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杀 作者:言桄》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千年杀 作者:言桄- 第1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坐在围护着这株巨树的石栏上,任凭思维毫无边际地漫漫遐想。樋口在树下捡拾了几片落叶,递给我说:“言Kun,拿回去,当做纪念吧。”
  
  郭教授双手叉腰,站着四处打量说:“这就是当年辋川别业的‘文杏馆’遗址的所在之处,下面的那个涧谷里,应该是‘辛夷坞’了。”
  先妩点点头,嘴里默念王维的诗句道: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樋口接过她的句子,用怪里怪气的腔调朗诵下去说:“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这是我最喜欢的诗句,如今面对这条诗中的涧谷,真难免有立刻就下去看看的冲动。
  
  一直心绪纷乱的赵景骞这时候忽然笑着发言道:“既然大家游兴正浓,那我们就去涧中走上一圈,如何?我知道有条去那里的小路。”
  樋口高兴地跳着拍手说:“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不知道辛夷坞原来就在这里呢!”
  
  郭教授也微笑着说:“趁着现在天色还不算晚,多走走也好。我这几天还根据多年考证,去确认一下当年‘辋川二十景’的遗址呢。”

  听郭教授这样说,就连不忘装酷的柏芽儿也不禁咧嘴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想着画一组新的《辋川图》,正苦于岁月变迁,总不能找到那些景点的所在呢。”
  
  陈光辉见她高兴,也急忙凑趣地说:“是啊,是啊,老赵你也是,原来这条山谷里藏着这么重要的景点,你也不早告诉我们。”
  
  赵景骞尴尬地干笑一声说:“我才疏学浅,要不是郭教授提醒,哪里知道这里就是辛夷坞的所在——大家跟我走吧。这条小路抄近,很快就到了,要是走另一条大路,得多花一倍的时间不止呢。”
  
  我们沿着山坡上陡峭的羊肠小道,跟着老赵小心翼翼地下行到谷底。下面灌木丛生,秋蛩鸣唱,虽然已经不见了辛夷树的影子,但别有一番趣味。涧里还有条已经干涸的小溪,上面铺满了大大小小圆滚滚的鹅卵石。
  
  不知怎么的,自从到了涧里之后,赵景骞越发显得色神色异常。他一脚绊在石头上面,身子一歪倒了下去。他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没事没事,前面溪水拐弯的地方就是这条山涧的尽头了,那里面真有几株玉兰树,要不要去看看?”
  
  郭教授拊掌笑道:“木兰树正是辛夷树啊!今天我们莫非真有眼福,能一睹‘木末芙蓉花’的风采了?”
  
  郭教授一番话令我们游兴愈发浓厚起来,大家于是兴高采烈地跟着老赵顺着溪床,绕过高山,朝山涧的更深处走去。
  
  耸峙的石壁已经完全遮着了夕阳的余光,山谷里一片昏暗,凉风阵阵袭来,我忽然感到一种阴森的气氛。
  
  走得靠前的柏芽儿猛地停住脚步,指着伏在不远处两个黑乎乎的东西说:“那是什么?”
  
  我们所有的人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定住,目瞪口呆地望着那里。没错,我们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无论这件事情如何不可思议,但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就是——
  
  那是倒地的两个人,不知是死是活的两个人。
  
  赵景骞忽然错愕地惊叫一声冲了过去,稳重的先妩这次却像发现了目标的猎豹一样,飞快地追到了老赵的前面,俯下身子仔细察看着一前一后躺在溪床上的两个年轻人来。
  
  我们也紧赶慢赶跑了过去,只见老赵抱着一个头上满是鲜血,胸口插着一把利刃的年轻人放声哭道:“滔儿,滔儿,怎么会这样?天啊!怎么会这样呀?!”
  
  樋口惊讶地用手捂住嘴,指着躺在旁边,颈上绕着条绳索,一只手插在口袋中的男孩说:“这是徐呆子,一天都在找他,竟然在这里——究竟什么事情、发生了?”
  
  先妩摸摸徐源的脉膊说:“他还活着,谁有手机?赶快给医院打电话!”
  
  我们纷纷火急火燎地掏出手机,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先妩小心地把徐源插在口袋中的手掏出来,那手里正攥着一个手机,大拇指紧紧按着拨出键。她掏出一块眼睛布拿过手机看了看说:“4点10分有他拨打110的记录,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幕惨案是在两个半小时之前发生的。”
  
  细心的柏芽儿也蹲下身去,在石缝中抠出一块摔碎了的手表说:“这确实是徐源的手表,我看到过,表的时间定格在4点15分,大概是他和凶手争斗时掉在石头上打碎的吧?”
  
  先妩一边给徐源做着急救措施,一边对已经吓傻了的陈光辉喊:“还愣着什么?赶快上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你们谁会急救?快去看看老赵的儿子怎么样了!”
  
  我和樋口赶紧跑到那边,她俯身下去仔细查看赵滔的状况,我拉住欲死欲活的赵景骞不停地安慰着。
  
  樋口仔细检查了半晌,抬起头来无奈地说:“我们大学时都学过急救和护理,但是,赵滔好像没有救了……赵会长,你要节哀……”
  
  赵景骞听到这个噩耗,大叫一声晕了过去,樋口赶紧跑过来手忙脚乱地照顾他。
  
  我忽然注意到赵滔的鞋底粘着一片新鲜的黄色银杏叶,不禁顿时奇怪起来:一小时前出发时,老赵还看到自己的儿子因为头疼在房间休息啊,他又怎么会在两小时前躺在这里呢?
  
  四处逡巡的柏芽儿忽然又从赵滔附近的乱石中发现了什么似的喊道:“你们看,这里有一张纸条!”
  
  她从地上捡起一张三寸见方的纸片,朝我们跑来,然后晃着说:“快看这个字!”
  
  我抬头看去,只见那张纸片上赫然用毛笔写着一个大大的“阮”字,字写得刚劲有力,仿佛每一个笔画都迸射出写字人的决心和力量来。

  八

  没有被天狗吞没的太阳终于自己慢慢朝西方追下,郭卫的小屋里也随之昏暗起来。庾养忽然觉得有种阴郁的气氛就在幽淡的光线里孕育着,麹敏晌午给他转述的于阗人师贺密那晚见证的诡异聚会似乎如同幻影般一幕幕重现在他的眼前。
  
  师贺密那天接到恩人麹彻的邀请,自然不敢怠慢,赶快收拾好行装,备好马匹,匆匆出发。但是以前只去过一次蓝田郡的他对路程估计过远,所以到达思乡城的时候离晚宴开始的戌时尚早。师贺密自忖这样早早进去,打扰了主人的备宴,究竟是有些不妥。于是他决定趁着天色未暗,索性牵马沿城转转。
  
  思乡城本是座临时驻军存粮的小堡,所以方圆并不大。师贺密怕在正门被麹家阍人看到,便远远绕开正门,朝郁郁葱葱的山坡上走去。
  
  城堡正在山腰的位置,师贺密于是沿着一条上山小路踯躅到了山顶,饱眺了一番湖光山色后,看看天色不早,便沿着另一条路朝小城走去。
  
  这条路似乎已经很久无人涉足,路上野草丛生,路旁高树参天。师贺密生怕迷了路,便骑在马上,紧紧盯着掩映在树木中的思乡城塔顶,一步步朝城的方向挪去。
  
  此时已是金乌西坠的时分,林荫路上越加晦暗,四下袭来的凉风和无处不在的虫鸣使踽踽而行的师贺密不免有些害怕起来。他赶紧催马向前,走了不久便到了小路尽头,只见那里正对着两扇小而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毋庸置疑这便是思乡城的后门了。
  
  师贺密心想这门定已废弃已久,便准备沿城墙绕至前门。即使还是稍早一些,但比刚才就敲门进去有礼数多了。
  
  没想到他正要绕走的时候,后门却吱哑一声打开了。一个浑身穿着黑衣,身材佝偻的人喊他一声道:“怎么这么晚才到?麹公子他们等你好久了。”
  
  师贺密记得邀请的信函中明明写的是戌时,现在时间都早,说什么迟到呢?但听那人口气,宴会应该已经开始,既然如此,也就不必拘泥什么早晚了。他便朝那黑衣人点点头,牵马进去。黑衣人把他的马拴好,又拿出一套遮头遮脸的黑衣说:“把这个换上。”
  
  师贺密虽然觉得事情诡异,但心想这也许是高昌人的什么仪式之类,理应入乡随俗。于是他没有多想,欣然换好黑装,学着佝偻人的样子把脸遮上,跟他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廊道,辗转到了一间昏暗阴沉的堂里。

  眼前的诡谲的景象让师贺密浑身齐刷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见堂里遮着黑色的帷幔,站着几个穿着同样的蒙面黑衣的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站在中间,两臂伸直,把宽大的黑袖撑起来。那袖子闪闪亮亮的,师贺密忽然嗅到屋里有一丝微微的酸味儿。
  
  刚才领进他来的黑衣人从旁边的桌上的酒坛中倒出一碗酒来,又郑重地拿起一把羊毫小刷,蘸着酒一遍遍刷到撑起袖子的人身上,一边还用种尖酸阴险的语气默念道:“麹公子,晚上你就可以用这个办法上路了。”
  
  高个子嘴里发出一针大笑,师贺密听得出那声音正像他的恩人麹彻!
  佝偻人忽然拿起一个火把,在烛火上引燃,然后移到身穿黑衣的麹彻身上。刷上酒的衣服遇到火炬,火苗就像半夜被吵起的雁群般,轰的一声腾空而起,麹彻整个人刹那间都燃烧起来!
  
  师贺密再也承受不了心中的惊恐,哇哇大叫起来。屋里所有黑衣人的目光一致盯向了他,其中一个人扯着公鸭般的嗓音冲佝偻人喊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佝偻人也吃惊地喊道:“我以为他是长安来的使者,原来不是!”
  
  公鸭嗓的人大叫一声:“快抓住他!”
  
  师贺密此时已经感觉到了这间阴沉大屋中的危险,他不顾一切地冲出屋子,跑上廊道,趁后面的追赶者还没有到匆匆扯开马绳,跨马冲出后门,朝山下疯狂地奔去。
  
  虽然后面的追赶声渐渐消失,但是师贺密仍然不敢怠慢,他连夜往长安狂奔,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了长安门外。这一夜的惊吓使他大病一场,好几天没有爬起床来。
  
  心惊胆战的师贺密自然不能忘记那晚的奇遇。等他身体痊愈后又去西域人群集的酒馆喝酒时,忽然听到两个酒客正在兴高采烈地说着麹彻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高昌的麹公子?”
  
  “当然知道!好人呐,施贫济困,当初还帮过我。”
  
  “可惜啊!这位好人麹公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听说他在夜宴上忽然点酒自焚,然后冲出城去,跳崖自杀了!”

  郭卫听着他们对着于阗人师贺密那晚遭遇的叙述后,脸色如同六月的天气般刷地阴沉下来。他披上一件破旧的小袄,拿出火镰点上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溢出暖黄色的灯光来,徐徐照亮这间小屋。不知怎么的,庾养却感到在这丁点儿光亮反而使得面前的一切更加朦胧和不可捉摸。
  
  郭卫捋了把脸上如同猬毛般张乍不肯顺服的胡子骂道:“罢了!我算明白怎么回事了!看来那个于阗人真他娘的没说假话,他所看到的,估计就是我们按时去赴宴之前的情形!”
  
  “说实在话,在我被打发到这个荒村野店来之后,我遇到的最令人敬重的人就是你们的兄长。麹公子是个大方义气的人,既有侠义之风,又文质彬彬,颇懂礼法。相比那个一天到晚装神弄鬼的苻老头,和后来那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戚城主,麹公子简直就是圣人。不仅我是这样看,你若是去这附近的乡亲们中间打听一番,必然都说出同我一样的话来——当然那个道貌岸然的南梁老学究王橹除外。他总装出一副清高瞧不起人的样子,结果和你哥哥辩才时,被好好教训了一顿。
  
  “宇文公子,你也知道郭老粗有些颠三倒四,可这件事情讲到这里就不能不再接着苻老头的死说起。苻老头在棺材里被莫名其妙地勒死后不久,他的儿子苻茂就从黎州千里迢迢地赶到望南庄。这小子真是个有种的孝顺儿子,看到父亲的尸体不但硬撑着没怎么掉眼泪,反倒马上就开始到处询问,查找父亲的死因。我是此处的官长,又出了人命官司自然不会怠慢,可是我和苻茂查了个上天入地,根本没有一点线索。苻茂这孩子真就是不屈不馁,他把家搬出了思乡城,因为那个地方究竟不吉利,在庄上买下了一块地方盖了房舍,索性住下来继续探查。就这样没过几个月,谁知道那堡子又被人看中了,大概是它藏宝的名气已经远播四野了吧。
  
  “这次想买下堡子的人叫戚涌,他长着一个棒槌脑袋,尖眼噘嘴,两腮无肉,一看就是个刻薄相。苻公子却说只要父亲的案子一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