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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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终- 第3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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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人多,别急着回去,妯娌一道说说话,让他们几个小的自己玩。”吴老太君与蒋玉暖道。
  蒋玉暖面上有一丝尴尬,却没有拒绝吴老太君,在一旁落了座。
  孩子们都挤在吴老太君的罗汉床上,娢姐儿不肯再过去挤,就缩在母亲怀里,看着嘴上不停叽叽喳喳说着话的潆姐儿。
  潆姐儿说的很多东西,只怕她自己都未必明白,更别说娢姐儿了。
  娢姐儿不懂这些,她勾着蒋玉暖的脖子,闷闷道:“他们都去过外面,我没有……”
  蒋玉暖的心徒然就是一痛,低头看着娢姐儿,见女儿奄奄的,蒋玉暖想开解她,说公候伯府家的姑娘,没有出过京城的多得去了,潆姐儿他们那样在外头生活过的才是少数,可一看到娢姐儿的样子,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小小的娢姐儿知道什么世家姑娘们的章法规矩?
  她看到的,肯定是她比别人缺了什么
  她比他们少了在外头的经历。
  她比潆姐儿少了弟弟。
  想起这些,蒋玉暖愈发不舒服了。
  潆姐儿当然是无心的,那日,她突然晶亮着眸子问她:“母亲,为什么我没有弟弟?”
  蒋玉暖正和身边的王嬷嬷在说话,闻言就怔住了。
  王嬷嬷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蒋玉暖最尴尬的问题了,她赶忙蹲下身子去逗娢姐儿:“姐儿,延哥儿、洄哥儿他们,不是姐儿的弟弟吗?”
  潆姐儿撅着嘴,摇了摇头:“不一样,不一样的,洄哥儿是潆姐儿的弟弟,我要父亲给我的弟弟。”
  蒋玉暖面色白得更大病了一场一样。
  王嬷嬷气得不行,小小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她叫了刘孟海家的过来,低声呵斥了一顿。
  当着蒋玉暖的面,刘孟海家的没说什么,等避了人,她才与王嬷嬷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是蒋玉暖陪嫁过来的两个丫鬟与娢姐儿讲的,她听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叮嘱过娢姐儿莫要往心里去,可孩子小,还是记住了。
  
  第670章 憋屈(七更)
  
  这些蒋玉暖起先不知情,知道王嬷嬷变着花样罚了那两个蒋方氏挂在嘴上让她开脸送去给穆连诚的丫鬟时,蒋玉暖便什么都懂了。
  她一直怀不上,生不出来,连这两个奴婢都在背后笑话她。
  王嬷嬷和刘孟海家的再三嘱咐了娢姐儿,娢姐儿就没再蒋玉暖跟前再提过这一茬。
  现在说起潆姐儿的经历,娢姐儿依旧无心,只是本能地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可还是往蒋玉暖心头捅了一刀,钝钝的痛。
  再不舒服,蒋玉暖也只能忍着,低着头听庄珂和杜云萝你一言我一语地与吴老太君交谈。
  傍晚时,穆元谋回了风毓院。
  听了朱嬷嬷的话,穆元谋先去书房更衣,而后不疾不徐踱步入了正屋里。
  练氏听见他脚步声,迫不及待想要坐起来,她前回和穆元谋别扭,事后慢慢也就转过来了。
  二十几年的夫妻了,穆元谋的性子,练氏最是晓得,跟他生气做什么?
  “老爷。”练氏唤他。
  穆元谋便在床边坐下,不轻不重应了一声:“连潇媳妇今儿个来瞧过你?”
  练氏想说的就是此事,听穆元谋提起来,赶忙道:“是,说了慧儿归家的事情,和请邢大人来府里的事。”
  穆连慧要归家的决心是明晃晃的,穆元谋对此并不意外,他留心的是后半句。
  “邢大人?”穆元谋一时没有想起来。
  练氏解释道:“邢御医邢大人,以前给老侯爷看过伤势,去年来把过平安脉。”
  这么一说,穆元谋就想起来了,眸色微微一凝。
  练氏把心中疑惑出了说来:“老朱说我想多了,可我心里总放不下,说不出的怪异。”
  穆元谋的薄唇抿着。
  他的脸收拾得很干净,年纪不算轻了,下巴上却寻不到一丝一毫青色痕迹,胡渣才冒一点点头,就被清理了。
  下颚紧绷,眼帘未垂。
  练氏从侧边看去,依稀觉得,眼前的穆元谋似乎还和刚成亲时差不多,可再一看他唇角难掩的细细纹理,她也知道,夫妻一道走了好些年了。
  尤其是这一年,她时不时就感觉,穆元谋又比前日苍老了些。
  分明还未到可以说“苍老”的岁数。
  是叫咳嗽给害的。
  练氏正想着,就见穆元谋一手做拳,抵在唇角,重重咳嗽了几声。
  抽气一般的声音从胸腔里传来,搅得练氏的胸口都跟着发闷,她顾不上腿伤,急切想要坐起来:“老爷……”
  “躺着吧。”穆元谋止住了练氏的动作,接过了朱嬷嬷递给他的茶盏,饮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扫了练氏一眼,“老朱说得有理,你想得太过了。”
  练氏的眉头拧了起来。
  她能自我安慰想太多,也能听朱嬷嬷说她想太多,可这几个字从穆元谋嘴里出来,她就堵得慌了。
  比杜云萝那不清不楚的话更堵得慌。
  “老爷,那邢大人受甄家供奉,谁知道……”练氏张口就说,迎上穆元谋的视线,见他眸色沉得跟化不开的墨一样,她还是闭了嘴。
  穆元谋口气淡淡:“你怕邢大人什么?
  若能查出连潇媳妇和大嫂的脉象不对,他早就查出来了,不用等到这一回。
  母亲身子骨确实不好,连潇媳妇请邢大人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至于我的咳嗽和你的脚伤……
  你莫非还怕邢大人给你我下毒不成?”
  练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没有这个意思,她想的是邢御医就算来了,对他们两夫妻说的话,肯定也和外头那些大夫一样,练氏一个字都不信。
  下毒用药的从来都是他们两夫妻,被穆元谋用这种漫不经心的口气提起来,越发像是在拂练氏的颜面,打得她两颊发痛。
  “老爷,我不是……”练氏辩解道。
  穆元谋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夫人只管养着伤,余下的事情不用多想,我自有想法。”
  练氏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穆元谋的衣摆,指尖才刚碰到那青灰色的袖口,自己就一个激灵,慢吞吞又收了回来。
  穆元谋不会跟她说的,这几年,穆元谋与她商议的事情越来越少,倒是会留下穆连诚,父子两人关起门来不晓得说了些什么。
  练氏想问,穆连诚跟她绕圈圈,穆元谋干脆当没听见。
  憋屈得紧!
  憋屈得她的心肝肺又要痛起来了。
  穆元谋似是没注意到练氏的神色,他又咳嗽了两声,拒绝了朱嬷嬷再次递过来的茶盏,道:“老朱,伺候好夫人,让夫人多宽宽心。”
  朱嬷嬷身子一僵,见穆元谋扫了她一眼,她低下头,道:“老爷,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夫人。”
  在朱嬷嬷的声音里,穆元谋已经迈着步子出去了。
  练氏这会儿也顾不上怄气了,抬手在胸口处重重揉了两下,吐出一口闷气,却不觉得舒坦。
  “老朱,”练氏哼着声儿道,“慧儿什么时候能回来,能来听听我这些糟心的事儿,也给我出出主意?”
  朱嬷嬷连自家主子都劝不住,哪里还能摸得明白穆连慧现在稀奇古怪的心思?
  讪讪笑了笑,她道:“现在是风口浪尖,乡君是聪明人,她会选个合适的时机回来的。”
  练氏这才作罢了,没有再问。
  朱嬷嬷替练氏整了整被角,招手让珠姗进来伺候,自个儿退出去站在庑廊下吹风。
  她一脊背的汗。
  这都九月半了,老太君屋里都点炭盆了,搁在她这里,听两个主子说话,生生熬成了六月酷暑。
  作孽哦,作孽哦!
  朱嬷嬷吹了会儿冷风,汗都收了,她却只顾着想东想西,直到忍不住瑟瑟发了个抖,这才醒过神来,搓着手进了屋。
  九月十九,信佛的人家少不得去观音大士跟前拜一拜。
  吴老太君让单嬷嬷扶着她去了小佛堂里,极其难得的,跪了大半日。
  秋叶看在眼底,低声与单嬷嬷道:“老太君的身子骨不碍事吧?”
  单嬷嬷心里也烦闷,现在不是几年前了,杜云萝刚进门的时候,吴老太君就算在佛前跪上一日都不打紧的,歇一歇就缓过来了,可现在的身体,连单嬷嬷都心虚。
  只是,吴老太君想诵经,她也拦不住。
  
  第671章 连翘(八更)
  
  单嬷嬷劝过吴老太君,诵经讲究心诚,只要心意到了,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是不会怪罪的。
  吴老太君却扫了单嬷嬷一眼,只答了一句,就让单嬷嬷彻底闭嘴了。
  老太君说:“阿单,我怪罪,我怪罪自个儿。”
  好在吴老太君还是清楚晓得要悠着些的,正午时分,周氏来伺候她用午饭的时候,她由单嬷嬷和秋叶一道扶起来,颤颤巍巍回了正屋里。
  秋叶拿着美人捶给吴老太君敲打,见吴老太君兴致不高,她眉眼一转,笑嘻嘻道:“老太君是嫌弃奴婢敲得没有侯夫人敲得好?侯夫人是您孙媳妇,她伺候您,老太君心里乐开了花,那手艺呀,整个侯府里都没人能赶得上。”
  吴老太君睨了她一眼,沉重的心情稍稍化开了些,指了指秋叶:“就你贫!”
  秋叶莞尔。
  这么一打岔,屋里的气氛就没有那么沉闷了。
  因着是观音大士的出家日,定远侯府里又几乎都是信佛之人,因而这一日的三餐皆是素食。
  这也是常年下来的习惯了,虽然庄珂信三清,但她对偶尔茹素也不排斥,厨房里就没有另准备吃食。
  杜云萝净了手,在桌边坐下。
  连翘伺候了主子用饭,见杜云萝放下了筷子,就手脚麻利撤了桌。
  杜云萝打量着连翘,看得出连翘似是有话要说,只是一直在犹豫。
  “有话就直说。”杜云萝想了想,还是直接点破了。
  连翘一怔,脸颊飞过一片红霞,本就清丽的容颜显得更加好看了。
  她走上前来,平日里落落大方的人,竟然有一些扭捏,杜云萝看在眼中,一下子就悟了。
  前世连翘也伺候过她几年,只是她对吴老太君和周氏有心结,对这个柏节堂里送过来的丫鬟并不亲近。
  连翘做事本分,知道自己不讨喜,也不爱往主子跟前凑,等年纪到了,就依着规矩磕了头,嫁给了家生子。
  那之后的日子,连翘过得到底如何,杜云萝一概不知,只因没多时,府里就翻天覆地了。
  杜云萝记得,连翘嫁人是在永安二十五年的初春,也就是穆连潇战死前的半年。
  算算时间,连翘大抵是来跟她说要嫁人的事情的吧?
  毕竟今生她们主仆的关系,比前世亲近了许多。
  “夫人,”连翘恭谨,声音有些小,道,“奴婢前些年说了亲事,那边一直在催,奴婢家里也说,让奴婢向夫人讨个时日,好办了大事。”
  果真如此,杜云萝扑哧就笑了。
  虽然伺候主子屋里事情,男婚女嫁一事,比起院子里那些小丫鬟们,大丫鬟更心知肚明一些。
  可知道归知道,自个儿提及的时候,就又是另一番状况了。
  连翘整张脸都红透了。
  杜云萝怕笑过了,真把人笑话跑了,便赶紧清了清嗓子,道:“嫁去哪家?那小子是做什么的?”
  连翘垂着眼睛:“是老太君陪嫁庄子上老管事的孙儿,跟着他爷他爹做事。”
  吴老太君手中的陪嫁庄子?
  那可真是好去处了,老太君用人信任,底下人也颇为得力,能替老太君管着陪嫁庄子的人家,肯定是信得过的。
  “这婚事是老太君给你定的?”杜云萝又问。
  “是。”连翘颔首,应了声,想了想,又补充道,“从前奴婢在柏节堂里做事,他们进府里来给老太君奉帐,老太君瞧着好,就给定下了。”
  杜云萝更想笑了。
  每年来奉帐的管事多得是,小辈们陪着来的也多,瞧着好就定下来,柏节堂里的丫鬟早就不够了。
  定然是那小子胆大,多看了连翘几眼,人又机灵,这才叫吴老太君指了。
  “不愧是老太君身边的人,就是招人喜欢,”洪金宝家的乐呵呵道,“芭蕉不也是让她婆家催着哄着上轿了吗?”
  芭蕉的亲事也是吴老太君定的,她深受吴老太君信任,做事又能干,在婆家过得舒舒服服的,多少小丫鬟们都眼红她。
  连翘被洪金宝家的一夸,有些无地自容了。
  杜云萝深深看了连翘两眼,不晓得是前世还是今生,印象里她是听人提过的,柏节堂里几十年放出去的丫鬟之中,最晓得怎么伺候吴老太君的是芭蕉,而最得吴老太君眼缘的是连翘。
  若不然,只连翘这个名字,都是用不得的,可吴老太君喜欢,又是内院里一个丫鬟的名字,就这么安着了,也不叫改。
  杜云萝想了想,道:“既然是祖母定的,你回头也去柏节堂里问一声。今年都入秋了,怕是不好安排日子了,来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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