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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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鱼-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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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的一切都似乎渐渐远了,只余下眼前一片彻亮的天光,散开。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似有一道温热的暖流抵上后心……
  ……
  天边,穆芷萱勒马,回头望向那早已看不清的远方:
  李元芳,你当我傻!你到底答应了他什么?
  可是,一个人愿拿一生的清白来赌,需要多大的勇气?
  段南轩,你若再不回头,那你我就当——不相识。
  疾风掠过,穆芷萱断然一振马鞭,奔向那太阳初升的方向。
  ……
  一摞寸方的白纸,各书着王府、驻军、半叶梅、暗卫、使团等字,洋洋地在案上四下摆开。天光静静地铺泻下来,林慕水也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案前凝视。
  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习惯的,大人思考时,总爱在纸上写写画画,而林慕水则更喜欢把要点做成这种小孩子认字似的纸片。对她来说,此时,这桌案就是一张棋盘,这纸片就是一颗颗棋子,攻也好,守也罢,你必须先弄清对方。
  许久,林慕水微微直身,终于轻叹一声,拈起一片新纸,沾墨欲书。笔势未了,一股寒意蓦地袭来,手上一抖,墨迹便已将纸片洇得一塌涂地。几乎同时,莫名的担忧也随着拿洇开的墨迹无限放大。
  房门忽开,廖小茹携着房外疾风一并而入,未及看清林慕水在摆弄什么,穿堂的风便已将这些纸片散乱的吹起,又任由它们晃晃悠悠地落下,洒的到处都是。
  ——闯祸了,廖小茹暗自吐了吐舌头,情知自己定是打断了案前之人的思索,不由偷眼去看林慕水的脸色。但见其人索性素袖一挥,再不去看那些纸片,转身道:“怎么了,这么急?”
  “娘子,吐蕃大军向边关逼近了。”
  林慕水微微一怔,继而锁紧眉心:“这么快?看来噶尔家族的本事,还真是不小。”
  “噶尔家族?这和噶尔家族有什么关系?”廖小茹追问。
  “当然有关。小茹你想,此时开战,对谁有好处?吐蕃,还是大周?——都不是。倘若吐蕃要开战,军权必定会交驻守边关的噶尔家族手中,而噶尔家族早有篡权之心,此番正是绝好的机会。”林慕水不由一叹,“世子死在缓冲地带,吐蕃赞普震怒也是必然,怕只怕这震怒下不及细想,再加上有心者的煽风点火,那这把火,可就真的要燃起来了!”
  “不错,现在两边大军严阵以待,哪怕星火,也足够点起这把燎原大火了!”廖小茹亦甚觉担忧,“好在现在,吐蕃暂时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施压而已。”
  林慕水微微点头:“看来吐蕃赞普还没有失去理智,既然他们不动,我们也自然尽量拖延——不战最好,倘若要战,等到神都调兵,也能多些胜算。”言罢,忽又想起什么,“大人那里怎么说?”
  “老爷只回了一个字,和娘子的意思一样——‘拖’。”
  林慕水闻言,不由蹙起眉心,连连摇头:“情况不好啊!”
  “怎么了?”
  廖小茹似觉不解,但听林慕水道:“陇右传回神都的消息,应该和我们的差不多同时到达,就是说,大人知道消息的时候,皇帝应该也知道了。以往大案,皇帝都是交给大人来办,可这次非但不是如此,就连回信,大人都尽量减少字数,这说明什么?大人在避嫌——皇帝不愿让大人涉足陇右之案!”
  “使团出事,李将军和南诏公主不知所踪,之前改道提时也是李将军所定,难免要引些猜忌,而老爷和李将军的关系又——难道是因为这个?”
  林慕水不觉苦笑:“恐怕除了这个,再也说不通了。帝王之心,总是猜忌甚重啊!”
  “可是娘子,皇帝就算不派老爷来,也必然会派别人查案,这不用担心啊!”
  “别人?别人是谁?”林慕水反问,“此时开始,便起于半叶梅,半叶梅属内卫一支,始皇帝私下组建的组织,自然忌讳让臣子们过多知晓,大人知道的秘密太多,不差这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可别人是万万做不来的。”
  “那么,皇帝极有可能派同属内卫的暗卫去查案了?”
  “不错,这是最目前最有可能的。可是,暗卫从一开始就不是局外人!”林慕水沉然叹道,“凤来楼,落水死者要见的人,还有半叶梅行迹这种几乎绝密的消息,无一不扯到暗卫。小茹啊,其实我有一种想法,一直不敢说出来,你还记得在洛阳时留下的那个问题吗?杀死半叶梅的是拥有广泛而准确的消息来源,行动像极江湖组织的一批人,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江湖,我们都找不出这样的组织。可你想想,有没有这种可能,消息和行动,根本就来自于两个组织?”
  “不,不会吧?如果这样,那陇右岂不是——”廖小茹不自觉的倒退一步。
  “但愿是我多心了。”林慕水摇头道,“南诏那边如何了?”
  “南诏并无异动,小茹不知,他们是否已经得到消息。”
  林慕水微微点头,放远目光:“现在唯一能缓和一下局面的,只有南诏公主了,也不知李将军和她,现在在哪儿。”
  “娘子放心吧,李将军智勇双全,会将南诏公主平安带回神都的。”廖小茹安慰道,忽地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对了娘子,吐蕃那面放出话来,要迎回世子尸身,王府正在商议让谁带队去吐蕃。现在两军对峙,战火一触即发,这回复之人身份轻了怕压不住阵场,身份重了,又恐战争在即,被对方扣下,倒真成了个难事。”
  “是吗?”林慕水淡然垂下眼帘,略一思忖,随即便又抬眼,“小茹,你随我去一趟王府。”
  ……
  北地草原,一片无垠的辽阔。
  扬鞭掣马,沽酒放歌。这种骨子里的豪迈,是上天赐予草原人的骄傲。
  可这,并不是全部,毕竟,草原的夏天太短暂了,短暂的一眨眼就遁入寒冬。所以草原人对水草有着强烈的渴望,尤其是——温暖的南方。
  有的民族,注定要以战争来维系生存。
  事实上,拔也卓尔一直就是这么认为的,他同他的父辈一样,认准了这样的“真理”。所以他不屑与大周交好的吉利可汗,更不甘屈于无所作为的拔汗那之下。他认定,突厥人就是翱翔九天的鹰,是鹰,就该开拓出一片供自己飞翔的天地。
  此刻,拔也卓尔正居于大帐中的长案上,看着刚刚呈上来的密报。
  “大哥,上面说什么?”旁边一身裘衣的突厥汉子已忍不住催问道。
  “还能有什么,世子死在两国的缓冲地带,吐蕃自然要发疯,现在,大军已经开赴两国的边界了。”拔也卓尔懒懒地将手中的东西扔给一旁那人。
  “真的?看来那吴公子的话还真准!”那汉子大咧咧地笑道,“那我们是不是——”
  “急什么?吐蕃的赞普不傻,贸然与大周开战的结果,我们谁都清楚。”拔也卓尔毫不客气地打断那人的话,“吐蕃是不会轻易开这个头的,此番动作,虽然是在盛怒之下,怕也少不了他们内部人的添油加醋。也好,让他们闹他们的,中原人不是有一句话么:隔岸观火。我们就在这里隔山观虎斗,若火候不够,还可以再加一把——现在我们在大周只有一小队人,太少了,这事你交给三弟,让他联系那边,里应外合,多派些人手。”
  “可是大哥,你不是和吴公子都商量好了么,这怎么又——”
  “你是说我出尔反尔?”拔也卓尔冷冷一笑,“你以为中原人的便宜真那么好占?使团之事很明显,他们不仅和我们有联系,和吐蕃人也有联系,这些人的心思不比我们小啊!此事,让我再想想。”拔也卓尔微微蹙眉,转眼见那汉子一脸憨直,不解的看向自己,不由笑叹,“你呀,脑子里就一根筋,小心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要我说,想那么多干什么,干脆趁着吐蕃的劲儿,一块过去算了!”
  “唉!”拔也卓尔看着那人,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你别忘了,我们背后还有个拔汗那,他再怎么不值,好歹也是个大可汗,被他抓了把柄,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谨慎些,总没坏处。”言罢,微微一顿,又道,“你先下去吧,让我自己好好想想。哦,对了,那个品月娘子好生待着,虽说是拔汗那那边的人,也不用拘束了。”
  “大哥,说到这个,我就更不明白了,你说拔汗那派她过来,不就是想暗中监视我们吗,可她一过来,就把事情挑的明明白白,她这什么意思啊?”
  “我哪知道?也许人家根本就无心掺和这些事儿。”拔也卓尔摇摇头,“这还真是个特别的汉家娘子,也难怪拔汗那看上了。”
  ……
  塞北,汗庭。
  风卷云低,草动马现。辽阔自然之中,又带着几分一国之都的繁华。
  纵然随水草迁徙的民族,也是有家的。
  或者,可以这样说:游子,纵使是在天涯,也有家;浪子,哪怕在故乡,亦如天涯。也许,这根本就不在于民族的问题。
  拔汗那时常这样想,所谓突厥的主战派、主和派,或许并不在于是否好战,或是是否懦弱,而在于,他们究竟把草原,当成了什么?——仅仅是一个生存的空间,还是生养世代突厥人的故乡?
  而此际,拔汗那正端坐在汗位上,微微侧头看着一旁座中品着奶茶的品月:“哦?拔也卓尔他,真是这么说的?”
  “不然可汗以为如何?”品月侧身将目光送回。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在想,这拔也卓尔的确是个人才,是我草原上的一只飞鹰。够雄心,够气魄,也够谋略,换成我拔汗那,就没这个能耐!”拔汗那淡淡笑道。
  伊人亦淡然回道:“但可汗有自知之明。”
  “我怎么听不出来,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啊?”拔汗那无奈摇摇头,也罢,让他
  拔汗那无奈的的事多了去了,不差眼前这个人。
  “可汗您又玩笑了,拔也卓尔他的确有气魄有能力,但他的心太大,也太急。我们中原,讲究中庸之道,锋芒太露,未必是件好事。”见拔汗那没有反应,品月又缓缓道,“可汗不明白么,现在陇右这盘棋,关注的人太多了:不单他拔也卓尔再看,吐蕃在看,南诏在看,大周自己的多股势力也都在看,谁能确保把谁下在棋中?——何况这棋又是,落子无悔。”
  “呵,我想到的,你总是都想到了,而且总是想得比我还深。”拔汗那一叹,“品月啊,你若是我草原的女子,该有多好!”
  “这大清早,可汗就喝酒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直问得拔汗那一愣:“没有啊。”
  但见伊人一笑:“那为何可汗满嘴净是醉话?”笑罢,便也正色,“我倒是要问问可汗了,此事,可汗既已知道,又打算怎么办?拔也卓尔要做螳螂,可汗就打定主意做那黄雀?”
  “那么,你以为我能怎样?”
  “我自然不能要大可汗如何,但此战若真的挑起,对谁都没好处。”品月微微顿道,“咄陆部虽然一向与努失毕族对立,但毕竟,也是大可汗的臣民。”
  “那也并不是我愿看到的结果,但倘若情况就是如此,我也没有办法。”拔汗那无奈苦笑。
  “好吧,既然这样,大可汗依旧管您的突厥,我管我的大周。”
  时局如是,乱风云。
  ……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五)暮沉西山风云醉

  晴空一澈如透,空明中掩不住几分萧索。长风如龙,贯过天地,将那天幕上几片闲云,撕扯成散乱的棉絮。
  天边,一人一骑,就在这风卷云动中渐渐清晰起来。马上骑士一身暗红束袖便衣,外罩皂袍,玄色衣摆在风中如战旗般猎猎振起。前方就要进入河东道了,周围人烟明显阜盛起来,骑士放缓马速,微微扬起毡笠,淡静地看向远方,依稀似已望见天边那遥遥一线的城墙。
  不由自主的,李元芳想起了离开陇右时的情景:
  也不知那是过了多长时间,当他的意识再次趋于清晰时,静凉的天光已铺遍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抵在后心的暖流缓缓收势,下意识地,李元芳转过头去,看着那人:“你救了我?”
  “怎么,不可以?逼将军自承污秽是在下的任务,没得选择;但救不救你,却是在下的自由。”段南轩淡淡说罢,不自觉皱了皱眉:“李将军强行催动内力,究竟有多少次了?”
  对面一阵沉默,段南轩不由凝了眉心:“将军的蛊毒全仗浑厚的内力压着,本来就耗极气力,再动内力助长蛊毒则无异于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只怕这样久了,连解药也不管用了——没人和将军说过吗?”段南轩一叹,“罢了,人家不会不说,倒是将军未必听得进去。我已用内力压制住了将军的蛊毒,将军现在可以自由使用自己的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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