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沥川往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244 沥川往事- 第4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沥川骂,说你的中文肯定没写错,为什么他就听不懂……”
  噗——我哭笑不得:“我没让你读呀!也不是写给你的嘛!”
  René打出痛苦的表情:“安妮,我的博士论文做的可是《鲁班经》叻,我能读懂文言文,也认得繁体字,但我读不懂白话文。”
  ——说这话时我正在喝茶,“噗”地一下,喷了一屏的水。
  “不会吧?一般大家都觉得白话文比文言文要容易呀。”
  René:“那是你们中国人吧。信不信由你,文言文在句法结构上更象英文。总之,你写的是白话文,简体字。我只能读文言文,繁体字。所以,我老要查字典。每次你的email一来,我得先用一个软件把简体变成繁体,然后又去查不认得的字,弄明白拼音,再念给Alex听,Alex还老埋怨我念错了!有时候,你写的词我们俩个人都不懂,字典里也没有,Alex命令我去图书馆查更大的字典。可怜喔,外面下雹子我也得出门!有时候,简繁转换出了问题,成了一堆乱码。我又挨骂,沥川命令我找人恢复,得花钱请人。总之……那段时间我也很辛苦,你们的爱情我也出了力,你得谢谢我!”
  我怀疑我的耽美小说看多了,怎么看怎么觉得René像个极品小受,忍不住我也趁机欺负他一把:“谢你个头呀?又不是我让你查字典的!”
  René也不介意:“不过,你们俩真是一对呀,那么地心心相映!每当Alex病重,你的email就写得特别长,特别sunny。Alex那几年就是靠读你的email撑过来的。 嘿嘿,你们俩还是绝配,一个硬撑着不回信;一个硬撑着就要写。互相撑了三年多。最后是我坏的事。从此沥川骂死我了。”
  我突然明白了:“那个卡是你寄的!”
  René打出一个羞愧的表情:“我一冲动就寄了。寄了告诉Alex,Alex说,完了,你肯定不会再写信了。我还和他争,我坚决不相信。安妮,你说说看,你都写了三年了,我们等你的信都等习惯了,一周至少两封嘛,你父亲快去世时,每一封信都黑压压地长!结果,突然有一天,你再也不写了。Alex那一个月就瘦了二十多磅,差点没死掉。当然,我不能怪你,你也不知情。可是,既然决定不写了,几个月前,为什么你又神经兮兮地给Alex发email?真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当时Alex滑雪受伤还躺在医院里,不顾医生的劝,说什么都要来中国。才来几天呀,又病得快要死掉了!”
  René一直打的是英文,在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中,忽然跳出一行中文,居然还是宋词,真是把我吓着了。
  我把字打得飞快:“唉!这说明,我离天使还有一段距离! René,沥川究竟得了什么病?!!!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告诉我吧!”
  René:“不行不行,这是底线。Alex知道了要掐死我的。”
  我不敢太逼René,逼急了就断线了,René好不易打开话闸子,我赶紧把话往远处扯:“那René,沥川病了一直是你在身边照顾他吗?你和沥川很早就认识吗?”
  René说:“嗯嗯,我和Alex是大学同学,我们还同寝室,是哥儿们。我先认得的Alex才认识了Leo。Alex病的那阵子我在大学教书,比较清闲。再说,Leo根本忙不过来,只能是我了。照顾倒谈不上,他身边都有护士。我就是去跟他聊天,读email。”
  我问:“那么,沥川他病了很久吗?”
  René顿时警惕了:“嗯嗯。你别再想从我这里套话了。”
  沥川真幸运啊,有René这样好的朋友,我赶紧谢他:“René,谢谢你替沥川读email。我知道不容易,看我学英文学得那辛苦就知道你不容易。”
  René打出一个腼腆的笑:“不谢啦。想当年,若不是为了Leo;我也不去学汉语。现在倒好,我的设计风格全成东方的了。Leo自己会中文,却抛弃祖先文化,搞后现代,没天理呀!……对了;Alex淋雨的事儿你可不要跟Leo说哦。Leo是暴君,很bossy的。现在沥川病了,王家的事情都是Leo说了算,他更加bossy了。”
  怎么会呢?其实我对霁川的印象很好,甚至觉得他比沥川还要温和。而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霁川非常照顾沥川,虽然有时也吵架,都是好意。
  我赶紧问:“René,那你告诉我,以后和沥川在一起,要注意些什么?我很怕沥川再生病!”
  René这回很高兴,屏幕上字母欢快地闪着:“真是好丫头!唔……不要让他着凉,不要让他受伤出血,不要让他摔跤,不要让他和病人接触,不要让他去人多的地方。吃饭前要仔细洗手,刮胡子不能用剃须刀。……”
  长长的一段吩咐,看来René和沥川呆在一起的时间真是不短,居然知道得这样详细。
  我把他的话copy+paste到文本文件:“记下了。那吃的东西呢,有没有要注意的?”
  René在那头说:“我想想……为摄入足够的维生素,他一天至少要吃两种水果,三种蔬菜,少吃盐,少吃油,少食多餐,可以吃少量瘦肉和鱼。还有,多吃新鲜的菠萝。——其实这些都不用你操心啦,Alex有自己的厨师,按营养师给的配方给他做一日三餐。最最重要的一点:绝对不能碰酒,一滴也不行。”
  冷不防我嘲弄一句:“哎呀,真是公子哥儿,这么多人伺候着。”

  37

  “没办法,自从Alex生了病,他们全家人都小心翼翼的。其实Alex自己倒是满独立的,一回家就不行了。有爷爷奶奶的叮嘱,一群人围着转,生怕有闪失。Alex自然是有空就往中国跑……在北京他自由嘛。”
  岂止是自由,简直颠倒过来了。在北京的时候,一直是沥川照顾我,住在一起时都是他起来弄早饭。我很小就开始做家务,因为我爸生活能力特差,碗可以几天不洗,被子从来不叠,家里总是乱得跟狗窝似的。我姥姥说,我爸在上海的家里有保姆,他自己除了读书和教书,什么也不会,连借个榔头都要我妈去敲门。我因此郁闷地以为将来我嫁出去了,也逃不过当煮饭婆的命。想不到还能过上被人照顾的日子,顿时幸福得找不着北了。把这些告诉沥川,沥川还心疼了半天,说我从小太受苦,上帝都难过了,特意派他来照顾我。他一定会好好地照顾我一辈子。我当时没把这话往心里去。自从我妈去世,我就悄悄地相信了这样一条真理,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最终也会离开你,一去不复返。
  果然,沥川这话说了刚刚两个月,他也从我面前消失了。
  那一年的上半年,我的情绪就像是翻山车一样,忽上忽下。被喜悦和悲愤轮番折磨。
  这个世界,只有沥川有能力让我最幸福,也只有沥川有能力让我最痛苦。没有任何其它人,可以同时做到这两点。
  想到这里,我忽然问René:
  “René,你说,我和沥川,应不应该在一起?”
  René立即回答:“当然应该啦!不过安妮,我得告诉你,Alex这小子从小就格外倔,拿定了主意就不回头。连他爸那样的倔老头儿,见了他,都避让三分。好啦,我得去看一下我煮的汤,等会儿过来。”
  我坐在椅子上,盯着空空的屏幕,想着René先头的一番话,心明明是空的,又觉得有几千斤重,坠在那里,无处着落。只觉自己仿佛坐在某个时间的入口处,背后是个深而无底的黑洞。而我的任务,就是要挡住这个洞口,不让沥川从中间滑走,从我面前彻底消失。
  我挡得住吗?
  那五年沥川一定病得很重,一定卧床了很久,他都不能自己用计算机,还需要旁人念给他听。
  他是什么病,我已经没有勇气猜测了。也许,他已经到鬼门关里走了好几圈了……
  所以,他不肯告诉我,因为他不肯拖累我。
  森森然,我浑身冰凉。不得不跑到厨房去,倒一杯热水暖和一下。
  回来时,橙黄色的消息框又闪了,René回来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沥川很倔,霁川很bossy。”
  “也不是bossy啦。霁川只是主意比较多,往往也比别人的好,所以老想让别人听他的。”大概意识到说多了霁川的坏话,René连忙补救。
  “是啊,霁川挺好的,我挺喜欢他的。”
  “那你,安妮,为什么不来瑞士?”René问,“沥川出院了你就来瑞士好不好?我调你来瑞士总部,发给你和沥川一样多的工资。”
  我禁不住笑了。几年前我和沥川在一起的时候,沥川多次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瑞士渡假,长假短假都可以。我一次也没答应。有点不好意思见沥川的家人。其实沥川有自己单独的住处。但听他平日聊起来,好像走亲戚、逢年过节去爷爷奶奶家、外公外婆家、伯父家、叔叔家、舅舅家、姨妈家和一大堆堂兄堂姐表弟表妹们出去泡吧、旅行、滑雪在他生活当中是件很重要的事……我有点吓到了。
  “我……外国人嘛……不习惯。再说,我又不会说法语、德语。”
  “他们家所有的人都会说英语呀,而且老一辈的也全能说中文。”
  “嗯……我也有点怕见老一辈的。”我的脑子,不时闪出《孔雀东南飞》里的句子。
  “别怕别怕,王家女孩子少,老一辈的都很慈爱,尤其是对女孩子,尤其是对沥川喜欢的女孩子。他们疼你还来不及呢。”
  René这样说,好像我是沥川家的儿媳妇似地,我不禁又郁闷了:“别说了René,沥川和我已经over了。现在他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他难受,他让我over我就over吧。”
  那边急忙打出一个磕头如捣蒜的动画小人:“安妮你千万别和沥川over,我们全家人都求你了!!!”
  我忽然觉得对方的语气有点不对头:“哎,你是René吗?”
  停顿几秒,对话框里跳出一行字:
  “我是霁川,René在洗碗。有洗碗机他不用,真是个Helpless DIY。对这种人,岂能不霸道点?”
  霁川大哥呀!!!我的口张得大大的,震住了:“你……你几时上来的?”
  “我逗你玩的呢。René让我过来看一眼,有没有新的消息。我刚上来,小秋,你加我的MSN。”
  头像换成了一只猫头鹰,个人签名上有一行字:
  “I’m not bossy。 I just have better ideas。(我不是专横,我只是比别人有更好的点子。)”
  我飞快地敲字,直入主题:“霁川哥哥,我可不可以现在去瑞士,看看沥川?”
  那边,停了很久。
  接着,显示出一行字:“我们都盼着你来。可是,沥川绝对不会同意。他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见你。”
  见我长久不说话,霁川又敲来一行字:
  “如果沥川愿意见你,六年前他就不会离开你。”
  霁川不愧是沥川的兄弟。
  和René聊了一个小时,知道了很多沥川的往事。和霁川聊了半个小时,凡是沥川不想让我知道的,霁川一丁点也不透露。我们一直在谈瑞士的气候和风光。
  霁川劝我一周给沥川打一次电话。他说,沥川肯定很想听见我的声音,可是他的病情还不是很稳定。人也很虚弱,不能长时间说话,严重的时候还要依赖呼吸器。
  坦白地说,经历过两个亲人的死亡,我对恐惧比较有抵抗力。沥川的情形让我想起父亲去世前的那个月。那时我一天能拿到三张病危通知单,每次抢救,我和小冬都守在手术室的门外,盯着墙头的挂钟,看时间和生命分分秒秒流逝。一个月下来,我们的心灵已被折磨得疲惫不堪,对恐惧已经完全麻木,只知道听从医嘱,照顾病人,努力配合一道又一道的治疗程序。有时看见我爸在病床上苦苦地挣扎,生不如死,我甚至悄悄地想,如果我是他,不如干脆去了,也许还是个解脱。
  和René聊完天的那一周,我夜夜都做恶梦。醒来了便不能入睡。我开始天天吃安眠药。然后,用剧烈的体育运动来转移注意力。
  周六我去了体育馆,发现因为教师突然请假,这个学期的瑜珈课已提前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拉丁舞。瑜珈班的原班人马,于是又全部进了拉丁舞班,跟着一位从体育学院来的英俊男教练学恰恰。据说,这次变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不快。大家的劲头反而更足了,煅练之余,还可以花痴一把,真是何乐而不为。
  大四的时候,我曾学过一阵拉丁舞。那时我们学校搞拉丁舞大赛,我因为是学生会的体育部长,被指定和另外的一位男生代表英文系参赛。为了拿到名次,我们找了一位资深的拉丁舞老师替我们编舞,昼夜不息地练习,最后拿了亚军。冠军是体育系的两位高手,我们甘拜下风。
  过了这么些年,舞步已有些忘记了,可是,因为常去舞厅,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