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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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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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彼此都……”
  惠果也以怀念的声调喃喃自语:
  “我本来认为刘云樵宅邸的妖猫、徐文强的棉花田事件,都和至德二年的那件事有关,看来,的确是有关联了?”
  “嗯。”
  “若是如此,青龙寺也脱离不了干系了。”
  “确然……”
  “为什么你要如此做?”惠果问。
  然而,影子并无响应。
  一阵长长的沉默。
  “那件事不是已经全部结束了?”
  “不。”影子答道:
  “没有,还没结束。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低哑的声音,仿佛泥水煮沸一般。
  “你还怨恨?”
  “当然……”
  声音听似叹息,又像故意慢慢地吐出胸中的激动情绪。
  咯喔喔喔。
  影子呻吟着。
  声音充满了哀痛。
  惠果以为影子在哭泣。
  不久,那声音变成不可思议的低沉响音。
  咯。
  咯。
  咯。
  咯。
  不知何时,声音又转成低静的笑声。
  喀。
  喀。
  喀。
  喀。
  影子笑了起来。
  然而,在惠果听来,那笑声却仿佛是恸哭。
  “我啊,此恨绵绵无绝期……”影子说道:
  “别忘了这点,惠果。”
  说毕,影子再度重复:
  “惠果啊,别忘了这点啊。”
  影子在灯火中慢慢站了起来。
  一头白发。满脸皱纹。
  “纵然垂老,发皆白去,皱纹刻划深如溪谷,也切勿忘记啊……”
  影子如歌咏般说道。
  “再怎么年华老去,再怎么时过境迁,人心深处,总存留着无法忘怀的往事哪。”
  仿如舞蹈一般,影子往前跨了一步。
  “生者必灭,乃世间常理……”
  “惠果啊,你别胡说了。”
  “世间一切事物,连同人的念想,本质上都是空。”
  “你说什么?难道,彼时大唐王朝玄宗的盛宴,多少诗人争相吟诵的那首诗,众多乐师所演奏的那首曲子,还有安禄山之乱,全是一场空吗?”
  “正是。”
  “你是说,那是一场梦,一个幻影?”
  “正是……”
  “既然如此,正是为了那场梦,那个幻影,我们今日又在此重逢了。”
  “这——”
  “你听好,惠果。这是一场盛宴。是我们的盛宴。无论是梦也好,幻也好,总之,为了这场盛宴,我们又在此重逢了。丹龙和你、我,三人将再度于牡丹花前相聚,准备演出一场盛宴……”
  “盛宴?”
  “没错,是盛宴。”影子又跨前一步:
  “是咒法之宴。我们将竭尽最后的气力,演出这场盛宴。”
  “咒法吗?”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在我来说,在你来说,在丹龙来说,还有什么?你就竭尽所能,施展自己所学的咒术吧。你应该也跃跃欲试才对吧。这回,你总算可以尽情施展你从未施用过的咒术了。在临死之前,可以发挥自己的咒术。你难道不觉得高兴?”
  “——”惠果的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水。
  “这场盛宴,我们献上的不是玉杯。也不是金冠。更不是华丽的诗文或音乐——”
  “那到底会是什么?”
  “是唐朝的毁灭……”
  话说完,影子跃到地板:
  “舞吧。全力地舞吧。这是我们最后一场盛宴!”
  “冬”一声,影子大力踩踏地板。
  剎时,两盏灯火熄灭,一团漆黑围裹住惠果。
  影子也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宫中骚动不安。
  最近怪事接二连三。
  顺宗即位不久,便发生下述之事:
  宴会时,乐师弹奏的月琴突然断弦。
  演奏就此中断,换了新弦,重新弹奏,弦再度断掉。不知是弦旧了,还是本身有瑕疵。乐师疑惑地将五根弦全部换新,再度弹奏。
  不料,这次五弦竟然同时断了。
  顺宗因此心情大坏而离席。
  众人传言这是不祥之兆,那乐师从此被禁足入宫。
  另有一次,顺宗正准备用膳,突然飞来一只苍蝇。
  那苍蝇执拗地在御膳盘旋,而落足于料理之上。那是一只又黑又大的苍蝇。股间露出不祥的金绿色光亮。
  顺宗身边的侍从,命人扑杀了这只苍蝇。
  皇帝再度用膳时,又飞来一只苍蝇。
  和前只一样,这也是又黑又大的苍蝇。
  股间闪烁着绿光。
  而且,这次是两只。
  不知为何,这两只苍蝇依然盘旋、停留在御膳上。
  它们再度被扑杀了。
  顺宗又要进食时,令人讨厌的翅膀拍动声再度响起,苍蝇又来了。
  还是又大又黑的苍蝇。
  这次是四只。
  苍蝇依然固执地盘绕在皇帝四周,停落在御膳上。
  这四只也被扑杀了。
  停留在御膳上的苍蝇,扑杀起来毫不费力。
  顺宗很不高兴。
  他命人换上新食物,终于要好好吃一顿时,又听到那翅膀拍动声,苍蝇飞来了。
  这次是八只。又被扑杀了。
  然后,十六只苍蝇又飞来了。
  无论如何扑杀,苍蝇还是会倍增数目,不停飞来。
  而且,只停留在顺宗的御膳上。
  苍蝇完全不理睬其他人的食物。实际上,顺宗皇帝所吃的食物并不特别。
  同样菜色,也出现在其他盘碟之上。
  侍从尝试将其他盘食物换到皇帝面前,苍蝇却一改之前不理睬的态度,一下子笼聚在这些食物上。
  最后,苍蝇成群结队而来。
  且似乎只对皇帝面前的食物感兴趣而已。
  顺宗不再进食,空腹离席。
  正要离开时,原本只叮吮着食物的苍蝇队伍,一下子竟转移阵地,嗡嗡嗡地围绕在顺宗四周。
  与其说盛怒,不如说他毛骨悚然。
  另有一天——
  夜里,顺宗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虽有睡意,却苦苦无法成眠。
  快要睡着之际,一下子又醒了。
  迷迷糊糊,做的全是噩梦。
  怎么样也睡不着觉。
  盖着被子的他,已是汗水满身。
  仿佛有只滑溜、温热的巨大水蛭,缠吸住全身。
  被子沉甸甸的。
  突然,睁眼一看,靠近胸前的被子上,端坐着一只大黑猫,正目不转睛望着顺宗皇帝。
  金绿色的眼眸,炯炯发光。
  顺宗想要呼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黑暗中,黑猫突然竖起后肢,开始舞蹈。
  真是令人惊悚的场景。
  黑猫一边跳舞一边凝视着皇帝:
  “接下来就是你了……”
  “哇!”
  顺宗终于撑起上半身,黑猫却不见踪影了。
  据说,这样的事接二连三发生着。

  有东西在舔耳朵。
  粗糙、温热的东西。
  一根湿润滑溜的小舌头。
  那舌头慢慢舔完耳朵,又滑粘答答地爬进耳洞。
  呼。
  老人醒了。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在被子里,伸手贴在方才感觉温热的耳朵上。
  右耳——
  濡湿的。
  感觉似乎被什么东西舔过。
  老人推开被子,抬起上半身。
  灯火完全熄灭了。
  四周一片幽暗。
  不过,阴暗的房内隐约还有点亮光。
  意外寒冷的夜气,汩汩流动着。
  丝制被褥——
  墙——
  墙边搁着一只陶壶。
  隐约可看见这些物品。
  斜眼侧看。
  墙上的圆窗敞开着。
  一轮青色月光,从窗口映照在石板地面。
  原来是这月光,掩映照亮了灯火熄灭的房间。
  难怪夜气冷冷流动着,也难怪即使灯火全灭,也依稀可见屋内情景。
  然而——
  到底是谁打开窗户?
  昨夜临睡前,应该关得好好的。
  突然——
  老人察觉某事。
  有个奇怪的黑色物体蹲在窗户之上。
  那是什么?
  老人情不自禁从卧榻下来,站在地板上。
  他满脸皱纹,充满疲倦。
  年约七十左右。
  留有胡须。
  胡须和头发,都像羊毛一样洁白。
  一步——
  二步——
  老人朝窗口走近。
  身穿紫色棉布夜衣。
  衣摆拖曳在地板之上。
  窗缘约莫有手掌大小的宽度。
  似乎有个黑色物体蹲踞在那里。
  月光自背后映照在那东西之上。
  老人停下脚步。
  此时,黑色物体站立了起来。
  是只黑猫。
  那黑猫竖起后肢直立了起来。
  月光下,黑猫的轮廓散发迷蒙的蓝光。
  黑猫那对炯炯发光的金绿色眸子,正凝望着老人。
  “喔,是你啊……”
  老人自言自语。
  “久违了……”
  黑猫张嘴悄声说道。
  是人的声音。
  由于唇齿间泄漏出许多呼气,听来很费力,不过还是能辨识出是人声,而且,说的是唐语。
  声音尖高。
  锐利的白牙之中,隐约可见蠕动的红色舌头。
  原来是那舌头——
  老人暗忖。
  刚刚正是那根舌头舔过自己的耳朵。
  “你到哪里去了?为何至今都没跟我联络……”老人说。
  “事情太多了,一直都忙着——”
  黑猫嘴角上扬,无声地笑道。
  那是令人不悦的笑容。
  “我有话对你说。”老人用干枯声音说道。
  “有话?”
  “是宫里现在发生的事。”
  “什么事?”
  “不要装胡涂。会做那样事的,非你莫属……”
  “哪样的事?”
  “苍蝇在御膳上飞绕,乐师的月琴接连断弦这些事……”
  “是吗?”
  “你不是还潜入皇上寝宫,威胁皇上吗?听说是只黑猫。”
  呼咻。
  呼咻。
  呼咻。
  黑猫边吐气边狞笑着。
  “你呀,那女人……”
  黑猫无视于老人的话说道。
  “女人?”
  “没错。你不是存放了一个信匣在女人家里……”
  “信匣?”
  “就是你从柳宗元宅邸盗走的信匣。”
  猫一说完,老人顿时紧张起来。
  “那,那是你要我盗,我才盗出来的。你叫我盗出来后,存在香兰那里。我不过照你咐吩去做而已……”
  “你还好意思说?偷东西的不正是你吗?”
  “那是因为你威胁我,不这样做,就要说出一切……”
  “呵呵。”
  “把道士周明德丢在那屋子,也是你交代我的。”
  “那男人,死了吧……”
  “呃,死了。自己跳进沸锅里烫死的。”
  “咯咯咯……”
  “是你吗?那也是你搞的鬼吗?”
  “这个嘛——”
  “在皇上寝宫现身的猫,向皇上说:接下来就是你,然后消失踪影。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德宗驾崩,后即李诵……”
  黑猫唱歌一般地说着。
  接着,黑猫抬起一只脚,做出舞蹈般的动作。
  “什么?!”
  “永贞皇帝大概也听过这句话了吧。那男人应该知道‘接下来就是你’的意思。”
  李诵——是顺宗登位前的名讳。
  他在德宗皇帝驾崩后,继位为大唐皇帝。
  顺宗皇帝曾耳闻,德宗驾崩前不久,黑猫出现在金吾卫官员,也就是刘云樵的宅邸里,预言德宗皇帝之死。而且,他也听说了徐文强棉花田里传出确定德宗死讯的暗夜谈话,其后又从地底爬出兵俑等等这些怪事。
  后来,长安大街上竖立的布告牌,上面所写的文字,他也知之甚详。
  布告牌上写着:
  “德宗驾崩,后即李诵。”
  正是黑猫现在口吐之言。
  “永贞那家伙,恐怕正提心吊胆着吧……”
  黑猫表情愉快地说道。
  “是你吗?果然是你吗?”
  “是又怎样?”
  “那么,那个怎么办呢?”老人加重语气问道。
  “哪个?”
  “梦想。”
  “什么梦想?”
  “我和你说过的梦想。我们说过,要改变这个都城……”
  “不是改变了吗?”
  “还没有!我还一事无成。不是才刚动手吗?不,连动手都还没有。我们之间的约定到底怎样了?”
  “约定?”
  “不是约定好的吗?我和你……”
  “我很遵守约定。”
  “很遵守约定?”
  “如同我们所约定的,我不是已经缩短德宗的寿命了?”
  “那么,这回永贞皇帝的事又作何解释?因为有他的存在,我才能改变这个国家啊。”
  “改变这个国家?不过是个陪下围棋的人,何时发迹到这种地步了?”
  “你打算如何处置皇上?”
  “你听好,我所做的承诺,只有一件事,就是缩短德宗皇帝的寿命。至于永贞皇帝,我可没做过任何承诺。”
  黑猫再次发出低沉嘶哑的笑声。
  老人欲向前揪住黑猫,它制止似地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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