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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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歌-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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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对付?我们凭什么对付?十几个武师全被你派出去了,只剩一个预让……”
  “这就对了。预让一枝剑可敌万夫……”
  “但是预让不一定会帮我们杀人。那个人傲得很,行事都有他自己的主意。”
  “有本事的人都是如此,但是只要摸清楚他的脾气,略用一点方法,他仍然会照我的意思去做。此如说杀死范同这件事吧,我虽有此意,找不到人下手。王飞虎说他是许远手下第一名勇士,技艺高超,力大无穷,除了预让,没有人能吃得住他。但是我如开口叫预让去杀人,他一定不肯,所以我请他陪你去见范同,为你壮胆!”
  “为我壮胆?我并不怕见范同,我知道他只是要钱,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知道,预让可不知道。我说你吓得六神无主,不敢出去见范同,想请他随行!”
  “胡说!把我形容得太不堪了。我何至于如此窝囊?”
  文姜道:“一定要这么说才能请得他。否则他根本就不会前去。他的职司只保护宅院,可不是跟班长随,绝不会去受那个罪的……说得他肯动身了,再告诉他,范同在城门口跋扈伤人,事情就成了。”
  范中行道:“你算准他一定会杀范同!”
  文姜哈哈大笑:“我算准范同必死无疑,所以叫王飞虎立刻前去配合行动,对付那些兵马。”
  范中行翻着白眼道:“太冒险!太冒险!只要有一点差错,我们就完了。”
  文姜看了他一眼道:“老范,要求发展,总得要冒点险的。”
  “我的日子过得很好,还发展什么?范邑正当交通要道,过往客商不断,收入已经可观,而且境内物阜民丰,是邻近几个城邑中最富饶的一个……”
  “不错!这儿最富庶,别的地方都比你穷苦,你不想去并吞人家,但是别人想来并吞你!”
  “那……也没这么容易。以前他们试过……”
  “以前只是那些穷乡僻邑,看到富庶眼红,而生掠夺之心,最多也只能派出几个亡命之徒来行刺……”
  “是啊,他们的运气太坏,刚好碰上预让,派来的刺客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他们的主子也寒了胆……”
  “预让不会永远留在你这儿的,他走了呢?”
  “那……我可以重金再礼聘成名的剑客来坐镇。预让不要钱,别人却是要钱的,我只要不惜重酬一定会有人来应聘!再者,我们自行招募的两百名兵勇,加以好好训练,也将是很强的一股武力。”
  “你现在怎么又靠他们了?以前你不是不要的吗?”
  “我不是不要,而是怕因此惹上麻烦,现在既然出了事,只有硬着头皮顶下来了。”
  文姜冷笑道:“你别想得好,范同被杀,他带来的人片甲不回,许远不会善罢甘休的。”
  范中行的高兴打了个折扣,但是他却乐观地道:“预让已经答应去见许远了,他会办妥那件事的。”
  文姜哼了一声道:“万一他办不到呢?”
  “我相信预让能使他折服。许远虽是勇将,但是他身居高位,坐享富贵已久,早已失去当年的豪情了。这种人一定怕死,他不会与预让那种亡命之徒作对的。”
  “你怎么知道呢?”
  “因为我自己就是那一类人。三十年前,我有血气之勇,会为一点不如意的事而生气,现在安逸日子过久了,我只想保现状就够了。”
  文姜看了他一眼,虽然这个人是她的丈夫,而她的一切也是因着丈夫而得到的,但是不知怎么,她实在无法对范中行生出一点感情来,那不是年龄的差距,因为文姜也不再年轻了,她已二十八岁,文姜所感到的是一种强烈的失望,绝对无法融洽的性格上的差异。
  这样一个人,我能跟他终老吗?文姜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而且每次都是不假思索就说出了答案,不能,我打内心里憎恶这个人。
  文姜叹了口气:“老范,我们不能全部寄望在预让的身上,必须要作万全的打算。因此我们还要派人,带了重礼去拜见一个人,得到他的首肯,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谁?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河东智伯,赵国的第二个强人。”
  “智伯是够强的,但是他不会为我们撑腰的。”
  “要他为我们去跟许远交战,他不会答应,但是许远要发兵来攻我们,势必要借道河东,智伯可以不答应他借道。”
  “这恐怕不容易,范同就带人来了。”
  “那只是五十骑,而且是以前,许远再次发兵,当不止区区五十之数吧,大军过境,他就要考虑了。据我所知,智伯对襄子继赵很不服气,已经闹得不太愉快,我们若以厚币甘词,进说智伯,一定能使他点头。”
  范中行略一沉思道:“好办法,夫人,你真行!我们只要表示一下,愿受河东的保护,智伯一定会答应的。你能想到这一着,足见高明。”
  “要是没有这一重保障,我也不会动范同的人手了。”
  范中行对他的新夫人不仅满意了,而且还表示了由衷的佩服,嘻笑道:“夫人!快点给我生个儿子,像你一样的聪明,我们范氏一族必然会大有出息。”
  他忘情的拉着文姜的手,被文姜甩掉了,冷冷的道:“别想得那么远。目前的任务是把河东的关系拉拢好,该送些什么礼?该谁去?如何措辞?……”
  范中行掏出一枚钥匙道:“一切都由你作主,你自己上库房里去看,要如何处理,你斟酌着办好了。”
  这等于是把他全部所有都交给文姜了。文姜倒是有点愕然的道:“你把库房钥匙交给我,不怕我再配一把?”
  范中行笑道:“你不必再讲了,今后这把锁就由你保管,库中的财也全部由你支配。”
  “你……对我如此放心?”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放心你,能放心谁呢?”
  “你不怕我把财物卷逃吗?”
  范中行笑道:“我不怕,你也不会那样做,因为你无论往那儿去,不会比这儿好。在范邑,你不但有钱,也有权势,这你在别处找不到的。”
  文姜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把我看透了。”
  范中行耸肩微笑,笑得非常可恶。他没有开口,但等于是作了肯定答复。
  文姜此时有着屈辱的感觉。她很想把钥匙扔到范中行的脸上,然后拔腿就走,远离这个可憎的家伙。可是她没有那样做?范中行的确把她看透了。
  文姜不甘寂寞,不肯安于平凡的女人,嫁到范城来,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发挥她的才华,满足她的雄心了,她是不会舍得放弃的。
  但她也不甘心咽下那口气,冷笑一声道:“老范!你别得意,女人是很难预料的,也许有一天,我遇上了一个值得我爱的男人,我会抛弃一切跟他走。”
  范中行哈哈一笑:“文姜,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我最不耽心的就是这一点,因为,这太不可能了。”
  “不可能?你以为我已经老得没人要了?”
  “那里!你美丽得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每个男人都曾为你着迷。你只要想走,可以带走城里一大半的男人,只是那些人会在你眼中吗?”
  范中行继续得意的道:“能被你看中的男人,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男人,可是问题又来了,那样一个男人,会跟你一起私奔吗?你毕竟是我的妻子,是范邑的城主夫人……”
  文姜低头不语,心中却更憎厌这老家伙了。她也无法不承认他的话有理由,被自己所看上的男人,必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那样的一个男人会带着自已私奔吗?
  假如真有那样一个人,我倒是要试试看,试试我的女性魅力,能否笼络得住他?
  可是上那儿去找那样一个男人呢?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预让能叫我动心,可是预让会要我吗?
  文姜立刻也为自己找到了答案,不要!他是一头行空天马,无拘无束,没有一个女人能牵住他,他也不会为一个女人而留在一个地方……但我总得试一试。
  想到这儿,她的眼光转为热切,眼神汪汪地望向预让所去的方向,口中哺哺的低语着。
  虽然没有声音,但范中行从她口形的蠕动,已可猜出她念的是:“预让,预让。”
  陡然一震,范中行终于猜测到自己妻子的心事了,原来是钟情于那个男人。
  不好!文姜虽然眼高于天,但是对预让就难说了。难怪她近来对预让特别关切。不过预让是个守礼的君子,该不会诱拐主妇吧!
  想到这儿,他又略感安慰,但又不太放心。
  文姜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如果她蓄意勾引,预让恐怕很难逃得过她的美人关。无论如何还是快点把他弄走,断了文姜的念头。
  范中行暗中作了决定,开始在想方法了。
  但是很出乎意外的,一个月之后,预让回到范城,竟是自动向他提出了辞意。
  那是一个黄昏,范城的人都很放心了,因为王飞虎从河东回来,说智伯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恳请,不让许远的人过界,不但是如此,他还答应亲自到许远那儿去,为范邑请命,警告许远,不得欺凌对方。
  智伯是个颇有雄心的人,有意跟襄子一争长短,他的兵力虽不若赵襄子,却是赵国第二大势力,为了要跟襄子一争短长,他也正在力图扩张,像这种拉拢人心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弃。
  所以他表现得既积极又热心。智伯既然答应出头了,范邑稳可平安无事。
  这个消息令大家很兴奋,范中行大开庆功宴之际,预让居然也仆仆风尘的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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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他全身都是尘土,一双眼睛奕奕有神,进入到帅府大堂,正好赶上热闹。大家看见了他,都起立欢迎。
  范中行都不例外,起立笑道:“预先生回来了,可正赶巧了,我们正在设宴庆功。”
  预让问道:“庆功?庆什么功?”
  范中行道:“河东智伯答应为我们出头撑腰,去向许远周旋,不让他找我们的麻烦。”
  预让冷冷的道:“这个我知道,智伯到许远那里的时候,我也在那儿,许远的架子大得很,我等了三天都没见到人,还是智伯邀了我,一起才见到了许远。”
  范中行得意的道:“许远身为大将军,一个平民岂能轻易见得着的?但智伯就不同了,他是河东伯,论爵位,比襄子高呢。不过襄子袭了赵侯的王位,又高过智伯去,但是许远不敢在智伯面前搭架子。”
  预让淡淡的道:“智伯是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架子。不但是对一般人,对他自己的部属也是一样……”
  范中行道:“是的,智伯待人谦恭是有名的,因此他那儿才延揽到不少人才。”
  预让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智伯的谦恭并不是延揽到人才的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是一个雄才,他的智慧,他的气魄,他的胸襟,都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他到许远那儿去,微服何从,只带了两名随从。”
  “那也没有什么。”范中行道:“他的地位崇高,辖地广大,部属众多,即使他一个人不带,许远也不敢轻慢他。”
  预让道:“但他却是找许远理论去的,一个谈不拢,很可能立刻成仇,性命都保不住。”
  范中行道:“这个,我想许远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城主,这个你就估计错了。许远听说我们杀了范同以及那五十名骁骑之后,非常愤怒,当时就命他的武士要把我擒下斩首,而且发兵来血洗范邑。”
  “啊!他难道连智伯的面子也不卖吗?”
  “那智伯还没开口,我们一起去见到许远后,他让我先说,许远下令要抓我时,他还是没开口,拔剑站到我身边来。”
  范中行愕然道:“这是干嘛呢?他只要表明立场就行了,不必要如此的。”
  “城主,你对许远那个人了解还不够。襄子新继赵侯之位,对他十分倚重,养成他狂傲不可一世的态度,谁都不放在他眼中。先前虽然因为智伯的地位特殊而以礼相迎,不会因此而改变这件事的态度。”
  “那不是糟了吗?冲突起来了没有?”
  “冲突起来了。许远叫他让开,少管闲事,他说他也是为了同一件事来,许远如果要坚持不放过范邑,就连他一起杀了。”
  “许远真敢动手吗?”
  “他有什么不敢的?何况赵襄子跟智伯失和,他若能杀了智伯,正好可以建大功。平白无故下手,他还怕激起河东反抗,因为智伯在河东极得民心,现在智伯出头至他的大营中干涉他的事务,给了他一个最好的借口。因此讲不了几句话,双方就动上了手。”
  “那你们两个人不是糟了吗?许远军中有那么多人,你们怎么会是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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