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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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骨-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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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师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目光森冷的瞧着阵中的一切。他经年降妖,早已经见惯生死。只是到了现在还甘愿被妖法所迷的,顾延舟才是第一个。
  人鬼殊途,这么浅显的道理,他竟不懂。
  易天师又念了一串伏妖咒,待这妖物伏诛,万物自会恢复正常。
  冷风簌簌而来,连风卷起地上枯叶连绵。层层残破叶片翻滚纠缠着,被汹涌的气流吹带在半空,随着一声怒吼,消碎成末。
  易天师猛然变了脸色,惊着之下甚至停下的念动的符咒。法术断绝,青藤尽退,枯枝消断。密密苍树的利爪都恢复了原状。眨眼之间,一切如旧。
  林梨立刻就昏了过去,一身苍白尽退,泛了丝丝血白。
  顾延舟三魂都飞离了身,竟傻的去探林梨的鼻息。直到触到她气息全无,才道是关心则乱,竟忘了林梨早就无声无息,只是具皮骨。
  他亦注意到了阵中的变化,顾延舟同时打起十二万分警惕,他绝不信易天师会这么轻易放了他们。只能是紧紧抱起林梨,看准了他不注意的间隙逃离。
  易天师自然注意到了阵中动静,只是他此刻无暇去理,更腾不出手来,满眼的注意都放在了密密林丛的一簇。
  他自是懊悔没有早些做下了断,又或许,这是天意如此,还不到收她的时候。
  忽见那寒森密林处一抖动,易天师利手持了桃木剑,并迅速从袖中取了几道符来。手指沾上朱砂红,指尖顺着符纸极快的画下除魔符咒。那符且是复杂,易天师分毫不乱,手指不停的划动,直到结束他的手指都没有离开过符纸,旨在一气呵成。
  那动静由小及大,一声声野兽的嘶吼响动,震的那几棵苍天大树都在抖动。
  易天师握紧了剑,心头已眉目,大喝了声“孽畜”,八卦镜是灼灼利器,一举投入了密林。
  顺着那刺目严光,一声轰隆炸响,从林中踏出个庞然大物来。
  黑色毛发覆身,四肢矫健劲瘦,毛尾垂地,一张血盆大口嘶嚎着,外表看去完全是头凶狼模样。但比起寻常的成狼来,又异常高大的多,身形也更为壮硕。它只动了动四肢,好似立刻就会扑上来,尖锐的大口随时都能咬断一个人的脖子。
  这黑狼正是被易天师捉妖的动静引来,坚硬的两鄂大张着,透明涎液顺着利齿滴落在地,不时发出嘶吼。但似是有所顾忌,虽然妄图靠近,始终不敢真正近身。想来是成了精的灵物,忌惮易天师的法力,不敢造次。
  易天师紧盯着这头黑狼,镇定住扑面而来的危机感。数年来,他见过的大小妖物多不胜数,只是像这般个头的黑狼,还是第一次。
  定是已经修炼成精的精怪,若是再让这畜生饮得凡人血肉,等他彻底冲破成型,还不知要变成什么为害人间的妖物。
  易天师道了声天命,虽然眼角余光已经瞧得顾延舟带着林梨仓促而逃,但眼下实有更重要的事要对付。
  “孽畜!修行不易,你偏要走邪门歪道!”易天师一言当头,端的是警醒之意。这也彻底惹恼了黑狼,疯狂的嘶吼起来,血盆大口在黑夜中异常惊心,大滴涎液自口中溢出,发出阵阵恶臭。
  易天师冷哼了声,持着桃木剑做出迎战的姿势,凛然不惧。
  黑狼瞪着一双绿星的眼,四肢蠢蠢欲动,迎着冷风凌森,怒吼着扑了上去。
  即使离的远了,顾延舟还是听到那叫人胆寒的狼嚎。这声音压根不像在人间的生活,实似地狱传来,仅仅是回声都让人惊的寒毛直竖。
  顾延舟想起他看到的那一眼,那等子的庞硕,即使是那百兽之王也不一定能长的那骇人。只怕是……
  想起他刚才的经历,不由了肯定,只怕是个妖物。
  能修炼成那副可怖的模样,若是打斗起来,定是难缠的很。
  顾延舟向来没生过什么恶毒心思,唯了这回,他却巴不得那贼道士和妖狼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这样,他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来纠缠林梨了。
  想到有这种可能,顾延舟埋住心里的罪恶感,抱紧了还在昏迷中的林梨,快步寻着出口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做人

  翠荫深处,高山脚下,那片叫易天师操作符法的密林深处别有洞天。青绿如瀑布的洪叶,成荫的密竹,万树掩映中一房竹屋隐约可见。天刚擦亮,密荫中隐隐透了个轮廓来。
  屋中装束一切从简,尽是天然丝柱木器,只是瞧着有些灰暗,像是许久未住过人的样子。
  只余屋内中央的竹木床上一尘不染,顾延舟端坐在床边,正将一帛湿帕拧干,动作小心的敷在林梨的额头上。
  已经一夜的功夫过去,林梨还是人事不醒,就这样昏沉沉的躺着,无论怎么唤她,依是毫无苏醒的意识。
  顾言舟叹了口气,幸而叫他放心,林梨身上的诡异血丝已经褪了下去。只余一身净白肤色,苍白的触目。
  回想起之前,顾延舟才觉自己是傻的厉害。就算找到这天下的神医妙手又如何,照样是医不了林梨。
  顾延舟心里还是忍不住的一凉,他从前在意的门第之见,身份悬殊。现在想来,至少还是人为可以改变的事实。可现在,比之难过百倍,竟是那道生死之隔。
  “可是,怎么可能呢?”顾延舟抱着试探的想法触了触林梨的额头,除了有些冰冷,有哪点像个妖魔。
  他疑心柳晨说的,难道这张脸也是妖化成了?
  顾延舟缓缓,像在审视一般,手指不经意擦过林梨眼帘。指腹上微微一动,细小的麻痒感传来。
  忙是收回了手,顾延舟念着盼着,总算等到林梨有细微动静。他立是凑了前去,轻声唤了唤。见林梨似有所挣扎,又连忙侍弄着,托了她的肩将她摆成一个适当的位置。
  林梨已经转醒,意识脱离了黑暗转为清晰。她努力睁着眼,当视线中夺得第一缕清明,方知,自己这是又逃过一劫了。
  不过才刚有动作,连带着身体各处就是一阵钝痛。一时不能自己,眉头紧紧拧在了一处。
  不得不叹,那老道着实厉害。仅仅几道符咒,险叫她灰飞烟灭。
  她当初狠心下手的就想过有朝一日,只是不想竟来的这样快。
  那老道铁了心的要收她,今日虽逃了一劫,但难保下次……
  她微凝片刻,好不容易才将那阵痛楚略去。稍后,又是一股惊惶涌入,不知她这副骨,到底是伤到了什么程度!
  林梨惶惶,右手倏地盖上一抹热度,直贴了皮面。
  “你可好些了,我怎么瞧着还是很难受的。”
  乍听到顾延舟的声音,只觉得恍如隔世。
  林梨有些不自然,想抽回被他紧握的手也有心无力。只好将心思放在了别的地方,瞧着周围陌生,疑道:“这是什么地方?”
  顾延舟凝着她的细微,才宽了心解释道:“这是我从前用来画画的屋子,你在这里,没有人会找到的。”罢了才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从前为了躲避家姐寻的,很是隐蔽。”
  环顾这屋子,屋内虽是落旧了些,但一应俱全。旁边的书桌上还摆着数只笔砚水洗,颜色已经偏近深黑了,隐隐落了层灰,又不甚清晰,像是匆忙清洗过了。
  林梨揉了揉额头,有些感慨,“你又救了我一次。”
  顾延舟神色间闪过刹那的惊异,笑言道:“我当然不能让人白白害了你。”
  林梨的也难得给他一点笑容,不知是在说给谁听,“我若想做人,定是离不开你了。”
  顾延舟近乎怔住,林梨的话一字不差的灌入他耳中,虽一时难以咀嚼这话中含义,
  仍是觉得又惊又喜。
  只是喜意未尽,林梨骨中阵痛又泛了上来。她一抱双臂,疼的低了身子。
  顾延舟替她拢了拢被,又起身将四周的窗户都关了个严实。从前嘘寒问暖,现在却只能暗自焦灼,“可是疼的厉害?”
  林梨未答,唯有的知觉就是从骨缝间钻起的尖锐痛意。她阵阵慌起,琢磨不透易天师的法术,恐慌着,他对这副皮骨做了什么手脚。
  越想了深处想,惧意愈深,顾延舟见她面色沉重,头一次彻底的慌了手脚。若是人为,还可对症下药,可是现下,天下间要去哪里找对林梨有助的药石。
  他恍惚想起,那老道喊过的话。
  她是附骨而生的异类。
  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人性命!
  ……
  像是一地散落的珍珠,终须寻一条细线穿上。那一桩桩一件件,得了这条线的穿引,都在顾延舟脑中汇聚了起来。
  他想起初出京城,一城门的守卫,糕点铺子老板说的那场命案。还有西湖同游,林梨却大病在床,一夜的功夫,命案又起……
  直到那二人出现,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顾延舟刹然惊于当下,心口最难言的地方仿佛被利爪恶狠狠的挠了一下,一颗心狂乱的蹿在胸膛口。他苦下难言,故作轻默,“你以往的骨,都是从哪里来的?”
  贸然问出口,顾延舟心下大石刚落,又给压了上来。他只怕,那老道说的俱是如铁事实。
  他左等右等的忐忑,林梨只仰视于他,“那老道早就告诉你了,又何必来问我。”
  她承认的干脆,叫顾延舟一时也无话可说。只有残留的记忆在拼凑他旁敲侧击过的命案残忍,那剥皮剔骨的手段,却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
  他万分的不自在,却不得不问,“你真能铁了心下狠手?”
  林梨徐徐按过太阳穴,却是不在意的,方道:“他人的生死与我无干,我只想做人。”
  而这做人唯一的法子,就是断人生死。
  顾延舟瞬是难言,头一次,竟不知要如何面对林梨。人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若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怎能下那般狠手去剜人骨肉。林梨病痛了一生,她若然活着绝不会失此人性,但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心。
  他已经亲眼见过,铁一般的事实,不得不信。
  但事实又是,即便知道她是如此的狠毒心肠,接连的害人性命,却还是如何的割舍不下。
  她果真是妖物,恐怕就是在第一次见面给他下的妖法,到如今都解除不了。
  他报以意态闲散,像不经意的问道:“是不是妖,就可以随便取人性命,都无顾忌?”
  林梨的身子几不可见的一抖,抬头,目中却是极度的冰冷,只一味盯着顾延舟,那如锋视线几是裁进骨血。
  顾延舟瑟缩了一下,方知自己是犯了何等愚蠢。可是话已出口,更无收回的余地,再解释也不过牵强。
  林梨头一次正色,“你是不是觉得,我残忍无道,根本不配做人?”
  顾延舟略一怔忡,“我并非圣人,只是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那你何苦跟着我。”林梨偏过头,不愿再去想她这一生都无力完成的事,“你大可去找个同样有恻隐之心的,不必委屈自己来敷衍我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妖魔。”
  她说的甚是平静,没得半点生气的模样。一手已掀了被子,真要离开。
  顾延舟怎会在此刻让她走,立刻压了被子,将林梨也重新按在了床上。
  “又在赌气了不是。”顾延舟按着林梨的肩膀不动,嘴上又在笑着,“我不过说了几句,何以气成这样!”
  不等林梨反驳,又道:“你怎忘了,我就是个凡人书生,又会乱想,话又多的很。这世上的女子也只有你能容我了,我自要好好跟定了你。”
  三言两语,将所有的事都揽了在身,顷刻间笑语,淡去了争执。
  林梨不解的望着他,瞧着他的笑容,溢出满眼的疑惑。
  他为何不继续争辩下去,为何又能这么快陪出笑容。他大可以喜形于色,甚至甩脸走人,根本不必如此的顾及。
  她本就是异类,只有别人不容她的道理。
  有时候林梨也不懂,若在昨晚之前,顾延舟无论做什么都可算作喜欢,亦或真心。可现在呢,明明知道了她的身份,怎么还能摆出这种笑容。明明知道了她的狠毒,怎么还能守侯不弃,还是他当真胆大,不惧红颜下的枯骨。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叫林梨不安,她愿着顾延舟当真是胆大,又不愿他只是如此。
  她只能沉默以对,即使无心,感知到的也只有复杂。
  她琢磨不透,床边顿是一空,顾延舟已起了身,他似是说了什么,林梨半点也听不清。
  忽地是惊慌失措起来,她只能下意识的一把捉住顾延舟的衣摆,张了张唇,似有话说。
  那只捉住他衣摆的手轻若无物,却狠狠抓住了顾延舟的心思。
  “怎么了?”
  知那老道法术厉害,他只是愁着林梨的身体。直是肩上覆了一片柔荑,意外的亲近,竟叫了他心虚。
  “顾延舟。”林梨握紧了手指,用力的抓着他的肩,双目迷茫着,只能看到这一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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