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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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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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他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落叶都在心里。

    常山迎面而来,身后跟着保镖。

    他愣了愣,常山心事重重,并未发现他,走进重重的人群,走到那对喜悦的新人面前,说,大少爷,老爷子请您和姜小姐回程宅一叙。

237 子夜歌

    程宅的夜,消得几人愁。

    程天佑被喊进了水烟楼,已有多时,她等在院子里,形单影只的模样,分分秒秒,皆是煎熬。

    骤雨突来,猝不及防。

    他走过去,撑一把伞。

    她转脸,望着他,额前的发已淋湿。

    他叹息,看着水烟楼上亮着的灯,说,怕又是老一套!要你,就放弃程家的一切,一无所有!要程家的一切,就放弃你。呵呵。

    她回头,看了看那束灯,转脸,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就像对你说过的一样吗?要我,就放弃程家!要程家就放弃我?所以,你放弃了我。

    他愣了愣,想说太多话,想起北小武的瞬间,只能忍住;不胜唏嘘地点点头,笑着说,对啊!我……放弃了你。我要了程家,我要了富贵……我放弃了你。

    她看着他,说,所以,你觉得,他也会和你一个选择?!

    他没说话。

    骤雨未歇。

    程天佑走了出来,就这么,立在楼阶上,望着她,久久地。

    果然,还是男人了解男人一些。

    她转脸,看着凉生,说,怕是如你所愿了。

    如果分离的话,那么为难;自己是不是还是主动离开更好一些?省却了万安茶和小芒果,省却了一场笑话?

    她曾这样失去过一个人。

    她曾这样狼狈地输过一个人。

    挫败感袭来,她仓皇转身,离开。

    程天佑疾步走上来,一把拉住她。

    她怔了怔,低头,看着那只拉住自己的手。

    她似乎是没有想到,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生怕老爷子只是小折腾,没使出这杀手锏,所以她说,如果他让你失去一切,一无所有,换和我在一起,你愿意吗?

    他看着她,抬手,轻轻,理了理她因雨凌乱的发,笑笑,现在呢,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我已一无所有,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雨那么冷,他的手却那么暖。

    她就突然哭了,说,不愿意,我只爱你的钱。

    他就将她抱进了怀里,说,都举行过婚礼的人了,还这么傻。

    她说,你才傻,为了一个我,全世界都不要了。

    程天佑紧紧抱着她,说,在你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你喝醉了,跌跌撞撞跌入我怀里喊了一声“哥”开始,我已经愿意给你全世界了。

    冷雨夜,他就这么看着,那个男人的爱情宣言,那句话哽在喉咙里——可是,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已经是我的全世界了。

    他们有最好的爱情,旁若无人的痴缠幸福,他是最好观众。

    他们在风雨里,拥抱是最好的遮挡;而他撑着伞,却一身风雨。

    往事一幕幕,如同镜头,不断闪回,那些铮铮的誓言,那份倔强的爱情,像是对今夜风雨巨大的讽刺——

    ——我等你。

    ——这是一张回法国的机票……以前……是我不好,去了法国,让你等了我六年。这次,换我等你。

    ——多久都没关系,我等你。等你想起我,等你愿意回来爱我。

    ——她是我的妻子,我得给她一个亲自向我解释的机会。

    ——难道你宁可相信她的话,也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吗?!

    ——是!她若说不是!我便信不是!

    ——她若说夏日雪,冬日雷,春日落叶秋日花开,白天不见光,黑夜大日头!你也信?!

    ——是!

    人传欢负情,我自未尝见。三更开门去,始知子夜变。

    雨敲打着窗,他惊醒,一身冷汗透了衣衫,才发现,一切只是梦。

    离人怕雨夜漫长,良人却嫌这**短。

    他望着窗外的雨,想起巴黎那个惊梦的夜,她曾在自己怀里抽泣着哭泣,凉生,如果我真的欠了别人的东西,怎么办?

    当时的自己只说了一个字,还。

    还?她喃喃着。

    于是,他将她坚定地拥入怀里,说,我陪你一起还。

    她没再说话,眼泪蜿蜒而下,将脸别向一旁。

    我陪你一起还?

    他苦苦一笑,一语成谶,她终于在今天,偿还了那个男人,用自己一生,也奉陪上了他,和他对她的所有爱情。

    或者,她不是偿还,只是爱了。

    窗外一片黑,他低头,星眸黯了光彩。

    只是,还是要谢谢你,还肯来我的梦里。

    那夜,很久之后,他睡去,她再次走到他的梦里,一袭橙花香气。

    梦里,他问她,如果今天婚礼上,我带你走,你会不会跟我走?

    她只是笑,沉默,最终,眼泪流满了脸。

238 我们要好好的

    我始终记得那一天,婚礼之后,我们随着常山回到了程宅。

    早已料到的,逃也逃不掉的劫。

    水烟楼下,从天明到天黑,从天黑到夜深。雨落下,无处可藏。

    等待是最煎熬,因为答案的底牌,永远不是握在你的手里。

    程天佑从水烟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觉得失却了那种勇气——那种笃信的勇气。笃信爱情,笃信他,笃信他会来,笃信我能等。

    仿佛终于等到了答案,却不敢去打开。

    多么怕,他开口,便是,这场婚礼你忘记吧。

    我几乎是有些仓皇地转身,他疾步上前,拉住了我的那一刻,我才不敢相信地回头看着他。

    雨那么冷,他的手却那么暖。

    人低到尘埃里时,不自信是爆棚的。

    我生怕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的祖父,只是跟他和颜悦色地说,你不要和她在一起,乖,听话,好宝宝。

    于是我说,哪怕他让你失去一切,一无所有,换和我在一起,你也愿意吗?

    他看着我,抬手,轻轻,理了理我因雨凌乱的发,笑笑,现在呢,这句话,怕应该是我问你,我已一无所有,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然后,就这么一句话,我就智商为负了,哭成白痴了。

    虽然好多事记不得,但总觉得,不知道是哪辈子哪一世的记忆里,我曾如此狼狈地输过一个人,失去过一个人。

    是宋代吗?

    我的良人,他成了驸马。跟着敌国的公主跑了。

    挺好。

    幸亏残存的记忆,不是坐标原始社会。

    我的男人猿,他跟着一只母猩猩跑了……

    他将我拥在怀里,说,别哭了。闹到这么晚,**又这么短。

    他说,不如咱们赶紧回去。你帮我揉揉手指。签了好大一堆不平等的条约呢。一直签到这么晚,手指好累的,老婆大人。

    我看着他,风雨之中,如此安稳的怀抱,我哭得更厉害了,我抽泣着说,你有没有带点儿钱出来啊,我不能跟着你过苦日子,我会跑路的。

    他说,糟糕,我忘记了。

    ——我一定会跑的。

    ——我也跟着你跑。

    ——我跟别的男人跑。

    ——好!我跟着。我们一起毒死他。谋夺财产,重新发家。

    ——程天佑!注意点儿形象好不!你是土豪家的公子啊。

    ——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我不再是土豪家的公子了,只能是一个等着你发家,然后专心给你做二爷的人了。

    那一天的程宅,风雨夜,程天佑带我离开的时候,程天恩坐在轮椅上追上来,并没有撑伞,雨淋湿了他的衣服。

    他看着程天佑,笑笑,说,以前,爷爷要凉生选的时候,你说幼稚的人,才会为儿女私情放弃家业,放弃责任,如今,你也一样做了这么幼稚的事。

    程天佑看着他,良久,他说,我从未想放弃自己的责任。我很贪心,一直以为自己会双全,也有能力双全。可是,到了今天,无法双全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么幼稚。他叹了口气,笑笑,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是,我不后悔,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背叛婚礼上对她刚刚才说过的誓词。

    程天恩点点头,说,我知道的。

    程天佑说,程家拜托你了。

    程天恩的眼睛红了一下,他转脸,看着我,那般凝重的表情,完全不似婚礼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最终,他说,好好对我哥!他值得得到你所有的好。大嫂。

    最后,他一句几乎低到嗓子眼里的“大嫂”,我和程天佑都怔了很久。

    后来,程天佑问我,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大的雨夜里,程宅的人,没有一个人为我们撑一把伞吗?

    我说,知道。我们这算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理同私奔,所以,大家都不祝福呗,淋死我们这对狗男女算完哒。

    他笑,是无奈,摇摇头,说,因为婚礼这天,打伞即“打散”,无人愿诅咒我们的爱情,我们还是被祝福的。所以,姜生,我们要好好的。

    他说,姜生,我们要好好的。

    我怔了良久,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239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夜静但觉蛙虫欢,晨醒更爱山泉甜。

    这所小院,地处西溪湿地的水岛之上,山水灵秀,旧时曾是风雅之士的别业所在。如今,零散在水岛之上的十余处小院,曾是旧日渔民旧宅翻新,带着旧旧的味道,颇有些与世隔绝的感觉。

    从程宅之中,他拖着我的手离开的那一天起,我们在这里已待过了近半年的时光。

    这所小院是没有产权的物业,所以,很幸运地逃掉了那一堆神仙般的不平等条约——程天佑狡黠中带着一点儿小得意。

    至少,大少爷暂时没有太落魄。

    而至少,新婚的日子,未尝贫贱夫妻百事哀。

    时光一去半年。

    不觉间,已近冬日。

    天白云冷。

    我走到他身边,将刚泡好的茶放在他手边,说,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他回眸,抬头看看我,将书轻轻搁在腿上,握住我的手,说,一篇文章,很感慨。

    我顺势附身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靠着他的腿,歪头,端详着那本书。上面一段: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天佑会看得那般出神,张岱的这篇《自为墓志铭》里的“繁华”,大抵也是他少年鲜衣怒马放纵无形的最好写照。

    心里颇觉感触良多,嘴上却依旧不饶他,我歪头,取笑他,说,是不是觉得如今从良了,后悔了啊?

    天佑弯起手指轻敲了一下我的脑门,说,没什么后悔的。只是突然觉得人生不过大梦一场,很多都是虚妄。

    他低头看着我,眼里的波光那么鲜活生动,单手温柔地摩挲着我的发。

    他说,姜生,现在多好。你在我身边。

    眉眼全是深情。

    此时窗外,天干云冷,阳光正好。

    冬日的风,推一片阳光贴在玻璃上,盈到室内,落满我们身上。

    满室阳光里,我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腿上。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大约就是这般模样。

    突然,有敲门的声音。

    我愣了愣,程天佑的眼眸很凌厉地瞟了过去,似乎,这一声,是他等待了许久;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他起身,我也跟着起身。

    推开门,才知是虚惊一场。

    原来是小安,一个在这里陪着爷爷在此帮助屋主看护房子的小女孩,她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孩。

    她叫小安,五六岁的样子。

    这里,本就人极少,而且房子多是度假所用,屋主们根本没有住在此处的,多是一些看护房子的工人。小安和她的爷爷便是其中之一。

    只有在西溪最美的几日季节里,屋主们才会到此处,比如,三月烟花起,八月桂花香,十月芦花飞。

    所以,初到此地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女孩的爷爷,一直当我们也是帮屋主看房子的小夫妻,偶尔挖出的藕,钓到的鱼,老家人送来的荸荠,他或多或少都会分我们。

    程天佑也不说破,有那么几次,跟着老人去钓鱼,后来才知道,老人姓卢,是个花匠;两个男人,一个高冷总裁范儿惯了,本来就话少;一个习惯察言观色,更是不多问。所以,我们彼此对对方的了解就是——他知道我们姓程,许是看护屋子的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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