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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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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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盼丧事没过多长时间,舒伦便被德妃叫到了宫里。
  舒伦到了永和宫,请安时,就直接让跪着,没教起来。
  德妃说起弘盼,仍是伤心的落泪,说:“原想着,你是个稳当妥贴的,怎么做事也这么不周全。好好的哥儿,就这么去了,你是做额娘的,定是平日里照顾不周。”
  舒伦不能申辩,回话说:“额娘教训的是。”
  纯格儿沏了茶,德妃皱着眉,瞪了她一眼,纯格儿立即退了下去。
  德妃擦拭了眼泪,说:“我听人说,你们府上风言风语不少,奴才们也都没规矩,竟还有人将府里的东西拐带出去,你也不查查,到底是怎么管教下头人的。”
  舒伦只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不说话,德妃便以为是真,说:“胤禛性子暴躁,圣上说了多少回了,去年封爵位,不就因为这个,才只得了贝勒。你还不明白么。朝里的事儿,他还忙不完呢,到了府上,还要为着府里头的事儿费神儿,哪里都不让他清净,他脾气怎么能好。你是福晋,就该有福晋的威仪风范,将府里的事儿,处置的停停当当才是。这样的话,还要我嘱咐不成?”
  舒伦动了动唇,说:“额娘的话,儿记下了。”
  德妃还要说,外头传,说是胤禛到了。
  德妃这才缓缓。
  胤禛进来,看了舒伦一眼,然后给德妃请安。
  德妃抬了抬帕子,说:“都起吧。”
  舒伦这才跟着起来,在胤禛边上坐了。
  德妃说:“来的正好,我正有话要问你们,你们府上出了巫蛊之事,说是咒盼哥儿的,到底有没有?”
  舒伦紧紧握着椅子扶手,正要回话。
  胤禛却抢了一句,说:“没有的事儿,多半是奴才们浑传,额娘别信。”
  德妃一听,对着舒伦说:“你看看,这成事儿么,奴才们传这样的话,你也不说管管。”
  舒伦脸色苍白,低着头。
  胤禛见了,说:“不甘她的事,皆是我的错。”
  德妃说:“你不用替她说话,我自回你皇父,另指个人到你府上管事。”
  这话里的意思,众人皆明白,也就是另替胤禛选个侧福晋,或庶福晋。
  胤禛说:“额娘这是做什么,我府上一切皆好,用不着另找个人。况额娘前几日不还说,她是几个阿哥福晋里最好的么,怎么只能因着几句糊涂奴才的话,就把她的好处都给忘了。”
  德妃看了胤禛一眼。
  她与这个儿子的关系,仿佛总隔着什么,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她见胤禛说的强硬,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缓了缓说:“不另指个人也成,只是府里头的事,再不许教我听到些不好的传言。”
  胤禛说:“额娘放心。若无别的事,儿就先回了。”
  德妃嗯了声,说:“清韵心里不爽快,你多宽慰宽慰。跟她说,我的话,让她好好将养,养好了身子,孩子日后还会有的。”
  胤禛应下随即跪安,舒伦跟着,福了福。
  德妃看着舒伦又嘱咐了句:“府里的事,你多用些心。多子多福,别再生出些争风吃醋的事来。”
  舒伦回说:“是。”
  德妃摆了摆手,就让出去了。
  从永和宫出来,长长的宫道,高高的宫墙,四处像个方匣子一样,怎么也逃不出。
  当初,李嬷嬷告诉她,好好活着,出了宫,一切都是好的。
  可她出了宫了,却不是的呀,她陷在了另一个地方,一个和皇宫一样的方匣子。
  胤禛在前面走,舒伦跟在后头,两人的影子打在宫墙上,碰在一起了,转眼又分开,分开了,一会儿又碰在了一起,就如同他们两人的关系。
  出了宫门,两人乘了马车,一人坐了一边。
  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
  舒伦头倚在窗边,风吹起窗帘时,起起落落能看见街上来来去去的人。
  快到府上的时候,胤禛突然开口,说:“你说话。”
  舒伦转过头,看着他,他眼睛睁的大大的,直直的盯着她。
  她说:“你要我说什么?”
  胤禛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说出来。”
  舒伦闭了闭眼,说:“没想什么。”
  胤禛眼光缠在她身上,不许她绕开,他说:“你诳我。”
  “那你说,我在想什么?”
  风穿过窗子,吹在舒伦头上坠着的流苏,流苏散开,纷纷乱乱拂在舒伦的脸上,映的她脸色格外的白。
  胤禛握了握拳头,说:“你忍够我了,再不想忍我了,是么?”
  舒伦颤着唇,偏开脸,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胤禛不由的伸出手,那泪珠一颗滴在他指尖,他不知怎的,心里一疼,针扎了一般。
  之后的日子里,胤禛为着阖府安宁,亦为了抚慰李氏丧子之痛,对李氏可谓是极尽恩宠。
  而舒伦这边儿,就是过来,也只是陪着吃个饭。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只是有一回,胤禛无意瞧见舒伦胳膊上戴着的美人镯,他怔怔看了很久,当他意识到时,唇边已挂了一丝笑意,那时,他便知道,有什么是不一样的了。
  十一月里,李氏诊出有孕,惨淡了许久的家里,终于有几分喜气了。
  康熙三十九年九月,李氏添了一子,圣上赐名弘昀。
  七月里的时候,从宫里传出风声,说是太子有意娶董额费扬古家的小女儿做侧妃,这信儿传出的当天晚上,舒伦知道,胤禛在书房喝了一晚上的酒,第二日一大早,小盛子到宫里传信儿,说胤禛病了,上不了朝。
  圣上准了,让好生养着。
  的确是病了,高烧不退,舒伦在一边服侍,他拉着舒伦的手,遮住眼睛,好一会儿,她觉着自己的手上蒙了一层湿意。
  胤禛说:“我心里很不舒服,很不舒服。”
  自少年时,就藏在心里的一片爱恋,几番努力,却被硬生生的折断,怎会不痛,况他又是这般敏感多心的性子,爱慕的人又是嫁了他自小拿着做比较的人,自然就又多了几分伤痛。
  胤禛一连病了好几日,才渐渐好了。
  只是隔了两三个月了,宫里传出的那件事,却没有了下文。
  舒伦不知道,胤禛这段时间,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元宵节那天,舒伦与胤禛下午的时候便赶到了宫了,并去太后,各宫年长的娘娘处请安。
  之后便在德妃处陪着猜个谜,什么的,闹一闹。
  十三,十四皆在,许是年龄小的缘故,闹腾的很,不过德妃却是乐的他们闹。
  舒伦未留意胤禛什么时候出去的,待到圣上指了人过来,教一处用膳,看戏的时候,她才发现,他不在屋里。
  问了小盛子,他说胤禛出去有一会儿了,只是不晓得,去干什么了。
  舒伦让十三,十四陪着德妃先过去,说,自己找一找胤禛,待会儿,同去。
  她和小盛子分头找,最后却是她找到的,在慈宁宫外不远处的回廊里,跟他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若她没猜错的话,那人就是董额娉婷,费扬古大人家的小女儿,孝献皇后的侄女,胤禛爱慕了许久的女子。
  今天过节,圣上特恩,准了董额大人一家入宫。
  胤禛跑出来,原是为了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

  舒伦与他们隔得不远,恰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他根本没那个意思,你又何必那么执着。”说话的正是胤禛。
  娉婷颤着声,说:“我知道他心中另有她人,我不求别的,只想陪着他。”
  胤禛说:“怎么陪着,无名无份么?你知不知道,是他亲口回绝皇父你们的婚事。”
  娉婷低低的开口,声音中竟透着甜蜜。
  她说:“我知道的,他是为了护我,他跟我说,宫里是个牢笼,他是个困在笼中的鸟,他不想我跟他一样,他说,我值得更好的,只是,有什么更好的呢,他就是最好的呀。”
  她说的痴,胤禛却听的心酸,说:“他是最好的?”
  娉婷看着她,眼神儿里满是乞求。
  舒伦远远瞧着,觉得她此时的神情像极了清韵,或许更应该这样说,清韵的一颦一笑像极了她才对。
  难道清韵得他数年宠爱,全是因为她么?难道只因为那张相似的面容,他便情愿纵容,娇宠。
  他对她,到底该有多深的情谊,才会爱屋及乌至此。
  胤禛最瞧不得她这样神色,软了声音,说:“只要你肯忘了他,我一样能做到最好,要不,你说,我有什么不好,我改就是了。”
  原来,他也可以低微至此,舒伦站在风里,只觉得冷风彻骨。
  她只以为,他皇室贵胄,骄傲的性子,所以他们之间,他从不会先低头,却原来不是啊。
  娉婷说:“改什么?我知道的,你也是很好的,只是,谁教我心里有了最好的,其他的,便是再好,我也是不要的。”
  胤禛握紧了拳头,一退再退。
  他说:“可是我先认识你的。”
  娉婷看着他,愣了愣,仿佛想起了他们头回见面的样子,那是她第一次进宫,迷了路,闯到了他的住处。
  那时,他正在打骂奴才,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可她却一眼看出他眼里深藏的畏惧,和无所适从。
  仿佛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块儿极薄的冰上,动也不敢动。
  她鬼使神差的便说了句:“你站着别动,我来救你。”
  只是,话一出口,她便觉得自己说的奇怪,他好好的站着,又有一大帮奴才伺候,再没有比他安全的人了,这样一想,她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站着。
  可后来他跟她说,他知道她那句话里的意思,还说,她当时进退不得的情形,正是他那一刻的心境。
  娉婷知道,他心里最怕别人将他看低,所以他一向比别人傲上几分,她们认识许久,他从未像今日这般,退让至此,她看着不忍,却不得不伤他。
  她说:“这种事情,那里分什么先后。”
  胤禛一拳砸在廊边的红柱上,浑身都有些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伤的,他说:“现在他有的,我没有,可我一定会得到的,到那时,我倒要看看还分不分先后。”
  娉婷一惊,抓着他的胳膊,说:“你要干什么?”
  胤禛直直的看着她,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娉婷说:“你也要来争么,那个位置,你也要来跟他争,跟他抢么?”
  胤禛说:“当初,我答应给你福晋之位,如今给不了了,那就给你个皇后之位,如何?”
  娉婷脸色瞬间转冷,她松开胤禛的胳膊,说:“你要敢跟他争,我便用一生去恨你。”
  “那你当初何必骗我?”胤禛痛声道。
  娉婷问了句:“什么?”
  胤禛说:“你故意误导我,你故意跟我说,内大臣费扬古家的女儿多么多么好,多么的和顺,还说若我肯把她娶进门,日后必是个好相与的,说什么,到那时,大家一起相处,必会其乐融融,不像其他高门府邸,到处都是恩怨纠葛,阴谋算计。”
  他眼里仿佛聚着一团火,仿佛能将一切都烧着了。
  他说:“你那般赞赏她,我以为你喜欢与她相处,我这才处处留意她,与她走的近些,更求了额娘皇父,说要娶她做侧福晋。那时,我想着,先娶了你喜欢的女子,等西北战事结束,你父亲回朝,我再去求个恩典,皇父必会念在你父亲的功劳上,同意我们的婚事。谁知,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你根本从来就没打算做过的福晋。”
  他这一语,却在舒伦心中惊起千层浪。
  她只觉身体无力,歪在了一边的假山上。
  原来当初,他违抗圣意,怎么都不肯让她做福晋,不是嫌弃她家世不好,不是嫌弃他口口声声说的,她爱攀高枝儿,爱慕权势。
  而是一切都为着董额娉婷,为着让娉婷做福晋。
  原来当初,他招惹她,注意她,送她东西,都是有缘由的,都是为了董额娉婷。
  就是他娶她,都不是他的本意,他娶她,不过董额娉婷一句话,一句赞赏她的话,原来她的命运在他们那里皆是随口一句话的儿戏。
  娉婷说:“我没有骗你,你娶的福晋不好么,她不够温婉和顺么,你整日欺负她,还纵容你那个侧福晋在府中无法无天,她不一样包容你么,人人都喜欢她,连他也…”
  她说道最后,脸上一片凄苦。
  胤禛听他如此熟悉他府中的事,脸上一喜,忙问:“这些,你怎么知道?”
  娉婷说:“你以为是我专门打听的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一个人,他总跟我说‘阿菩过得很不好,怎么办’,他总是那样伤心,伤心他的阿菩过得不好。”
  胤禛问:“阿菩是谁?”
  娉婷却仿佛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好一会儿,才有些自言自语的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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