不是一招就惊天地的打算,能摆一颗暗子,时不时有些韶熙园里的消息,就已经不错了。
  免得叫人反咬一口,露出了线索端倪。
  这种道理,连她都晓得,穆元谋这般细致的人,又怎么会犯错呢?
  思及此处,练氏不由就添了笑容。
  
  第616章 教养(求月票)
  
  穆连诚见练氏面上有了笑意,不再似之前一般低沉,心中稍稍一舒,便起身退了出来。他没有急着回去尚欣院,而是站在庑廊下,抬起头来,远远眺望天边那抹晚霞。
  六月伊始,晚风吹在身上,微微有些发粘。
  并不舒服。
  不仅仅是这风,还有他的心。
  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宽慰练氏的罢了。
  垂露到底能添多少用处,此刻都说不好,也许,她根本不会为二房所用,把垂露送去韶熙园,反倒是给长房添了些助力。
  这就是一次赌博。
  一如之前的那几年,有赌赢的,也有赌输的。
  为了稳稳当当,不显山露水地把爵位夺过来,这十多年,二房上下做的事儿,其实有不少是无疾而终的。
  可要穆连诚来说,那些失败的经历,与垂露这事儿相比,又是不一样的。
  垂露毕竟是陆氏的人,仅靠那点儿恩惠,想要让她感恩戴德,委实有些难。
  再者,垂露已经脱离了熊察一家,带着女儿归了娘家,二房往后还有什么手段去钳制她?
  要说良心和感恩,人家最感激的,永远都是陆氏。
  以垂露之机敏,即便眼下没有看透二房野心,等穆元谋提出些要求的时候,垂露肯定也明白了。
  到了那个时候,垂露转头把二房卖了,这笔买卖就亏得连本钱都不剩一分了。
  穆连诚劝过穆元谋,这步棋并不妥当,反而有些操之过急,让他莫要打垂露的主意。
  只是这一回,穆元谋并没有听他的,只说叫他别掺合,他主意已定。
  回想起当时穆元谋那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穆连诚也有点儿无能为力。
  他对着残阳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回尚欣院去。
  日落之时,穆元谋歇息的书房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青松端了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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