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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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漫-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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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地,她如梦初醒,没有了任何感觉。

    钦涯走了,在月圆之夜,似乎他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第222章 往事不可留1

    晴空万里,白云飘飘。

    春暖花开,又逢三月。蜀都城的景象一派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荷衣坐在明镜前整理妆容,鬓发整齐,简单地插着一只碧玉发簪,轻轻抬起失唇,含上朱红,“纯儿,准备好了吗?”她搁下朱红,对着身后的纯儿沉声问道。

    这是一年以来,木纯儿第一次看见荷衣如此细心地梳妆打扮,从晨起一直到现在,对着镜子足足照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木纯儿回应道:“姐姐,都准备好了,叫上小羊姐就可以一同去钦涯的坟墓祭奠上香了。

    今儿是钦涯逝去的周年,恰好满满一年。荷衣几乎忘记了当初钦涯是如何死去的,对此没有任何记忆。只知道,当她清醒的时候,钦涯的尸体被绑在十字架上,那一把长长的利剑直直穿插了他的心脏。

    冥王尊主是个狠心的角儿,连同纯儿和娇娘一并残杀。当那把剑指向纯儿的时候,荷衣对着苍天哀叫,“老天爷,你睁睁眼,你睁睁眼啊……打乱天命的人是我,不是纯儿,不是娇娘,不是小鱼,不是任何人。你就睁睁眼,把这一切的报应都灵验在我身上吧。别再让无辜的人不明不白的死去。你睁睁眼……睁睁眼啊……”

    她仰望苍天,绝望地哀叫。而那蔚蓝的天空依旧白云飘飘,丝毫没有感应到荷衣的祈求,“老天爷……老天爷……老天爷你睁睁眼。”为什么错的人是我,却要让古域国这么多无辜的人跟着我一同受害。先是折枝国亡,再是小鱼的死,再轮到纯儿,娇娘。他们本该幸福的,就连钦涯也本该登上皇帝之位,坐享天伦之乐。为什么就因为我一个不该来的人出现在这里,就要给他们带来这么多的劫难?

    荷衣对着苍天,默默地疑问,抱怨。煞时,天空中一道雷电轰隆隆地响起,光电一闪,刺得人眼睛生疼,又突然消失,“老天爷,睁睁眼啊……”她继续哀求,哭泣的声音伴随着电雷之鸣,冲破了苍穹。

    突然,遥远的天边有一团一团的乌云急速飘来,压黑了整个天空,从灰到暗,让光明的白昼颠倒成了黑夜。狂风呼啸,雷电争鸣,天地万物似要被这一阵狂风给卷到上空中去。那狂风,掀动着整个大地,毫不安生。兽禽乱窜,树木折枝,沙尘飞舞,似乎天将将大灾与人间。所有人被这阵卷着沙尘的狂风吹得睁不开眼。

    很奇怪的是,当荷衣再睁开眼时,于子期好好的,阮娇娘好好的,木纯儿好好的,连钦涯的尸体也好好的。冥王尊主和他的门徒们仿佛人间蒸发,消失在她的视线。

    似乎,噩梦一场。

    但,梦醒后,钦涯再也醒不过来。

    “纯儿,我们不上香。你准备一些水果,食肉,还有陈年女儿红即可。”荷衣起身,轻轻摆了摆一身洁白的缦纱长裙,脸上露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像大病一场又如获重生的人。尽管她笑着,脸上的肌肉仍旧僵硬而死板,没有晕红,没有血色,苍白一片。

    一年前,钦涯的葬礼很简单。他躺在棺椁里,很安静,脸上的笑容经过荷衣亲自整容后,很安详,只是,没有半丝血色。因为他发黑发紫的脸,看上去已经不再是钦涯曾经的面容,所以荷衣给他补了妆,上了粉底,白白的。

    尽管他死了,她也要他一如从前那样从容地微笑。

    下葬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哭,纯儿,阮娇娘,还有于子期,甚至还有被他们绑着的兰香。唯独只有荷衣没有,泪已流尽,枯竭成河床,再也不能让爱的帆船起航。

    她看着钦涯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目,心里的痛在漫延,无边无际地扩大。在后来的日子里,心痛的病一直落下了,于子期和娇娘还有纯儿给她请了大夫,无济于事。每每想起钦涯,都会痛到脸色发青,全身冐着冷汗。

    大夫说,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除了钦涯复活,还有谁能拯救她?

    钦涯安详地躺着,她安详地看着,没有说话,穿着一身的孝服。按照古哉国的习俗,为妻者为孝。她跪在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棺椁的方向。所有人都在劝她,节哀。她只是安静地看他,不说话,不听劝。

    她知道,纵然她跪在此地,看他上万遍千遍,他仍旧不会再睁开眼来温柔地看她,不会再有人唤她衣儿,不会再坏坏地笑她色女。

    春天里的阳光照在人身上,不觉得暖,反而异常的冷。阳光下,她的容颜瞬间憔悴,像落花一样凋零。

    她以为,她可以给钦涯一个没有泪水的最后一面,让他安心上路。然,当她看见棺盖起封时,第一铲沙土无情地抛向他的棺木时,她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痛,朝着钦涯的棺材摸爬滚打地扑去。所有人都在劝阻她,拉着她不让她破坏这场葬礼。然而,似乎所有人都没能拦住她,那种丧夫之痛驱使她发挥本能千万倍之远的力量来推开挡她的人。

    终于,泪如雨打梨花,唏里哗啦,落满了整个古域国。

    那一场痛哭声中,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白了整个蜀都城。

    她哭着说,“钦涯,不要走……不要走……”晰白的手掌用力推开那棺把钦涯挡得严严实实的棺盖,掌心的血沿着棺盖渗透了上等红木的棺材。

    哭到无力,哭到声音沙哑,“钦涯……钦涯……”

    然,任凭她哭破嗓子,钦涯仍旧死死地躺着,无法感应到她成了碎片的心。葬礼的最后,她亲自给他一把土,一把沙地捧下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棺木。

第223章 往事不可留2

    那一刻,荷衣再也看不见钦涯的棺木,立了碑文,就是一座完整的新坟。

    坟里躺着的,是她用尽全力也留不住的钦涯。一座坟,断了她所有的念头,再也不想继续追着他去到下辈子,再也不想打乱他本该拥有的幸福。

    也许,对于钦涯来说,如果他的生命里没有过荷衣,他会是幸福的。那种幸福,没有这种生死之离的痛,没有。

    她就像是做了一场无尽头的梦,总觉得钦涯还活着,总觉得钦涯会带着她前去眉山,隐居山林,与她逍遥幸福地走完此生。然而,她不得不相信自己是大梦了一场。眼前的于子期是真,阮娇娘是真,纯儿是真,兰香是真,客栈里的伙计是真……钦涯的死也是真。

    纯儿不明白地问,“姐姐,为什么不上香?上香可以通神明,保佑死者在阴间不受欺负的。”

    荷衣离开梳妆台,淡定地站在纯儿面前,看着她,喃喃说:“总之,我们不上香,只是去看看钦涯。”只是去探望他,并不是烧周年。她不承认,他已经走了一周年了。

    狂风停止的时候,于子期如梦初醒,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手里沾满了鲜血?钦涯又为何僵硬地死在了十字架上,还被利剑穿心,又为什么他们安全地从冥王尊主手里逃了出来。荷衣并没的提起钦涯的死,是后来阮娇娘告诉他,是他亲手杀害了钦涯。他完全像是摊了浑水,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尽然成了杀害钦涯的凶手。

    很长的一断时间过去了,荷衣仍旧如以前一般对他,子期兄长,子期兄短。他压着心里的自责,比刀割还难受。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挡在荷衣面前,“荷衣,如果可以让你解恨,我宁愿死在你剑下。”然后,他递上一把长剑,双手奉在荷衣眼前。

    人家都是负荆请罪,于子期这样负剑请罪的倒是罕见。荷衣目光凌厉地看他,质问,道:“子期兄这是干什么?”不明不白地看他,绕开他的剑。

    “荷衣,为什么你不责怪我,你打,骂我,杀我,都可以让我心里好受一点。可是你偏偏什么也不提,这样表面装作相安无事。其实你心里比任何人都苦。你为什么不责怪我?让我每天坐立不安,每天从噩梦中醒来,每天带着这种罪孽感活着,生不如死。荷衣,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便不再痛苦了,杀了我你也不用再天天见到你的仇人,还要陪上欢笑。”于子期是跪在地上,请求她赐他个痛快。

    那个时候,荷衣淡定地看着于子期,脸上淡淡的笑容渲染成一副水墨画,没有任何色彩,亦没有怒意,恨意。连这淡淡的笑容,也是渲染上去的,遮不住她的沧桑。她淡淡地说:“子期兄,有什么事你起来慢慢说,别跪着。”

    于子期任她怎么劝解,依旧跪在她身前,像一座稳稳的泰山,“荷衣,你杀了我吧。”他嘴里剩下的,就只有这一句话了。

第224章 往事不可留3

    荷衣后退两步,淡定地看着于子期,淡定而从容地说:“子期兄,如果你不起来,我也给你跪下了。”话音刚落,身子蓦地前倾,单膝已落在了地上。

    于子期赶紧跪过来阻止,一手托着荷衣的手腕往上撑,哀求道:“荷衣,你别这样。”

    荷衣轻轻甩开于子期的手,着地的那只脚又迅速起了来,说道:“那你也别这样,快起来。我们到院子里坐着,换一种方式谈,别这样,行吗?”

    院子是他们临时租来的,四合院,刚好他们四人住下。自从告别钦涯已后,荷衣一直把自己关在这四合院内,没有任何心情踏出这院子半步,却每天笑脸迎着他们。

    雕刻着美丽图案的石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火炉子,微火恰好煮沸壶里的水。荷衣置茶,烫杯,泡功夫茶的功夫一点也不含糊。她两指拈起滚烫的杯,轻轻将其倾倒,那茶色透明的液体如琼浆玉液般缓缓流下,“先喝一杯竹叶青。”清清他的心肠。

    于子期百思而不得期解地看着如此淡定的荷衣,所有的疑问都写脸上了,怎么也弄不明白荷衣为什么没有恨过他,哪怕半点,“荷衣……”

    荷衣奉上茶,轻轻抬起苍白的唇瓣,说道:“子期兄先喝茶,什么也别说。你这儿一边喝茶,一边听小妹我说就行了。”她看着于子期接了茶,如饮毒药般添了添,补充道:“子期兄,这是上等的信阳毛尖,不是毒药,大可放心。

    于子期心想,如果它是毒药,那就好了,至少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地死在荷衣手上。

    荷衣一眼看穿于子期的心事,轻笑道:“子期兄是不是特别希望这杯茶能是毒酒,或是鹤顶红,三步倒之类的,一口下喉能要了你这一条贱命?”

    闻言,于子期爽快地仰头,将荷衣的功夫茶一饮而尽,茶水下肚时如清泉浸入,肝肠倍受滋润,哪里是什么毒酒。

    荷衣继续补充说:“子期兄,以后不要再提钦涯的死,好吗?”

    于子期立马变了脸色,煞是痛苦又自责,激动道:“荷衣,你越是不责问,不恨我,我心里越是不踏实……”

    荷衣安静地沏茶,淡定地说:“其实钦涯的死并不能怪你,半点也不能怪到你的头上。充其量,你只不过是一个被冥王尊主利用的,借刀杀人的工具。就算是你间接杀了钦涯,我也不能怪你。我曾责怪过我自己,从前世的那一夜背叛起,我就错了。那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我来到古哉国更是个错误,打乱了天命,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断送了他们的情缘,断送了他们的性命。阮小鱼的,折枝的,阮娇娘的,还有你子期兄的。直到现在我才承认,是自己错了。”荷衣目光笃定将眼神从茶壶上收起,落角在于子期那双明亮的眼睛上,继续说:“子期兄,别太责怪自己了。冥王曾说过,钦涯的死期正是那一夜,谁也改变不了。也许这样对他来说,是个解脱,对我来说也是个解脱,都不用再背负两生两世都放不下的感情……”虽然不用背负,却仍旧想念,仍旧用尽生命也爱之不尽。

第225章 往事不可留4

    “你觉得我应该恨你吗,子期兄?”荷衣目光柔和地望向石桌对面的于子期,轻问道。

    关于荷衣的过去,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虽然他曾希望她和钦涯终成眷属,却不得不相信现实。有些天命,真不可违,“荷衣……”

    荷衣轻轻笑道:“子期兄,别再内疚了。我真的没有怪过你。如果你再这样闹下去,就是不让小妹我安生的活下去。我只想安生地活着,吃好,穿好,睡好,了此一生,别无它求。别再说那些傻话了,好吗?”

    于子期含泪点头,泪水中将荷衣历尽沧桑的笑容融化。他想,她真的该休息了。

    没有钦涯的日子,一切安好。所有人并没有发现荷衣有什么异常。

    自从长得很像兰香的青衣女子被他们抓了以后,他们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也不知阮娇娘给她服了什么药,她不再闹了,只是对荷衣仍旧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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