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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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骨-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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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流淌着静静的呼吸,其实只有顾延舟一个人而已。
  “这世间千秀万美,要先去哪一处才好?”
  不等顾延舟开口,又自问自答道:“写山赞水的名诗如此之多,又有哪句可以多信?”
  又道:“京城太是繁华,观景反不如看人,必得去其他地方。”
  “有诗说湖光秋月两相和……不过洞庭湖实在远了些,这一路还是颇费车程。”
  “就从近处,可有什么值得停留的地方?”林梨的吐息一言一语都融进了阳光,是激动着,无比期盼。
  顾延舟就听她说了一顺的山河名地,半天也插不上话。
  他猜林小姐久病缠身,足不出户,这一知半解的说辞,也都是从诗书上一一读下来的吧。
  顾延舟忽是有些好笑,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看林小姐,实在是了纸上谈兵。
  他瞧着林梨的喋喋不休,终于寻了一个机会插嘴道:“林小姐,可否听我一言?”
  一语截断,林梨才算回过神来,望着顾延舟思虑。
  “杭州西湖,朦胧烟雨,龙井茶香,一直享有人间天堂之称。林小姐若愿意,倒是可以去一游。”
  天上天堂,地下苏杭,一直为世人津津乐道。
  林梨听过,眼中顿是一亮。眨眼功夫,从迷茫的兴奋到了清楚向往。
  “西湖。”她喃喃,那长年累月卧在床上的时光,闲时也搜罗了不少杂书来看。市井杂谈,神怪传说。那关于西湖的人妖纠葛,传世缠绵,此刻尽现脑海。
  不可否认的烟雨朦胧,断桥残雪。因加进一个传说,想象中又平添了一抹妖媚潋滟来。
  西子湖畔,化作一个绝美女妖。林梨站在阳光中,没由来的觉了一丝阴冷。
  “就由你来决定。”林梨将行程又抛还给顾延舟,片片沉默。
  屋外草花遍地,稍有不慎就会踩上一片残败。林梨只能一个人呆站了片刻,待日头越重,才迈步向了小屋。
  “我想早些离开。”林梨靠着桌边坐下,略有些泛痴,“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急不可耐。
  真有如此急切,顾延舟将疑问吞入肚中。但想林梨也说且闷了许久,这般焦急也不是没道理的。
  顾延舟小心翼翼的将两枚金锭收入怀中。既打定了主意要出行,雇用马车,日常所需,又是一笔流水帐。
  只是最叫暗爽,这次全由林小姐负责。
  如此,自是喜滋滋的。这一路,他是稳赚。
  正午,日头最盛。不得不说顾延舟真正手脚快的,半日的功夫,已将一切打点的妥帖。
  常年混迹市井,到头来就是有这些好处。
  一辆足够容纳四人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屋外空处,顾延舟额上隐生热汗,忙着将自己的行礼打包。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几件衣物,几双布履。收拾过后,屋中更空。
  这到底是寒酸的一面,顾延舟却是潇洒的很。扎了两个布包甩入马车后,最后才摆弄起那些瓶瓶罐罐。
  拾了几个滚落在地的,灰墨色的瓷瓶锃亮无比,面上凹凸不平,内里全是空空如也。
  林梨瞧着有些好笑,瞧他室如悬磬,原来银两都花在了这些酒上。
  顾延舟会答应的这么快,为的也是两口贪杯。
  嗜酒之人,一旦停了那凉液,定是如五内俱焚,浑身的不自在。为着一心舒坦,满足那虚空之欲,又哪还顾得了其他。
  想来也好,各换各的所求。
  林梨已经坐上马车,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绢扇。湘妃竹,丝绢面,绣着朵浓艳正茂的牡丹,坠了颗宝石流苏,徐徐送风间很是高贵秀雅。
  顾延舟就近一眼,心神有些晃荡。暗叹老天对林小姐的确是诸多眷顾。她病中无人色,如今转好,更是明眸皓齿,眉目间夭夭其华。这世间,又要多一名绝色红颜。
  目光顺着其风姿流转,顾延舟还是将疑,不知是哪位神医妙手?明明昨日相见,还是重病的模样,竟就一夜的功夫?
  和风拂面而来,吹着马车的布帘浮动,顾延舟才收了心思,朝了马车而去。
  生于市井,又自力更生,驱一辆马车尚不在话下。顾延舟倒是很想找个赶车小厮来以便轻松,却是林梨坚持,绝不要其他人来搀和。
  顾延舟也只能随了她的意,使着马鞭驱行。双马八蹄飞踏,溅着半干的落泥,潇潇洒洒。
  过了正午,官道上正是人烟稀少。凌凌绰绰只瞧着几道影,顾延舟的马车正融入其中。
  官道之宽,道路之顺,马车一路平稳。林梨蜷缩在马车一壁,时不时的掀着那车帘。
  做人时,她担惊受怕,受尽病魔苦楚。却等死后,似鬼非鬼,第一次感觉到了愉悦的滋味。
  仿佛鸟儿扑腾的翅膀,花蝴蝶艳影的身资,尝之欲醉。
  林梨伸手握住那根本抓不得的阳光,在手上隐隐现现。即使是伤天害理,逆天改命,为这一刻也是值得。
  尤在思量,一个猛冲,马车瞬是停了。
  “怎么回事?”林梨受此冲突,顿失方寸,言语带着三分急切。
  顾延舟拉了缰绳,却是不好意思的一笑,“林小姐,是怪我忘了,走的这么匆忙,我们总要买些干粮,这一路还不知到哪里才有客栈。”
  林梨顿了一会,不止是顾延舟,她更是忘的干净。也因,她不再需要果腹。
  她心心念念就是继续活着,可种种,都在提醒她已是异类。
  林梨艰难的喘了口气,只道:“那便去吧。”
  马车轻快蹄踏,稳健有序,林梨靠着车厢,若有所思。
  偏了个方向,另择上一路。翠绿遮蔽,光影斑斑,驰向了街道。
  阳光已将湿漉的长街晒干,京城盛地,天子脚下,无论何时看着都是繁华。
  顾延舟小心拉着缰绳,慢驱着马车。左顾右盼,瞧见那卖包子的,烘烧饼的,酒肆饭馆,余香轻漂。
  若是他,食不过味,有酒就行。但马车中的林小姐却是娇贵,不得不多问几句。
  但是他问出的话,却是如泼出的水。仿似了空气。
  她既沉默,顾延舟等了片刻后也干脆不管,使着银两,满上大包热食。想了想,又沽上一点酒,烫热后收入怀中。
  他欢喜的饮过大口,朝着车内一扬,“林小姐,可要喝上一些,暖暖身子。”
  依然是半天等不来回答,顾延舟琢磨着林小姐该是滴酒不沾,却听了车内道:“拿来我尝尝。”
  顾延舟笑过,递了她去。
  犹自喋喋,“什么酒能伤身,都是些哄骗胆小的胡话。好酒是用来品的,像他们那些个囫囵吞枣似的喝下去,又快又急,妄能解忧。糟蹋了酒,又醉了身,才是最得不偿失。就说那诗仙李白,更有酒仙的雅号……诺,他喝酒时写出的诗,才叫一字千金。那些诗人文人,谁不与酒沾边……会喝酒的女子才更有英气……”
  顾延舟盈着笑意,振振有词。
  林梨小尝了一口瓶中的酒,沾时辛辣,难以下肚。直到舌尖都麻了,热烫的酒液已经融入五脏六腑,由腹内小发了股暗热。
  舔了舔唇,热量袭上了身,染红了两颊。林梨像看什么新奇之物似的打量着这瓶酒,无人相信,她其实是第一次品尝这种味道。
  比起那些苦药,不知是甘甜了多少。
  她晃着瓶身,浅笑道:“只有这一种味道吗,可还有其他的酒?”
  顾延舟一愣,很快又笑了起来。恍惚间,与林梨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些。
  他另有一番言论,正欲细说,明眼看,马车已离城门不远。
  意外的,却是官差众多,重重把守。隐听喊着:来往车辆行人,都要接受检查。
  顾延舟狐疑的拉住了缰绳,一丈处,瞧着那几重严守。
  奇怪,曾几何时,变得这般肃严了?
  难不成,脑中灵光一闪,联想了一种可能性,顾延舟难以自持。难道是林小姐偷跑的事传了出来,林家人已经报官了?
  林家家大业大,丢的又是林府千金,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也无不可。
  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如果是真的,他这样出去,岂不就是自投罗网了。
  顾延舟犯难了,持着缰绳的手不知该如何动作。
  车内的林梨也察觉了异样,奇道:“怎么停下了?”
  “我也不知。”顾延舟左右看下,看了那来往人流,道:“你先等着,我去打听一下。”
  说罢就跳了马车,捻着些琐碎银两。就近寻了个小铺,买了包桂花糖。
  细白的糖糕被纸包着,就在掌柜笑着将纸包亲手递给他时,顾延舟才起了心思,一瞧那城门,疑道:“掌柜的,我向你打听个事。”
  刚做了人家的生意,掌柜的自然是道:“请说。”
  “前儿个还好好的。”顾延舟皱了眉道,略有抱怨的意思,“怎么今天就开始戒严了,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乍一问,只看刚才还满面笑容的掌柜猛变了颜色。拖着纸包的手僵在空中,面上青白转变。
  顾延舟看他那副模样,似吞了黄连。
  不由的,心里更是慌了。
  他接过纸包就欲离开,掌柜才复了颜色,一派神秘的低声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吧。”掌柜说上一句,又看了看左右,压了声音,“昨个夜里,出命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忌讳

  “命案!”顾延舟轻呼,虽是惊着,但同时心里又有些放松。原来,林家人还未付诸行动。
  既与他无关,这又起了好奇,“掌柜的,可能与我说说。”
  天子脚下,京城繁荣不假,但大小案子也层出不穷。可若是普通命案,看掌柜的也不会如此惊惧。难不成,是什么江洋大盗,穷凶极恶之徒?
  顾延舟将心中疑问说了,却看掌柜的摇了摇头。
  “你是不知,那可是……”掌柜的面上像失了血色,“真不是人干的事。”
  听过此言,疑心更重。
  听掌柜的细说,反正,应该就是昨个晚上发生的血案。
  今早初晨,天边刚透了抹和光。掌柜的正领了伙计,准备出城采买。
  他们走的是一条下山的熟路,来下不过百次。也是条近路,就是需要走过一片小密林。
  平日里是不觉得的,只是今日再看。那树丛林立,叶片繁密,成着密不可分,路过一带,甚觉了股阴寒。
  偏是一种直觉吧,明明是走过多次的路,却觉得心慌的很。
  掌柜就是靠了这股直觉,留了个心眼。存着小心中,明眼看了一丛树下,竟横躺着一具残躯。
  听到这顾延舟似是明白了,不怪乎掌柜会如此害怕。老实巴交的生意人,突然见到死于非命的无辜,怎能不慌。
  这也是一层,掌柜仍然心有余悸,又道:“若真是普通的谋财害命,我也不至那样慌乱。实在是,真不是人干的事!”
  他连着重复了两次,想来,是歹徒之恶。
  其实不然,待掌柜细细讲过,这其中利害,叫顾延舟也打了个寒战。
  刚见时,掌柜也并未想太多,因着那老者表面没太多伤痕,只是静躺着。掌柜还当或许是年老不堪岁月苦,忽晕了过去。
  掌柜也是好心,叫了伙计帮忙,解了腰间水壶,欲帮着叫醒那老者。
  他哪里能知,自己碰到的究竟是具怎样的身体。
  本来是好心搀扶,可一碰去,那老者的身体在他手下却如游蛇一般。软软绵绵,脖子就那么向后仰了过去,形了一个异常诡异的姿态。就像,没了骨头似的。
  那触觉太过诡谲,叫掌柜也开始心神不安。再看那老者神态,紧闭着眼,面上尽上死白。
  直板板的死气,像一副僵硬的棺材。
  掌上有黏腻的异觉,掌柜的小心抽回手,已沾了一手的血浆。
  原来那老者,早已是死透了。
  掌柜的吸了口冷气,缓缓道:“我这才报了官,为了安全,索性也不出城了。”
  他说的悬乎,似乎是怕顾延舟不信,笃定道:“仵作也来过了,他不肯说,我却是知道的。那老者的身子我再清楚不过,他是整个身体都被人劈开了,骨头,都没了啊!”
  “我打听过,那老者都活了八十个年头,有儿有女,极是好命。那凶徒,真是虎狼之心。”
  顾延舟冷不防的一抖,自背后泛起一股冷意,寒毛直立,似信又也不信。
  倘若是真的,那究竟是怎样丧心病狂的恶徒。
  剥皮剔肉取骨,何等凶残!
  当真,不是人干的事。
  顾延舟心下一凉,若真出了这么个恶徒,而他和林小姐眼下正要出城,可千万别盯上了他。
  “你若是要出城,还是小心的好。”掌柜在冷汗涔涔中,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顾延舟点点头道了句好,拿捏了纸包离开。前一刻虽惊虽惧,然这一转身的功夫,望了满地金阳,将他前一刻的阴寒又驱了不少。
  常言道命由天定,善恶有报。顾延舟想他也不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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