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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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1-7- 第4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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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和起居室“懒骨头”椅子旁小桌上的那瓶一模一样,苏珊娜觉得那就像是全世界最古老的史密斯兄弟牌野樱桃咳嗽药水。不过,还有一只信封,罗兰递给她。信封上,又是那个性鲜明的半手写体半印刷体的字迹:

      贵武罗兰,来自蓟犁
     苏珊娜·迪恩,来自纽约

        你们救我的命
        我也救了你们
      所有的债都已还清。

          SK①
  『注:SK是斯蒂芬·金的名字Stephen King的缩写。』

  “贵武?”她问,“这对你而言有什么含意?”
  他点头示意。“这个词儿专门用来说肩负使命的武士——或是,枪侠。是个相当正式的用语,也相当古老。我们自己从来不这么说,你必须要明白,因为这个称呼意味神圣,是卡的选择。我们从不会把自己套进这样的称呼,这么多年来我也没有如此自诩过。”
  “但是你确实是贵武罗兰?”
  “也许曾经是。我们现在已经超脱于这些物事之外了。超越了卡。”
  “但仍然走在光束的路径上。”
  “是啊。”他的目光落在信封上的最后一行字上:所有的债都已还清。“打开看看,苏珊娜,我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照做了。


  4
  里面是罗伯特·布朗宁所著一首诗的影印件。金用半草半正的独特字体在正上方写下了诗歌的标题。苏珊娜在大学里曾读过一些布朗宁的独幕剧,但她对这首诗却不太熟悉。不过,她对这首诗的主题倒是再熟悉不过了;标题如是说:《去黑暗塔的罗兰少爷归来》。这是首叙事体的长诗,民谣体的韵律格式(a…b…b…a…a…b),共有三十四节。每一节头上都用罗马字母标注了节数。有人——应该就是金吧——圈注出了第一、第二、第十三、第十四和第十六节。
  “把标出来的段落念给我听。”他声音嘶哑地说,“因为我只能看懂一两个字词,可我想知道这首诗说了些什么,非常想知道。”
  “第一节,”她念道,又立刻清了清嗓子。嗓子干干的。外面狂风呼卷,头顶上没有灯罩的灯泡在污点密布的灯座上摇曳不定。

      我最初想及,他的字字句句都是谎言,
      那个白发斑斑的瘸腿老人,用恶毒的眼
            斜睨其谎言
         在我身上的成果,嘴角难抑
         窃喜的笑,皱缩的笑纹印刻
      在他的唇边,乐于收纳新来的牺牲者。

  “柯林斯。”罗兰说。“不管是谁写的这诗,他说的就是柯林斯,言辞确凿,正如金在他的故事集里谈到我们的卡-泰特。”
  “不是柯林斯,”苏珊娜说,“是丹底罗。”
  罗兰点点头。“丹底罗,你说得对。往下读。”
  “好的;第二节。”

       他还需置备什么呢,用他的木杖?
       再预备什么,连同谎言四伏,诱捕
       可能遇见留居于此的他、再问问路的
        所有旅人?我暗忖那骷髅般的笑
    能够破灭什么,拐杖又能为我写下怎样的墓志铭
     只因我在这尘积的坦途上荒度了欢娱时光。

  “你还记得他的拐杖吗?记得他是如何挥舞的吗?”罗兰问她。
  她当然记得。这条坦途早已积雪深厚,而非尘积厚厚,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同一条路。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描写的刚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想到这里,她战栗起来。
  “这首诗来自于你的时代吗?”罗兰问,“属于你的年代?”
  她摇摇头。“甚至不是我们国家的诗歌。他在我出生前六十多年就死了。”
  “但他一定看到过刚刚发生的一切。也许,是相同的事件。”
  “是的。而且斯蒂芬·金知道这首诗。”突然,灵光一现,耀眼的想法激得她别无他想,除了真相。她带着狂野而惊诧的眼神瞪着罗兰。“就是这首诗让金开始写作的!这就是他的灵感!”
  “苏珊娜,你说得可当真?”
  “确信无疑。”
  “可是,这个布朗宁肯定看到了我们。”
  她不知道。这实在太复杂了。就好像纠缠于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也活像是迷失在四面布镜的大房间里。她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
  “读下一段吧,苏珊娜!读这个叉—我—我—我①『注:罗兰看不懂罗马数字ⅩⅢ,所以读成了“X—I—I—I”,此处谐译为此。』。”
  “这是第十三节,”苏珊娜更正说,

          至于草,都长得稀疏
    如麻风病人的头发;干裂锋利的叶缘扎入其下的泥
         尤似浸了鲜血揉成的土。
       一匹僵硬的盲马,骨头根根毕现,
       自从到了那里呆立已久,已被麻痹;
      从魔鬼的马群中遭驱逐出,不再效力!

  “下面读的是第十四节。”

        活着?我只知它该是死了很久,
      挺着荒凉贫瘠的红脖子,扯着老皮褶子,
        也紧闭盖在稀落鬃毛下的双眼;
      罕见这等妖形怪状之物带有如此的悲哀;
       我从未见过一个畜生使我如此憎恨;
      它定是千恶万邪,才活该这等凄惨痛楚。

  “栗皮儿,”枪侠说,还猛地将大拇指指向身后。“拴在那边,老皮褶子的马脖子,还有所有描写都符合,只不过不是公马,而是母马。”
  她没有应答——不需要再做评价了。说的显然是栗皮儿:瞎子、皮包骨头,马脖子上到处是擦破老皮的伤痕。我知道,是匹又老又丑的母马。老头儿曾这么说……看上去像是老头儿的怪物。来吧,栗皮儿,你个老不死的草肚子、造粪机,你个走不动路的老母马,你个迷了路的四条腿的麻风病人!而这张影印件上白纸黑字,是一首许久以前的诗篇,也许,早在金先生出世前八十年、甚或一百年:……都长得稀疏,如麻风病人的头发。
  “从魔鬼的马群中遭驱逐出,不再效力!”罗兰冷冷一笑,说,“虽然它不再是战马、也不会再成为战马,我们走之前还会看到它带着魔鬼回来。”
  “不会的。”她说,“我们看不到。”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干哑了。她很想来一杯,但现在决不敢触碰这个可憎之地的任何东西,更别说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了。再过一会儿她就会取些雪来,让雪融化。然后她就有饮料了,她决不会在那之前喝什么东西。
  “你为何这么说?”
  “因为栗皮儿已经走了。就在它的主人盛情款待我们时,它已经走进大风雪中了。”
  “你怎么会知道的?”
  苏珊娜摇摇头。“我就是知道。”她翻到下一页,这首诗共有两百行。“第十六节。
  “不是这样!我忆想……”
  她停下不读了。
  “苏珊娜?你怎么——”接着,他的目光也落到了下一个词语上,即便是英文,他也认得这个词。“继续。”低沉的声音比耳语响不了多少。
  “你肯定吗?”
  “读吧,因为我想听。”
  她清了清嗓子。“第十六节。”

       不是这样!我忆想库斯伯特涨红的脸
           掩在鬈曲金发下,
      亲爱的伙伴,几乎直到我能触感他的手
         为了扶稳我而搭进臂弯,
        以此表意。唉呀,一夜的耻辱!
        刚刚腾起的心火又熄灭渐凉。

  “他写的是眉脊泗,”听罢,罗兰说。他握紧了拳头,但她怀疑他是否自知。“他写的是,我们曾为了苏珊·德尔伽朵起争执,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再亲密如初。我们尽了全力重修昔日友情,但不行,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
  “女人投入男人的怀抱、或是男人投入女人的怀抱,我不相信过后还能保持友情。”她说着,把影印件递给他。“留着吧。我把他圈出来的段落都读了一遍。如果还有什么诗句和黑暗塔之行有关——也可能没有——你自己去解密吧。我相信,只要你尽力而为,就可以看破其中的奥秘。至于我么,我不想知道。”
  似乎,罗兰确实想要独自解密。他把几张复印纸翻得哗啦哗啦响,找寻结尾。没有标注页码,但他仍轻易地找出了最后一页,因为在那一页上,第三十四节下面留下了一片空白。可还没等他开始细看,又传来了那种弱弱的哭声。此刻大风平息若静,要判断哭声的来处易如反掌。
  “下面有人,在地下室里。”罗兰说。
  “我知道。而且我认为我知道那是谁。”
  他也点点头。
  她正平静地凝视他,“全都吻合,不是吗?就好像玩拼图游戏,再有那么几块我们就拼完了。”
  哭声再次响起,虚弱而怅然。在哭的这人差一步就要咽气了。他们走出了洗手间,双双拔出了手枪。但苏珊娜觉得,这次应该不需要用枪。


  5
  佯装老开心果乔·柯林斯的虫豸依然倒在原处,但奥伊已往后退了一两步。苏珊娜不会因此责怪它。丹底罗开始发臭了,快速腐烂的甲壳缝隙里渗出白糊糊的黏液往下滴。尽管如此,罗兰还是吩咐貉獭继续留守尸体,监视状况。
  他们走到厨房时,哭声又起,这次听来更清楚了些,但一开始他们找不到下地窖的门。苏珊娜在破烂脏腻的油布毯上慢慢地摸索,想找出一扇暗门来。就在她打算告诉罗兰自己一无所获时,他开口道:“这儿。在冷箱子下面。”
  冰箱也打回了原形,不再是带冰块出口的阿玛纳牌一线产品,不过是一台矮墩墩、脏兮兮的旧货,包成圆鼓形状的制冷机安置在顶端。苏珊娜很小的时候,也就是还被唤作奥黛塔时,她妈妈家也有这样一台老冰箱,不过那台冰箱要是变得有这台十分之一那么脏,她妈妈肯定甘心去死了。百分之百。
  罗兰轻松地挪开了冰箱,因为丹底罗那个狡猾的恶魔早就在下面安了滚轮平台。她怀疑他一定招待了不少客人,不一定是来自末世界的乡民,但他早已做好准备,万一有人路过此地,他能很轻巧地遮掩秘密。而且她同样确信,一定会有乡民途经此处,总会有一两次。她不禁幻想:会不会有个别幸运者走进这条奇之巷,并安然无恙地走出去。
  通向地窖的阶梯又窄又陡。罗兰伸手到门边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一个开关。两只灯泡亮了,一盏灯在楼梯中部,另一盏靠近底部。灯光一亮,哭声也仿佛应声而起。混杂着痛楚和恐惧的呜咽声里,却听不见一个语词。这哭声让她后背发凉。
  “不管你是谁,快走到楼梯口来。”罗兰高声喊了一嗓子。
  下面没有丝毫反应。外面狂风骤然凶猛地呼啸而来,雪花撞在屋身上,闷闷的像是沙子打在墙上。
  “走到我们可以看到你的地方来,否则我们就把你留在那里!”罗兰再喊。
  地窖里的藏身者没有走到昏暗不明的灯光下,相反,又哭喊起来,声音里充溢着悲凉和惊恐,还有——苏珊娜害怕地想到——还有一股子疯狂。
  他看了看她。她摇摇头,轻声说:“你先走。我掩护你,说不定用得着。”
  “小心阶梯,千万别摔着了。”他也压低了嗓门说。
  她又默默地点点头,同时做出她的惯用手势,转动手指以示不耐烦:去吧,去吧。
  枪侠一看就露出无声的笑容。他走下了楼梯,枪把抵在右肩窝里,就在那个时刻,他的背影像极了杰克·钱伯斯,她差一点就涌出了眼泪。


  6
  地窖仿佛一个小迷宫,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箱子、圆桶,还有用布遮掩的什么东西吊在大钩子上。苏珊娜一点儿不想知道那些遮布底下摇来晃去的是什么玩意儿。那人又呜咽了一声,像是抽泣,又像是尖叫。狂风在他们头顶上气势汹汹地又呼号了一阵,现在听来似乎遥远而沉闷了些。
  罗兰转向左边,沿着一条之字形的走廊往里走,两边的板条箱都堆到了脑袋这么高。苏珊娜跟在他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始终留心自己身后的动静。如果奥伊在上面发出任何警示的叫声,她希望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内作出反应。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一摞板条箱,一只箱子上贴着“得克萨斯工具”的标签,另一只上则打着“中国豪华财宝甜饼有限公司”的钢印。看到他们抛弃已久的豪华出租车的牌子再次出现,她一点儿也不奇怪;她早已超脱于“奇怪”和“惊讶”之外了。
  在她前头的罗兰停下了脚步。“以母亲的泪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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