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权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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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权谋-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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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女都是讨债的。”章年卿沉默片刻道:“外公不想做给儿女留债的人。”
  冯俏想起阿丘,握着章年卿的手道:“那如今呢,外公不看好四皇子吗?”
  章年卿不答反问,“你冰雪聪明,抛去你对睿儿的怜惜,你觉得他胜算大吗?”
  良久,良久,冯俏都没有说话。半晌,她才颔首,浅浅道:“你说得对,是我私心在作祟。”顿了顿,转移话题道:“方才我想到一件事,古人云,兵未动粮草先行。如果这些年的矿不是外公的收的,会不会是宣武大将军?”
  “显而易见。”
  章年卿一个翻身坐起来,拍拍身子上的土。望着无边天际,淡淡道:“俏俏,等你肚子这胎生了,我想把你送到河南去。”不待冯俏拒绝,他又道:“如果二皇子真的谋反,战争一打起来,谁也不知道战火会烧到哪。我是文臣,很惭愧我没有一身高强的武艺护你平安。”
  “你带着青鸾回河南。”章年卿望着她眼睛道:“不管他年谁当皇帝,我会尽我能力将战火抑制在最小,我虽不是武将,亦能尽文臣之本分。”
  “护你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第139章 
  开泰十二年元月一日,冯俏经过一天一夜的煎熬,产下一女,五斤四两。女儿瘦弱的不得了,年卿抱在怀里十分怜惜,生怕一用力就将她捏坏了。
  章年卿如愿以尝,重赏了一应嬷嬷。给女儿取名章明稚,小名阿稚。冯俏则想叫女儿元元,小明稚生在元月一日,新年的第一天。元是一切的初始。冯俏很喜欢这个名字。
  可别于生阿丘时章年卿对冯俏的纵容,章年卿生怕冯俏又给他宝贝女儿取个阿嚏之类的名字。匆匆定下阿稚,不容辩驳。冯俏只好咽下元元,只在私下里叫一叫。
  不出章年卿所料,合王到了柳州之后果然不安分,二皇子似乎很不喜欢合王这个称号。别于离京时的兴高采烈,二皇子一到柳州没多久。柳州学子立即在二皇子的封号上大做文章。
  引据论典,长篇大论,以洋洋洒洒五千字攻击开泰帝给二皇子定的封号’合‘是别有心机,图谋不轨!还直言二皇子被发配到柳州,是因为开泰帝要违背诺言,侵占皇位。霸占兄长的’家产‘舍不得归还。
  二皇子十分聪明,还不待京城说什么。二皇子率先请罪,上折道,是他没有管教好封地子民,柳州学子的言论是’愚论‘,说说这些话的也是’愚人‘。他对这个封号十分满意,是有图谋不轨的人挑拨他们叔侄情分,还望开泰帝不要怪罪。
  还说什么,就算叔叔要归还皇位,和他区区一闲王也无关。此生他只想伴着山清水秀,安度余生。
  “瞧瞧,这话说得多好听。”章年卿舔着笔,坐在案头埋头苦思。
  冯俏抱着小明稚坐在床头喂奶,头上裹的严严实实——她还在坐月子。
  章年卿终究是舍不得她,一边说做完月子就送她走,一边望着寒冬腊月,不舍道:“开春了我在送你们母女离开……那时候天暖和些,也好行路。”
  “都行。”冯俏摸着女儿的脸,内心柔软,笑眯眯道。
  章年卿定定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无奈的摇摇头。
  柳州学子发起声浪声讨开泰帝后,开泰帝明面上没说什么,私下却令礼部及历届三甲对’合王称号‘一事进行撰稿,勿必以礼压回。
  连章年卿这样远方地方的官员都不能逃过。
  冯俏生孩子的时候,章年卿一边心急如焚,一边还得憋足劲写稿子。驿兵就在门口候着,催的章年卿砸了好几个心爱的砚台。他心乱如麻,什么也写不出来。
  最后还是陈伏有办法,在章年卿耳旁小声道,无论如何,先写了才能出去见冯俏。章年卿隐忍不发,一只细毫握在手里几欲折断。一篇文成,通篇气势汹汹,似乎能杀到二皇子面上。
  章年卿写的如何开泰帝到不在意,只这字字句句,都说到他心坎上。将他不吐不快的语句,发泄的畅快淋漓。开泰帝一连道了三声好字,却压下折子不用,只留给自己看。礼部那么多折子,随便挑两个都能打发柳州声浪了。
  从那之后,常有驿兵来章府,督促章年卿再写一些佳篇送上。弄的章年卿苦不堪言,他较真写的,开泰帝总是打下来说不行。一来二去,章年卿仔细琢磨了下第一封折子,总算揣摩出开泰帝让他写什么。
  ——可怜他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日日夜夜得费心思去宽慰一个中年帝王的心。
  章年卿觉得开泰帝心理有点脆弱。
  小明稚饭量比阿丘小的多,咂两口就饱了。完美秉承淑女的少吃多餐的原则,冯俏先把小明稚放好,才腾出手系肚兜。
  章年卿放下笔,过来替她掖好被子。埋怨道:“寒冬腊月的,也不仔细点。”
  冯俏笑他,“月子房还晦气呢,你不也把东西都搬过来了。”
  许是冯俏马上要走的原因,章年卿很是不舍,仗着自己在家里权威最高,不顾嬷嬷的劝阻。执意要搬到冯俏的月子房里,他不闹冯俏,就住在外面的梨花橱里。
  夜里冯俏这边有个什么动静,章年卿总是第一时间出来,屋子里嬷嬷丫鬟忙忙碌碌,他一个大男人站在那里碍手碍脚,什么忙也帮不上,冯俏却觉得很甜蜜。
  章年卿刮刮她鼻梁,“睡吧。”最终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继续挑灯夜读。
  朝廷批驳回去的’礼议‘,在柳州学子中间引起巨大反响——却不是正面的。柳州学子群情激奋,慷慨激词,日日有人站在学院墙上高歌激昂,呼吁学子们发出朝议,声讨帝统,以正皇权!
  二皇子的野心在这一刻终于暴露在阳光下。
  柳州上下,再无人提封号之事。大量年轻有为的学子被激昂的情绪卷入皇权之争里。朝廷紧急派人派兵,严令各地学府看管好自己的学生,不许出来闹事,并下三道急召,召二皇子回京。
  矛盾,终于在这一刻被激发。
  二皇子要被开泰帝强行押解回京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书院,学生愤怒不已,不知有谁带头撕了书,站在桌上直骂,’国将不国,读书何用!若天下文人志士对此置之不理,我大魏还有前途可言。齐王歹毒,心术不正,谋害先王,如今又要谋害先王子嗣,尔等诸士,岂能坐视不理!’
  说这句话的人,叫周森,听说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他这一番话,可谓一战成名。将学生的情绪煽到最高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强行破开书院的门,翻墙跳窗,殴打书院前看守他们的士兵。
  还冲到街上,跑到合王府门前。顶着初春寒霜,齐齐跪在地上,央求二皇子出面,夺回原本属于自家的皇位,以正大统。
  二皇子依旧保持的睿智和冷静,他亲手给每个人披上斗篷,给在场所有人深深作揖,沉声道:“回去吧。”
  在场无人动,二皇子再次拔高声音,在雪地上掷地有声,“我谢晋何德何能,得学子们这般厚爱。你们是国之栋梁,大魏将来的国之顶柱。切莫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要为我区区一个谢晋而伤到自己。”
  诸学子流泪满面,纷纷啜泣起来。顿时觉得,自己所作所为能换的这么一个贤良的君主,值了!越发坚定自己的信念。
  二皇子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不表,再一次表达了他对开泰帝的信任,他沉重道:“叔父是贤良之君,亦是守诺之人。大家莫再胡乱揣测,叔父临危受命担起这大魏江山已是不易。若再知晓你们这般言语,该会多心寒啊。”
  一番情深义重,总算将在场学子都劝了回去。就在大家欢欢喜喜的回家时,那位慷慨激词的周森兄被抓了。
  章年卿调笑道,“学生们肯定不干啊。原本被劝回去的学生,一下子激愤起来。冲到知府衙门叫嚣让放人。柳州知府是奉皇命行事,上头没有圣旨,谁敢放人。”
  章年卿一边抱着女儿哄着,一边将这件事当笑话讲给冯俏听。
  “后来不知道谁去求了二皇子,二皇子安抚大家说说一定会将周学子救出来。亲自去知府衙门拜访,知府却不卖他的面子,只一味打哈哈。”章年卿讽刺道:“二皇子没有救出人,出来给大家道歉,说他愧当合王,说话不管用了。”
  “这下好了,肯定炸开锅了。”冯俏想也没想就猜出后面的事,“合王说话不管用,事情不又回到原点,还说开泰帝封这个合王是别有用心。瞧瞧,一个王爷说话都没有一个知府管用。”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学生们要说什么。
  章年卿深以为然,给她一个赞扬的眼神,“可不是吗。新仇加旧恨,那些学子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还是热血方刚的男儿,年轻气盛,哪能忍下这口气。二话不说和衙役们打了起来。一直冲到大牢门口,声势浩荡的说他们要劫狱。”
  珠珠听的忘神插嘴道:“那衙役还打不过书生吗……小姐,我我。姑爷,哦,章大人……奴婢多嘴!”扑通跪下,
  章年卿冯俏一起回头看着她,吓得珠珠连话都不会说了。
  冯俏拉起她,不以为意道:“不是打不过,是不能打。今儿是衙役打书生,明儿从这群书生嘴里出来,就能成皇上授意武力镇压,要将他们全部杀了灭口。衙役不能打只能守,双拳难敌四脚,当然会败。章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章年卿笑着点头,珠珠是冯俏的大丫鬟。章年卿也不想给她没脸,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衙役们肯让着学生,大牢里的囚犯却不肯让着学生。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将大牢里所有牢门打开。有学生嫌臭,捏了下鼻子。结果犯人居然和学生打了起来,场面极为混乱。”
  章年卿笑的讽刺,“二皇子是龙子凤孙,身份何其尊贵。居然在此情此景下,以自己身躯护着周身,一时在士林间广受好评。合王如今在柳州都快被捧到天上去了。呵,他是风光了。柳州学子却在那一战死的死,伤的伤。”
  冯俏皱眉,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学生哪里来的钥匙,从狱卒手里抢来的吗?”
  章年卿挥手让珠珠出去,压低声音道:“有民间势力在里面浑水摸鱼。漕帮私下给我传来的消息,称柳州那边死伤的学生和狱卒,身上的淤青都很奇怪,像是江湖功夫。”
  冯俏蓦地握紧他的手背,“会不会是那些犯人,听说有江洋大盗和绿林中人都关在大牢里。”
  “有可能,所以开门的人就很可疑了。”章年卿道:“不过,我和陈伏许淮商量后,一致偏向,这件事有青花教掺和的可能性更大。”
  “好复杂啊。”冯俏按着额头,“牵一发而动全身。难怪古往今来都要强调帝统要正,否则天下大乱。古人诚不欺我也。”齐王继位到现在十年多了,民间还是不服他。
  摸着良心说,开泰帝不算昏君,甚至比和景帝还要英明那么一点点。可终究败在一个名不正言不顺上。
  章年卿叹道:“陈胜曾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世上最怕的事,是每个人都觉得,‘他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无论是谁,一旦升起这个念头,朝堂必乱。我幼时读书,冯先生教我礼,说立长立贤,讲嫡长子之贵。我并不服气。”
  “那我来说,章家论嫡是大哥,论长也是大哥。便是大哥不济,上面还有二哥。可章家的资源一直向我倾斜,大哥考到举人就不考了,二哥考到童生便不参加了。唯有我一直在仕途上打拼这么多年,说句大胆的,若我是皇子,你觉得该立谁。”
  冯俏屏住呼吸,没有回答。她避开章年卿的眼神,就重避轻道:“你说的不对。无论是立太子还是立储君,除了皇子本人的才能才华,较量的还是身后母族,后宫势力以及朝堂上文武百官、和先帝本人的意愿。没有单凭一件事就能成事的。”
  章年卿却不这么认为,淡淡一笑,“苦心积虑,不如上天一助。”
  “可运也是势的一部分啊。运也,势也;势也,命也。如你当初殿试,你墨卷答的不好,可策论答的好,皇帝喜欢你。一样可以将功补过。”
  章年卿驳道:“我墨卷失策,是失误,此乃运败,可对?”冯俏点头,章年卿神色更满意了,“我策论答的好,是我学问扎实,功底深厚,冯先生教导有方。与运何关?与势又何关?”
  冯俏语噎,妙目瞪他。章年卿无辜回望,忽的,两人扑哧一笑,一笑泯恩仇。
  “不过,我到现在才明白。嫡长子继承,最大的好处,是将一切推给天命,你不是嫡长子,那就认命。这一条,可绝了绝大多数人跃跃欲试的心。”章年卿道。
  “若不服呢。若嫡长子是个蠢货呢?”不知不觉,冯俏和章年卿无形中改变了立场。
  “是啊,世事无常。根本没有一个永恒的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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