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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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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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盛子在一边站着,隐约听到主子似在说什么,便低声问了句:“主子说什么?”
  胤禛瞪了他一眼,说:“下去。”
  小盛子立马退了下去。
  没有几日,胤禛下令,让年贵妃移居圆明园养病,十五日,册封其为皇贵妃,以慰其心。
  另一方面,对年家的到底如何处置,朝里的形势也是越来越明朗了,朝臣们几乎众口一词,说年羹尧无可赦。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舒伦想替年羹尧说话,也是不可能的了。她私底下从小盛子那里得到的消息,说是年羹尧被定了斩立决,只是圣旨还未下达。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军,如今要横尸街头么?
  年家的处境,也不知夷琨知道多少。只是身子越来越不好。
  十八日晚,胤禛去瞧了她一次,回来跟舒伦说,她多半是不成了的。隔日,胤禛有朝里的事忙,舒伦便带了福惠去瞧她,那时,她话已说不成了,许是以为舒伦未替年羹尧求情的缘故,她看着舒伦,眼里透着恨意。
  她一向柔弱不争,此时她病体缠身,即将离世,这一抹怨恨,看着格外刺眼。
  之后她便昏昏沉沉,水米不进,熬了三日,于二十三日薨逝。
  她弥留之际,说有些话,要单独跟胤禛说。胤禛便将服侍的人退下。
  夷琨整个人陷在锦被里,柔弱的很,她直直的看着胤禛,很久才说:“福惠…”
  胤禛知道她的意思,握着她的手说:“你放心,福惠不会有什么事。”
  夷琨说:“当年,我入府,你跟我说,除了一颗心,什么都肯给我,这些年,你也的确待我很好,我总告诉自己,这就够了,够了,可现在,要去了,却又不甘心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人,只是,我想问一句,这许多年,你可有喜欢我,那怕一点儿也是好的。”
  胤禛看着她,动了动唇,却并未说一句话。
  夷琨凄然一笑:“连骗我一句都不肯么?”
  胤禛说:“朕不想骗你。”
  夷琨说:“你就是这样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就分的清清楚楚。我真羡慕娘娘,你们一个个都喜欢她。”
  一个个?胤禛问:“你是什么意思?”
  夷琨看着他骤然蹙起的眉头,心中钝疼。他心里自始至终没有她,她的哥哥为他鞠躬尽瘁,却要身首异处,她们年家,树倒屋塌,想到此,她眼神儿凄迷起来,有不甘,有怨恨,有伤痛。
  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一颗心都在娘娘身上,可你知道么,你那么在意她,她却从未将心思放在你的身上,她爱慕的是我的哥哥,从来都是我的哥哥。”
  胤禛脸色一冷,说:“你胡说什么?”
  夷琨说:“你不信么?你尽可以去查,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胤禛说:“你胡说,她喜欢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夷琨忍着痛,笑道:“你怕了么?兴许,就是现在,她正赶去刑部大牢,去看我哥哥呢。”
  胤禛仿佛忘了她已是个病体残躯,转眼将逝的人了。他厉声说:“你住口。”说完,再不去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夷琨看着她的背影,强撑着的那口气,瞬间散了。她想,她说了这些话,以他多疑的性子,他与舒伦的情感再不能像从前一般了,如此一来,是不是他便会永远记着她这个,破坏他感情的罪魁祸首了。
  胤禛还未走出院门,便听到有人喊了声:“贵妃娘娘薨了。”随即屋里传来一片哭声。
  他愣了愣,在院中站了良久,最后吩咐小盛子,说:“你去传旨,贵妃娘娘丧仪,按皇贵妃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事发

  之后几日,小盛子明显觉得圣上心情不畅,尤其是在人提到皇贵妃的时候。
  礼部的两位官员,来请示皇贵妃丧仪的具体细节,惹了圣上烦心,连降了两级。
  宫人们都说,皇贵妃与圣上情谊深重,如今皇贵妃薨逝,圣上自然痛心。可只有胤禛一人明白,他的烦闷有几分是为着夷琨的死,又有几分是为着夷琨临死前的那几句话。
  他与舒伦这些年,他知道她心里有过允礽,可那都是过眼烟云了,况允礽已去。很早之前,她心里便只有一个他了。
  可是年羹尧是怎么回事,夷琨临去前那几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说舒伦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年羹尧,这是想离间他与舒伦的感情么,还是说,夷琨受了年羹尧的托付,另有别的什么图谋。
  依着胤禛的性子,什么事都要清清楚楚,有不得一点儿糊涂。
  隔了几日,胤禛秘传查查年羹尧案件的大臣问话,并要他将与年羹尧相关的一应书信文件,呈递御前。同时,命小盛子暗地里在年夷琨宫中查查,看她生前是不是与年羹尧之间有什么往来。
  这一番动作下来,胤禛才知道,年夷琨的那些话,不是空口白话。
  先是发现年羹尧亲笔画的几幅画,说是他的小妾如夫人的画像。可胤禛一看,便知画中的女子是谁。
  那几幅画传神生动,可见作画之人早在心里将那画中之人描摹了千百次。接着又在年羹尧常看的几本书里,发现了舒伦的名字,有一页竟密密麻麻的写了上百个。
  而在年夷琨的宫里也找到了些相关的书信。几乎每封信的结尾,都写了些,海棠花依旧,海棠花安好的字样。
  这一件件都表明年羹尧对舒伦心思不浅。
  胤禛看着画像,书信,还有那写满了舒伦名字的纸,早在心里将年羹尧杀了千百遍。
  随即他想起,舒伦替年羹尧求情的事,还有她说的,她欠着年羹尧什么,也正好就是那天下午,她出了宫。
  想到此,他让小盛子传了驭风和乘风问话。
  养心殿里空空的,就他们三个人。
  胤禛问:“娘娘去园子里取东西那回,你们两个谁跟着去的?”
  乘风回说:“奴才跟着去的。”
  胤禛示意驭风,说:“你先回去,娘娘面前什么都不许提。”驭风应了退出去。
  胤禛看了会儿乘风,说:“娘娘那回真是去园子里了?”
  乘风低着头不说话。他若说是,是欺君,可若要说不是,那娘娘那里,该怎么办。
  胤禛见他不说话,心里已凉了一大截,他厉声道:“说,去哪儿了?”
  乘风跪了,说:“主子,奴才不能说。”
  胤禛说:“你不说,我来替你说,去了刑部大牢了,是不是?”
  乘风,猛地抬起了头。
  胤禛见此情形,竟有些站不稳,脚下一软,向后退了两步,他有些自言自语的道:“真的去了刑部大牢,真的是去看他了。”
  乘风见胤禛脸色白的吓人,喊了声:“主子?”
  胤禛似乎没听见一般,仍自顾自说着:“难不成真的喜欢他,一直喜欢的都是他?”说到此,他猛地揪着乘风的衣服,问:“她去见那个奴才,对他说了什么?”
  乘风说:“娘娘一个人进去的,没叫奴才跟着,所以奴才不知。只是娘娘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泪。”
  胤禛说:“隔开人,单独见面,还落了泪。很好,很好。”话还未落,他抬手,将桌案上的折子,笔墨,统统挥到了地上。
  胤禛说:“你去给她透个风声,就说朕打算将年羹尧凌迟处死,以正纲纪,看她有什么反应,看她会为他做到那一步。”
  乘风劝道:“主子这是何苦?娘娘对主子的心思,主子该是最清楚的。”
  胤禛痛道:“她对朕的心思,朕要看了她的反应之后,才知道。”
  乘风得了胤禛的吩咐,犹豫的两日,仍是把信儿传给了舒伦。
  舒伦一听,便问:“怎么改判了极刑,他处死年羹尧,人们都不免会说他诛杀有功之臣,若还用这么残忍的手法,是会叫青史诟病的呀。我,我去找他。”
  她现在去替年羹尧说话,只会火上浇油,惹圣上大怒。
  乘风忙拦道:“娘娘别去,定什么罪过,多半是圣上和朝臣商议了的,主子还是别管的好。”
  舒伦说:“商议过了?难不成朝臣们也昏了头脑不成,即便…即便真要治他的死罪,让他得个痛快的也就是了,何苦这么决绝。”
  乘风说:“娘娘,过些时,便是圣上寿辰,娘娘不妨想想给圣上做个什么,叫圣上高兴高兴,前头朝里的事,自有大臣们去操心,娘娘将心思放在圣上身上才是正事。”
  舒伦却不听,她默了会儿说:“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出宫。”
  乘风最怕她起出宫的心思,他知道这会儿,她出去,就是为了见年羹尧,而圣上那边,就在等,等她是不是回去见年羹尧。思及此,乘风说:“现在娘娘出宫不得。”
  舒伦问:“为何?”
  乘风想着如何才能有个万全的法子拦住她。只是他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他说:“圣上,圣上说不定一会儿就来瞧娘娘了,若娘娘不在,那如何是好。”
  舒伦说:“不会的,小盛子刚才来传话,说是今儿个朝里事忙,他不过来了。”
  圣上这明显是安排好的,只等她的反应。乘风急道:“娘娘别出宫了,算,算奴才求娘娘了。”
  舒伦说:“别说了,你去安排吧,他既然免不了一死,我,我去送送他,也好。”
  她说的坚决,乘风没法子,只得安排送她出宫。一路上,他还是劝,劝舒伦回去,可车驾还是到了刑部大牢。
  舒伦刚进了牢房见年羹尧。胤禛便到了,他斥退所有人,自己就站在牢房外,牢门虚掩着,露了个不大的缝隙,只不过这缝隙足够他将里面的情形看个清楚,听个清楚。
  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年羹尧的精神,比上回舒伦见他时,好了不少。
  这也是第一次,他见她没有行礼,满脸笑容的看着她。
  舒伦见他笑的这样高兴,转念又想他即刻就要死了,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很。她说:“夷琨,夷琨薨了。”
  年羹尧的笑僵在了脸上,很久,他才勉强的笑道:“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舒伦看着他,眼里透着难过。
  年羹尧见她不说话,神色凄楚,他唇角一勾说:“我要死了,你很伤心,是么?”
  舒伦低着头,说:“我,我救不了你了。”
  年羹尧颤着手,抬起她的脸,那张芙蓉面上已是泪痕点点。他拿了那方他藏了许久的帕子,替她擦,他说:“别哭,别哭。”
  舒伦递了个小瓷瓶给他,说:“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你看,多么不值,一腔深情,换来的是什么,是死啊。”
  年羹尧看着手里的瓷瓶,说:“能死在你的手里,甘之如饴。”
  他说的情深,舒伦猛然攥住他的胳膊,说:“你逃吧,我放你出去,逃的远远的,再别回来了。”
  年羹尧一愣,呆了好一会儿,呵呵笑出声,他说:“好呀,我们一起走,天南地北,总有个安身之处。”
  舒伦咬了咬唇,说:“我…”她怎么能跟他走。
  年羹尧神色暗了暗,低笑着说:“傻瓜,即便你放我出去,也是逃不掉的,天下都是他的,我能逃到哪里去,更何况…就算真逃了出去,日后恐再见不到你了,那活着与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他抬起头,看着墙上小小的窗子,那里透进来一些光,温和而不刺眼。
  他跟她说:“若有可能,我想求你一件事。”
  舒伦点了点头。可他看着她,却半晌没说一句话,好一会儿说:“算了。”
  舒伦说:“你是不是想保你的双亲和家人?”
  年羹尧眼底透着痛,他说:“是我连累了他们。”
  舒伦说:“你放心,我一定尽力。”
  年羹尧一笑,说:“叫你为难了。”
  舒伦摇了摇头,说:“没有。”
  他说:“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一间牢房,满室稻草,两人就这么肩并肩的坐着,仿佛没有生死,没有别离。
  年羹尧说:“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想过,等你到了西北,我们就像平常夫妇一般,牧马放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再不是他的妻子,我亦再不做什么抚远将军,再没有什么朝堂战场,刀剑风霜。”
  他脸上透着向往,仿佛那样的生活,就在眼前。
  他说:“你曾说过我是个侠客,我就想着,有朝一日,我舞剑,你抚琴,我们一起看你喜欢看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若真能那样该多好啊,可惜,再不能了。”
  他猛然抬手,喝了那瓷瓶里的药水。
  舒伦看着他,喊了声:“亮工”
  年羹尧说:“舒伦,抱抱我,你抱抱我。”
  他唇角渗着血,舒伦才碰到他的身子,他便没了力气,倒在了她怀里。舒伦替他擦咳出来的血迹,他则一直看着她,他说:“真温暖,跟我想的一模一样。舒伦,你抱紧些,我冷的很。”
  舒伦搂紧他的身子,脸贴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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