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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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告诉你-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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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都想跟你说,那个——其实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舒默停下手中的动作,乌黑的眼睛透过不断腾起的袅袅热气盯着我。

    “如果你想我陪你吃饭,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这么……浪费。”我随手一抬,桌上那只汤碗的4D仿真版顿时出现在我的掌心里,里面碧波荡漾的汤汁里同样浸泡着当归红枣和一只鸽子腿,甚至连腾起的白色热气从形状体积到摇摆的姿态都和原版完全一样。

    “我这样更方便不是吗?而且也不会浪费粮食。”我委屈地看了一眼那只稳稳当当端坐在菱格子桌布上的沉甸甸的白瓷汤碗,“你那只碗,我根本都端不起来。”就算是过家家,也至少要让劳资碰到道具吧?

    舒默看了我一眼,低头喝汤:“随你便。”

    纳尼?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就这么简单?打从他开始学煮菜,这个像挠不到的烂疮一样困扰了我七八年的问题,就这么轻松搞定了,没有反对没有对抗没有争吵没有冷战?

    “我之前是怕你干坐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我吃心里难受,想着不管怎样,做给你做上一份摆着,哪怕让你闻闻香味也是好的。可既然你这么看得开,明知是自欺欺人还能模拟得那么欢乐又逼真,那我以后就省老大事了。从明早开始,我每餐只做我自己的,反正你照着我的再COPY出一份就可以了。”舒默放下汤碗,拿筷子夹了一块藕,咬了一口又放下,“不过,你干嘛不早说?在美国读书那会,每个月就那么点生活费,为了省出来你的那份,我还要晚上去薯条店多打一份工。”

    “……所以,这还是我的错?”我咬牙切齿,“那要不要小的郑重地跟您说声对不起?!”

    “没关系。”舒默夹起那片咬了一口的藕送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地说,“反正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

    我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什么过家家的游戏都不想玩了,就托着腮帮子直勾勾地看着舒默端着印花白瓷碗举着银筷子慢条斯理地吃饭。舒默对条理和顺序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崇拜,我觉得就算有一天火烧了他眉毛,他也会先灭左眉毛再灭右眉毛。

    对于吃饭这种事情更是不会例外,如果你在正餐前给他一块香味浓郁卖相极佳的蛋糕,他或许会很礼貌地收下然后告诉你他要留在饭后吃;如果你善意地提醒他那是一块香味浓郁卖相极佳的冰激凌蛋糕,那么他会微笑着一边道谢一边把它搁进冰箱的冷藏格里;但如果偏巧身边没有冰箱,那么他就会微笑着一边转身一边把它丢进垃圾桶里。

    可话说回来,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似乎也并不是这样。还在圣爵读高中的那会,虽然他不大爱吃甜食,但如果两个人真的走到十字街,只要我告诉他前面200米处左拐有家名叫雾园的全T城最棒的甜品店,里面惊世骇俗的樱桃蛋糕和香槟奶茶是我曾某人的此生挚爱,那么就算手表指针明白无误地告诉他已到正餐时间而且左右手两边都恰巧有家可以吃碗宫保鸡丁盖浇饭或者红烧牛肉面的小店,他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一路小跑过去,排上小半个钟头的长队然后吃上那么一份浓香醇厚的。

    这样说来,那时候舒默也没有这么严重的强迫症,不会每次出门前都要把天然气管道开关反复检查三四遍,也不会每次和我在同一个房间都要关门上锁再用力推上五六个来回,也不会就连记个别人的手机号都要从前到后再从后往前反复核对个几轮。

    他那时候只是一个成绩平平的插班生,除了长得还算眉清目秀之外一无是处,甚至身高都比现在要矮上快半个头。他那时候的眼神也远没有现在深邃,倒也谈不上清澈,较为精准的形容词应该是空洞,仿佛有一根内置的管道连通着他的眼底和心底,让人一眼就能窥视到他撒哈拉大沙漠一般空旷干燥而沉闷的内心。

    而这些庞大而琐碎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切就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却从来都没有留意过,连同这庞大而琐碎的十年,就像一捧温暖干燥的紫色细砂,松松地被我握在指间,不动声色地流走了。

    点蜡烛的时候,舒默就好像给自己换了一块充足了电的备用电池,眼睛都亮得发了光。他是爱过生日的人,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是这样,这点倒是始终如一。我还记得,第一次陪他过生日是在圣爵男寝楼顶层的天台上,仰头就能看到漫天的璀璨星光。那天他只买了一块小小的樱桃蛋糕,上面插了三根湖蓝色的细蜡,他划了根火柴,小心翼翼地依次点燃,三朵盈盈的火光就像萤火虫一样跳跃在宁静的黑夜里。

    那晚的星光就是被打碎了的篝火,星星点点地撒满了漫天的黑夜,也像躲在宇宙深处的眼睛,透过亿万的光年,冲我们一闪一闪顽皮地眨。舒默就站在我的身边,站在那簇萤火虫般的烛光前,站在最寥廓的墨黑苍穹和最璀璨的满天星光下,双手合十,安静许愿。他许愿时模样乖巧,神色虔诚,仿佛伏在神圣天父脚下的稚童,用最饱满的信赖祈求着神的垂听。

    “子若,你帮忙数数。”舒默吹灭了手中的火柴,从一片跳动着烛光中抬头看我,“是二十八根吗?”

    我望着那块此刻插满了生日蜡烛的苹果派,仿佛望着一块栽满了五彩秧苗的袖珍稻田,每一瓣填着苹果馅儿的小格都插着一支修长纤细的彩色蜡烛,燃着一朵一朵小而灿烂的光芒,像是一株株已经开花的稻苗。我弯了弯腰,竖起手指,认真清数了一遍。

    “二十七?”舒默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我,“少了一根,对吧?”

    “就少点一根吧。”我直起身子,“以后每年过生日都少点一根,这样你会越活越年轻。”

    舒默笑笑,放下了手中的蜡烛。

    我兴奋地鼓起掌来:“快去关灯!”

    “咔啪”一声,满屋子的黑暗笼罩了下来,只余下那片绽放着簇簇光芒的秧苗,暗夜精灵般跳跃着鼓舞人心的绚烂。

    “快许愿吧。”我催促道。

    舒默缓缓闭上眼睛,毛绒绒的眼睫毛在橘色的光芒中微微颤动,白皙的脸庞宁静而虔诚。一池柔和温暖的烛光将他浸润在其中,驱散开他四周大团大团的黑暗。他就站在我眼前,一如当年。我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笼罩在寂寥苍穹和漫天星光下的屋顶,那苍茫豁达的黑夜,璀璨动人的繁星,萤火虫般盈盈闪耀的烛光,都这一瞬间重新出现,将此刻孩童般专心敬虔的舒默再次包裹。

 第6章 chapter6

    舒默缓缓闭上眼睛,毛绒绒的眼睫毛在橘色的光芒中微微颤动,白皙的脸庞宁静而虔诚。一池柔和温暖的烛光将他浸润在其中,驱散开他四周大团大团的黑暗。他就站在我眼前,一如当年。我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笼罩在寂寥苍穹和漫天星光下的屋顶,苍茫豁达的黑夜,璀璨动人的繁星,萤火虫般盈盈闪耀的烛光,都这一瞬间重新出现,将此刻孩童般专心敬虔的舒默再次包裹。

    舒默睁开了眼睛,在烛光中冲我微笑:“一口气?”

    “必须的!”我举了举拳头,冲他伸出了手指,“1、2、3!”

    我们大笑着吹尽胸腔中所有的空气,那片绽放着锦簇光芒的五彩稻田载着舒默的愿望,驶向了最神圣的远方。我默默握紧了拳头,心中虔诚默祷:神啊,求您如他所愿!

    那天晚上舒默喝光了一整瓶红酒,那是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读博士时的导师从美国寄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打开。看来,他那天是真的高兴。他抱着酒瓶坐在客厅地板上铺着的苏格兰山羊毛毯上,跟我聊了半宿当年的事,聊我们是怎么遇见,聊他是怎么开始怀疑我,聊他当年暗恋的女孩子,聊那个女孩子当年又是如何被我狠狠整。

    他喝得唇齿泛香,脸颊潮红,连眼睛里都泛起湿漉漉的氤氲:“人家那么漂亮,你居然也下的去手。曾子若,你怎么那么坏!”

    我又没喝酒,脑袋自然清楚得很:“抱她的人是你,亲她的人也是你,我可没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占尽了便宜还卖乖,过了黄河就拆桥,舒医生,节操也太碎了点吧?”

    舒默终于肯回卧室睡觉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他沉重的眼皮疲倦地上下打架,困乏得有些无神的黑眼珠在浓浓的睡意中挣扎着望着我:“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我点点头。

    舒默把柔软暖和的羽绒被紧紧地裹在身上,侧着身子蜷缩起来,眼神迷离地看着我:“我今天很开心。”

    “我知道。”我冲他微笑:“我也开心。”

    舒默白皙的脸颊上蒙着温热的湿气,唇边浮起很脆弱的笑意,浅的好像一片薄薄的云:“生日愿望,真的会实现吗?”

    我用力地点头:“会的,一定。”

    舒默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凉薄地一笑,仿佛自嘲般的:“可多么年,我的生日愿望,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舒默的手慢慢扬起,圆润的指尖在半空中勾画着我的脸,我下意识地想往后躲,他的指尖却刚好停在我的眼前,停在再往前一厘米就能触到我的地方。我静静地望着舒默,他眼底的情绪和黑暗融成一片,浓郁得化不开。

    “我只想,抱抱你,一分钟也好。”舒默眼睛里泛起亮晶晶的水光,彷佛破碎的水晶玻璃揉进了他的眼睛里,他侧过头去不再看我,转而仰望着头顶那片沉寂的黑暗,“你能靠在我怀里,我能摸得到你,温热的,或者冰冷的,都好。我只要抱抱你,一下下就好。”

    我看见舒默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重重地落在裹着真丝枕套的羽绒枕头上。我想扯过一角被子,帮他把露在空气里的肩膀和手臂塞进去,不然他醒来又会喊着膀子酸痛。

    可是,我无能为力。

    舒默的人气很高,这从他每次查房时,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小护士们,在装模作样地刷刷刷地记录医嘱的间隙,不时抬起头偷瞄他时眼神中所流露的殷切热烈就能看出。在舒默经过的地方,那些穿着洁白的工作服冒充天使的小姑娘们常常会露出一种在电梯里看到里外里一水儿香奈儿的名门贵妇时会有的神情,一面竭力掩饰内心的波涛汹涌的激昂,一面故作不经意地从拥挤的人群中眼神灼热而犀利地偷窥。

    我坐在病床上,翘着二郎腿,上上下下打量着此刻正站在舒默身后露出这种神情的小护士,又顺带着打量了一眼舒默。舒默头发打理的很蓬松,套着一件淡鹅黄的衬衣,白色的西服裤,外面套着一件白衣天使必备装备——白大褂。他正在低头询问着病人什么,眼神平静而认真,抿起的薄唇透着淡淡的性感。

    平心而论,舒默这种舞台中心般的超高人气,是从认识我之后才有的,在圣爵的时候初现端倪,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茁壮成长,且顺理成章地在他回国之前勇攀顶峰。

    在国外那种律师和医生就是年薪百万的代名词的意识形态下,法学院和医学院历来被认为是培育未来社会领袖和精英的摇篮,自古以来和神学院共同占据着任何一所历史悠久得足以打败许多新兴国家国史的著名学府的三大元老。

    如果你是全美TOP 5医学院的学生,那么恭喜你,你已经举起了一块足以敲开你周围三分之二未婚美眉心扉的敲门砖;

    如果你是全美TOP 5医学院的全A资优生,那么恭喜你,你已经拿到了一张通往你周围三分之二点五无论已婚未婚美眉心房的PASS卡;

    如果你是全美TOP 1医学院的全A资优博士生外加你拥有不亚于北方白人的身高体魄和《情人》里梁家辉般干燥温暖的手指温润如玉的眼神和泛着淡淡珠光色的肌肤,那么恭喜你,你整个人就站在以你为中心以任意距离为直径所画出的圆中的所有雌性包括部分异性的心尖上,只要你肯大发慈悲地低个头,你就能看到无数双或黑货蓝或绿的眼珠子泛着嗑药嗑嗨了般的眼神匍匐在你的脚下。

    但就像所有背负着秘密的人一样,舒默喜欢保持低调。他从来拒绝做那个站在舞台中央出尽风头的男一号,所谓的年少轻狂,在他身上从未有过。年少之所以轻狂,只因人生如蓓蕾般含苞待放时,一切都是崭新而干净的,生命的全部身心都倾注在对全力盛开的期盼上;而待岁月过隙,最初稚嫩的心蕊便会蒙尘落埃隐没在风韵犹存的残花枯叶中,粉饰着谁也无法停止的衰败。

    我知道,我就是落舒默在心蕊上的那粒沙,用细小而尖锐的疼痛,早早地磨掉了他的稚嫩和新鲜。

    “舒医生,院办通知下午3点各科室主任以上领导去四楼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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