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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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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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伦耳边是夷琨的话:我的哥哥是大将军啊,可在娘娘面前,低到了尘埃里。她突然觉得难受的很,她说:“你,你快起来。”
  年羹尧听她叫他起来,才低着头,紧张的慢慢站了起来。也是在这一瞬间,他霍然转了身,避开舒伦的视线,他说:“福晋,快回吧,奴才今儿个不能见你的,不能见呀。”
  舒伦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忙问:“为何?”
  年羹尧抓着自己的囚衣,满脸恐惧与伤痛。他再不是她心中的侠客了,他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抚远将军了,他是阶下囚,一身囚衣,头发散乱,面目邋遢,怎么可以让她见到这么不堪的他。
  他喊道:“福晋快走,快走。”
  舒伦没有走,而是打开了关着他的铁牢,走了进去。
  年羹尧觉察她靠近,只一味的躲开,舒伦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说:“我曾问过你,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叫你这样怕我,你当时说没有,既然不怕我,又为什么要躲?”
  年羹尧看着她攥着他袖子的手,只觉得心上仿佛插了把刀,痛彻心扉,他慢慢扭转了身子,低着头,说:“我如今这般模样,怎么能你见到我这般模样。”
  舒伦眼底藏了泪,说:“那为什么当初要做傻事?”
  年羹尧猛的抬了头,说:“我没有要对付他,我,我停手了的,你莫要恨我。”
  舒伦心酸的很,泪顺着眼角,珠子似的往下落,她不知是恨他,还是心疼他,说:“你这个傻瓜,傻瓜,天下第一大傻瓜,你这样,换回了什么,不值得呀。”
  年羹尧看着她眼里的泪,颤着声,问:“你,你知道了?”
  舒伦不答他,只是用帕子掩着唇,掩着哭泣之声。
  年羹尧却笑了,笑的那般开心,他大着胆子,伸手去替她擦眼角的泪。他从不知道泪水是热的,那么热,足够暖了他的心,他问:“这泪可是为我流的?”他也不等舒伦回答,整个人傻了一般,笑着说:“谁说不值得,为了这一滴泪,死也值得。”
  舒伦骂他:“疯子,你是个疯子。”
  年羹尧看着她,眼睛亮的很,他越发高兴,简直要喊出来了,他说:“是呀,我疯了,早为了你疯魔了,我本以为,我这片心思,一辈子也不可能让你知道的,如今,你知道了,也来看了我,我只觉得我是天下最快乐的人了。”
  他抬手替她拭泪,胳膊便□□出来,上面布满了伤痕,有一些,似乎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划了,颜色还泛着粉红。
  舒伦看着这些深深浅浅的伤痕,说:“日后你远离朝堂,再别搀和官场上的事了。”
  年羹尧见她说这些关心他的话,痴痴的看着她,说:“能得你这样一句知心的话,我死也无憾了。”
  舒伦见他神色痴迷,不知要再说什么,只问他:“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
  年羹尧说:“我自然听到了,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舒伦说:“你记得就好,我去跟四郎说,保你一命。”
  年羹尧一愣,才知道她说的四郎是当今圣上,他默了会儿,说:“不会的,他不会放过我的,谋反逆天,多大的罪过。”
  舒伦说:“你,你只是一时糊涂了。”
  年羹尧舒心一笑,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不是一时糊涂,我是蓄谋已久,我自从第二次见你,自从知道你是他的福晋起,我就在谋划,这么多年,怎么会是一时糊涂。”
  舒伦说:“你还敢这样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是会要了你的命的。”
  年羹尧说的决绝,他说:“死也不改其志。”
  舒伦见他如此倔强,知道与他说不成什么,便不在开口。
  两人就这么站着,年羹尧含着笑看着她,仿佛沉醉在这一刻。
  舒伦转身离开,他目不转睛的随着她的身影,在她快出牢门的时候,他喊了声:“会不会记的我?”
  舒伦稍停了脚,随即便又抬步走了。
  年羹尧嘴角一勾,自言自由道:“我知道,你会记的我的,我知道。”他突然像个孩子一样,躺在了稻草上,翻来翻去,好一会儿,停了下来,从袖底抽了一方月白色帕子,打开了搭在脸上,在这帕子下,痴痴的笑。
  这帕子便是那年,舒伦给他让他擦汗用的,他舍不得,一直藏着。
  因为有好些年头了,他又成日里拿出来瞧,所以帕子已很旧了,可他却一直当个宝,她的东西,他什么都没有,只除了这方帕子。
  这边,乘风一直担惊受怕,这会子看到舒伦出来,总算松了口气,低声问道:“娘娘无碍吧?”
  舒伦摇了摇头,说:“我们回去吧。”
  乘风瞧见舒伦脸上带着泪,看了眼牢房,回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





☆、求情

  舒伦回到自己宫里时,宝络跟她说:“圣上来了有一会儿了,在里头歇着呢。”
  胤禛在里面的床上躺着,两眼闭着,像是睡着了,只是却没盖被子。
  舒伦将被子拉开,给他盖好,裹严实了,自己在他身边坐了,想着等他醒了,该怎么跟他说年羹尧的事。
  胤禛本就未睡,她进来时,他就闻到她身上的气息了,似兰非兰,似麝非麝,这时,觉察到她在自己身边坐了,摸索着,握住她的手,问道:“有什么要紧事儿,非要自个儿出来,叫我回来见不到人。”
  舒伦说:“怎的没睡?”
  胤禛睁开眼,凑近了,闻她袖底的清香,说:“睡不着,你身上真好闻,心思烦躁,一闻就好了。”
  舒伦看他眼底皆是红血丝,便说:“都累成这样了,还没正经,好好睡会儿吧。”
  胤禛挪了挪身子,说:“你除了外衣,上来陪我一会儿吧。”
  舒伦动手解了外袍的扣子,在他旁边躺了,他挨着她的身子,粘了过来,伏在她肩窝里,深深的吸气,好半天才说:“这两天可累坏了,朝里的事一团糟,老八老九的事,年羹尧的事,还有各地报上来的,没一个省心的,还有夷琨的病,太医说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都成问题。”
  年夷琨的病是心病,年家事败,她这病多半是好不了了。
  舒伦说:“宫里就那么大,前头朝里有点儿动静,后宫立马就知道了,依我看,不如把夷琨挪到园子里,那儿清净,对她的身子也有好处。”
  胤禛说:“园子里就我们两个能去,怎好叫她去。”
  舒伦将头挨着他的头,好一会儿才指着他的心,说:“这里才紧要,园子不过一个处所,住了又何妨,况且,园子那么大,屋子那么多,她去,又不会占了我们的屋子。”
  胤禛想了会儿,才点头同意。
  舒伦默了会儿,开口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年羹尧?”
  提起他,胤禛脸色立马变了,他说:“乱臣贼子,亏我处处重用,时时提拔。”
  舒伦试着说:“我听说,不是没惹出什么大事么?”
  胤禛哼了一声,说:“其心可诛。竟要拥兵自立,与朝廷作对,真是罪该万死。”
  舒伦顿了顿,说:“起反叛之心,确实不该,只不过,他做那么大的官,又有西北征战的功劳,主子看的起,下面的人又吹捧抬举,人难免的会轻飘飘,一时糊涂,做出些乱了本分的事,可若真说他包藏祸心已久,倒也未必。”
  胤禛说:“主子看的起,他就更该谨守本分,尽心侍奉,他倒好,居功自傲,在大臣面前颐指气使,做起了皇帝梦,你说他一时糊涂,我看他是早有预谋。”
  他想起查实的那些证据,一件件,皆指向年羹尧意图逆天行事,便越发恨他。
  舒伦说:“下面那些臣子的奏报,未必件件都是事实,俗话说的好,破鼓万人捶,有些人为了迎合圣意,捏造些事,诬陷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胤禛猛地坐了起来,看着她,闷声说:“你是说我冤枉他么?说我是个昏君不成,忠奸都不辨。”
  舒伦说:“没有。”
  胤禛赌气,说:“你就是这个意思,我都听出来了。”
  舒伦握着他的手,说:“真的没有。”
  胤禛说:“年羹尧的事儿,我找妥贴的人去查的,样样都要讲证据的,我也告诉他们了,若有一样不实,我必不饶的。至于那些跟风上折子揭发的,真的假的,我也心里有数。”
  舒伦知道,他做事最是严谨认真的。
  胤禛说:“你却说的我,不辨是非似的,冤枉我,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么?”
  她不过一句话,他又放在心上了。
  舒伦盯着他的眼睛说:“不是。”
  胤禛仍是气,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舒伦把他翻过来,说:“好了,我跟你说正事呢,你说,按现在这个情形,年羹尧会是个什么结果?”
  胤禛闷了半晌,才说:“什么结果?谋逆反叛,按大清律,当抄家灭门,当斩,当株连九族。”
  舒伦心中一惊,忙说:“不是说,不甘其他人的事么?”
  胤禛说:“若其他人不知道,没有参与,自然不甘他们的事,可他的儿子,兄弟皆一个个染指其中,自然也跑不了。”
  舒伦说:“怎么会这样,怎么把其他人都牵扯进来了。”保年羹尧一个人都困难,何况是他全家。她说:“四郎,能不能转圜一二?”
  胤禛瞧她神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舒伦定了定神儿,说:“没什么。”
  胤禛说:“他犯的是我大清国法,若不严惩,不足以正纲纪,平民愤。”
  舒伦说:“理是这样的理,可他毕竟也跟了你这么多年,出谋划策,又在西北平叛有功,即便做了糊涂事,也不至于抄家灭门的。”
  胤禛看着她,不说话,成日里他们一处也多讨论政事,他也听她的意见,她从来都是知事明理,权衡有度,从未像今天这般,因私废公,因情违理。他正色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是替他求情么?”
  舒伦说:“不是,我只是觉得,他不该就这么死了。”
  胤禛说:“拥兵自立,霍乱天下,如此大罪,难道我还要赦免他不成。”
  舒伦说:“他,他兴许有什么苦衷,你看,他不是停手了么,兴许他已想明白了,若真如此,他这样的人,留下了,对你,对天下是大有益处的。”
  这时,已到了掌灯时间,四处皆点了灯,灯影摇动,就像人心一样不安。
  胤禛说:“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舒伦摇了摇头,说:“没有。”
  胤禛扶着她的肩膀,说:“既然没有,怎么还说了这些话,能不能放他,你不知道么?”
  舒伦咬着唇,说:“我,是我欠了他的。四郎,看在我的面上,给他个恩典,饶他一命吧。这对你也好呀,若真杀了他,倒叫外人说你诛杀功臣。”
  胤禛脸色变了变,说:“你欠了他什么?”
  是呀,欠了他什么?欠了他一世深情么。舒伦说:“他当初也算救过我和阿福的命的,饶他一命,算还了他的。”
  胤禛说:“既如此,我留他一个全尸就是了。”
  舒伦说:“四郎”
  胤禛却用指头点在她的唇上,说:“别再提那个混账奴才了,我眼睛疼的很,你陪我睡一会儿吧。”
  舒伦倚在他肩头,却直到半夜都未睡着。
  第二日,胤禛下朝,便招了驭风和乘风问话。他说:“娘娘昨个儿真是去园子里了?”乘风回说:“是。”
  胤禛问:“一路上见了什么人没有?”
  乘风回道:“没有。”
  胤禛眉头一皱,又问道:“那这两日呢,娘娘在宫里见了哪位后宫主子没有?”
  驭风说:“前天晚上,年主子过来见过娘娘一回,两位主子说了好一会儿话。”
  胤禛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料定是年夷琨托了舒伦来说情,便说:“你们下去吧,好好伺候。”
  随即吩咐小盛子传内阁大臣鄂尔泰觐见。鄂尔泰入见,请了安。
  胤禛说:“年羹尧的案子,你们商量出个结果没有?”
  鄂尔泰回道:“微臣几个,拟了个方案,请圣上过目。”
  小盛子立马把折子递了上来。胤禛看了会儿,说:“斩立决?”
  鄂尔泰说:“年羹尧谋反大罪,斩立决,已算圣上念着他曾有的功劳,给的恩典。”
  胤禛嗯了声,说:“先留下吧,朕再斟酌斟酌,你跪安吧。”
  鄂尔泰回道:“是。”
  鄂尔泰退了出去,胤禛又拿了折子,看了看,自言自语道:“斩立决,斩立决。”耳边又想起舒伦的话:四郎,看在我的面上,给他一个恩典,饶他一命吧。想到此,胤禛有些赌气的哼了声,说道:“人家让你来求情,你不忍,应下了,难道不知道我会为难么,也不知心疼我。”
  小盛子在一边站着,隐约听到主子似在说什么,便低声问了句:“主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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