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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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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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木接着道:“你莫要吃惊。这些年来,为了弄清这个问题,医家的著作,我们少说也查了一百本,全无半点线索。”
  慕容无风道:“只查了一百本,当然全无线索。在我所读的书里,至少有两本提到过穴道在子午流注中自然开阖的细节。实际上,人体的每一个穴道就像花朵一样,在一天某个时刻定时开合。你们只需将所有开阖的时刻都记下来,按着它们的位置和先后的次序,计算出几条路径出来即可。”
  陆渐风道:“第一,我们不知道每一个穴道的开阖时刻。第二,就算知道,要从中计算出一条安全的路径,也是很难的一件事。这几百个穴道开阖不定,原本就极难算准,——几乎不可能算出来。”
  山木连忙也道:“可不是?首先这一天就有十二个时辰,无论我们选定哪一个时刻作为开始,在这个时刻之下的穴道开阖情况,和别的时刻便会完全不同。如若在这一时刻找不到一条路径能将真气自然运行一个周天,我们就得从头来找另一个时刻。这个且不说,就算是时刻选定,接下来还有成千上万种可能性。”
  慕容无风道:“阁下是说,连计算这种枯燥的事情,也要劳驾我来做?”
  两人连忙道:“拜托!拜托!”
  慕容无风道:“我有些口渴。”
  山木忙不迭地道:“我去给你泡茶。”不一会儿,给他端来一杯热腾腾的铁观音。
  他居然知道慕容无风的习惯,给他装茶的竟是荷衣常用来给他盛药的茶碗。然后他递慕容无风一叠纸,一只笔。作为他计算之用。
  慕容无风腾出一只手,接过茶碗,道:“穴道开阖的细节,说出来也枯燥得很,你们不记也罢。路径我已经替两位算出来了,一共只有八条。”
  两人惊道:“你已经算出来了?怎么算出来的?用什么来算的?”
  慕容无风呷了一口茶,道:“心算。”
  山木瞪大眼睛,忍不住道:“这么复杂的东西,你这么快就能算出来?”
  慕容无风不理他,继续道:“这第一条路径,从辰时二刻开始,走章门、期门、中府、人迎。在天突穴停一刻,再走璇几、膻中、中脘。在中脘停三刻,走鸠尾、梁门停一刻、水分停半刻、神阙停一刻,入气海回丹田。”
  山木忙道:“你等等,说慢些,我记不住,是不是章门、期门、人迎?”
  陆渐风道:“我拿笔记下来。”
  慕容无风便不耐烦地将书往地上一扔,道:“刚刚说过的话也记不得,这么笨的人,还练什么绝世武功?”
  陆渐风的脸一时气得通红,正待发作,忽听门上一响,荷衣道:“我回来啦!” 
 
 
 
  
 第二十章 真相
 
  山木连忙圆场,道:“事关性命,自然会十分小心,那八条路径,会不会有错?你知道,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错误,我们两个人都会立时走火入魔。”
  慕容无风一笑,亦觉失言,索过笔墨,将八条路径写了下来,道:“有两本医书谈到过穴位开阖的细节,一本是《叶氏脉读》,一本是《杏林杂笔》。两位想必不难借到。核对了这两本书上开列的所有子午流注穴道开阖的时刻,你们可以列出一个清单。仔细核对之后,会发现,我所说的八条路径,绝对无误。各种可能性我已穷尽,一条不会多,一条不会少。我慕容无风从来不拿别人的性命当作儿戏。”
  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很自信。
  陆渐风抬起头,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他,忽然道: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儿子。”
  他的话隐藏深意,慕容无风听了却一点也不高兴。
  陆渐风道:“你莫要不高兴,好像我刚才那句话辱没了你。从年纪从辈份,我都足够作你的父亲。我的名字你大约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江湖上的人都叫我‘天山冰王’。”
  他接着又道:“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人敢说我笨。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荷衣进得屋来,正喝着水,听了这句话,突然道:“既然你是天山冰王,请问你认不认得一个名叫‘慕容慧’的女人?”
  她的话一出口,慕容无风心头一震,颤声道:“荷衣,他……他与……与……她有什么关系?”
  荷衣不理他,眼睛直逼着陆渐风,一字一字地道:“二十二年前,就在你与郭东阁比武的那一天晚上,有一个叫作慕容慧的女人突然从云梦谷里失踪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陆渐风看着她的眼睛,面不改色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根本不认得你说的这个女人。”
  说罢,不容荷衣再问下去,他道:“告辞了。”
  荷衣掩上门,对着慕容无风道:“你记不记得上次我曾告诉过你,神农镇的人都传说天山冰王是你的父亲?”
  他皱起眉头道:“我也听说过,甚觉荒诞不经。”
  荷衣道:“我一听完这个传说,第二天就去了峨眉山。”
  慕容无风道:“这件事与峨眉山也有关系?”
  “在飞鸢谷比剑时,见过天山冰王且至今仍活在世上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峨眉派的掌门方一鹤。他告诉我他见过冰王,也见过你,但从长相而言,你们两个一点也不像是父子。所以线索就断了。”
  慕容无风刮了刮她的鼻子:“是线索断了,还是某人不肯努力去找?”
  荷衣道:“我找了。既然线索从这一头断了,我自然要去找另一头。也就是你到云梦谷的第一天,是被别人送来的。那时你不过是几个月大的婴儿而已。知道此事详情的人,也只有一个。”
  慕容无风道:“孙天德。”
  “不错。听说他是你外公最信任的人,是云梦谷的老总管。却不知为什么,早已不再当差,而成一个远近有名的大厨。”
  “你来云梦谷的第一天,想必尝过他做的‘松鼠鳜鱼’。”他淡淡地道。
  “他本是谷里资格最老的家人,你却不信任他?”
  “不错。是我把他打发走的。因为我曾经问过他这件事,他死活也不肯告诉我真相。他曾对我外公发过誓,绝不和任何人透露此事。”
  荷衣点了点头:“他不肯告诉你,自然更不肯告诉我。所以你晓得,线索的这一头也断了。从那时开始,我就打算到天山去找冰王。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也就拖了下来。”
  慕容无风忽然叹息了一声,道:“这事现在对我而言已不那么重要了。”
  “为什么?”
  “那只是些过去的事情,与现在没什么关系。”
  她展颜一笑:“这话好像是我说的。”
  “不错。我现在相信你是对的。”
  “我也不知道父母是谁,我对这种事情就不热心。”她哼了一声。
  “不会一点线索也没有罢?”
  荷衣很少谈及自己的过去,他也从没有问过。
  “幸好没线索,省得我想破脑袋。我可没有银子请人调查。”她干净利落地答道,眼中闪过一缕幽光。
  “你若真的想知道,我可以替你想办法。”他看着她道。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她做了一个奇怪的鬼脸,好像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他疑惑地看着她。不得不承认,人人心中都有一颗别人进不去的硬核。
  “你觉不觉得这间房子有些奇怪?”她的眼光掠过床边那一团在灰烬之下发着暗光的红炭,停留在靠窗处的一张桌子上:“那角落里放着一对拐杖。”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不错。
  她将拐杖拿到床边,点亮烛火。
  “这不会是陆渐风特意买给你的。”她道:“你病得这么重,只怕半年之内都无法起床。”
  那拐杖上蒙着灰尘,一望而知已放了很久。拐杖的顶端包着皮垫,里面大约垫着软绵。皮垫上绣着一圈暗花,手工极其精致。
  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忽觉皮垫的底部有些凸凹不平。
  莫非连这种不起眼的地方也绣上了花?
  他心中一动,忽然道:“荷衣,去把桌上的那盒印泥拿过来,顺便拿一张白纸。”
  他将印泥涂在那凸凹不平之处,白纸往上面轻轻一拍,便将那花纹拓了下来。两个人的头挤在一处,凑着烛火细看。
  那是两个汉字:“如樱。”
  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如……这是个樱花的‘樱’字,对么?如樱是谁?”她问。
  他一言不发地拿起另一只拐杖,在同一个位置又用印泥涂了一次,拓下来的,还是那两个汉字:“如樱”。
  他默不作声地将拐杖紧紧抱在自已的怀里,垂着头,神情充满悲伤。
  荷衣轻轻扶着他,道:“怎么啦?”
  他攥紧双拳,胸膛起伏,过了半晌,方长叹一声道:“‘如樱’是我母亲的小字。”
  一时间,屋内静得只听得见窗外的风雪之声。
  过了一会儿,荷衣道:“这么说来,你母亲果然在这里住过……也许,也许就住在这间房子里。”
  她挑亮灯火,拿着烛台,沿着屋子走了一圈,东摸摸,西看看,然后指着一个木箱子,道:“这里有个箱子。”
  “重不重?”他问。
  她把它搬到床边:“幸好你老婆是练武的,这箱子可沉了。”
  箱子自身很重,里面只装着一些女人的衣裳。慕容无风倚在床头,看着荷衣一件一件地将衣裳拿出来。有几件已很旧,却十分眼熟。荷衣忽然想起她来云梦谷的第二天,慕容无风曾给她看过他母亲的画。那几件衣裳曾在画中出现过。她看了看慕容无风,见他的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几件衣裳,便知自己所想不差。
  箱子里,除了衣裳之外,便无他物。
  慕容无风沉默片刻,忽然道:“荷衣,去请他们来,我有话要问。”
  “能不能再等几天?嗯?”她紧张地看着他:“你还病着……我怕……”
  她怕他过份激动,引出心疾。
  “去叫他们来。”他沉声道。
  她迟疑着,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轻轻道:“我只想要你明白,如果这里面有什么不幸的事情,我可以替你报仇。”
  她的手温暖,而他的手冰凉。
  他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对这件事究根问底。
  虽然他从小就在不断地想象着父亲与母亲的故事,等到快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却犹豫了起来。
  他隐隐地猜出真相的可怕,仿佛已嗅到了一团血腥。
  最可悲的是,他一身残障,对于故事的任何结局,都已无能为力。
  他忽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听这个故事。
  这会是个他想听到的故事吗?
  他把目光从杂乱的思绪中拔了出来,再度凝神到荷衣的脸上,忽然叹道:“荷衣,你瘦了很多。”
  她淡淡一笑,目中一缕光华流动,脸上隐现红晕。
  她的眼圈发黑,下巴尖得可以锄地了。
  他感到一阵迷茫。究竟,哪一个才算是真正的现实?是眼前的荷衣?还是那个故事?
  她替他掖了掖被子,走出门去。
  过了一会儿,陆渐风与山木鱼贯而入。
  “两位请坐。”慕容无风指了指床前的两把椅子。
  他第一次认真地看了看陆渐风的眼睛。
  他的眼珠是浅灰色的,看人的时候并不专注。
  好像是这世上值得让他仔细看的人不多。
  “我有事情要请教。”他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地道:“两位想必早已知道我要问的事情是什么。”
  他与荷衣对看一眼,以为两人定会否认,不料陆渐风淡淡地道:“不错,我们知道你早晚都会来找我们的。”
  荷衣对山木道:“阁下想必就是二十六年前在飞鸢谷里观战的那位神秘剑客。传说你是海南剑派的。据我看来,就算你的人不是,你的剑绝对是。”
  海南派一向以剑法狠辣,变招奇快出名。他们的用剑又窄又薄。
  山木道:“你说得不错。吴风是我的同门师弟。他到这里,原本就是我叫他来的。”
  慕容无风双眼瞪着他,道:“谁是吴风?”
  陆渐风道:“吴风就是你的父亲。”
  山木道:“你不必用眼瞪着我,我叫他来,是因为这里的温泉能治疗他的风湿。想不到这里却成了他的鬼门关。”
  慕容无风冷冷道:“难道不是你们把我的母亲绑架到了这里?”
  “绑架?”陆渐风道:“你的母亲不是一般的女人。二十六年前的那一夜,是她来找的我,要我把她带走。她说她恨她的父亲,只想赶快从家里逃出来。我把她带到了天山,成了婚。她原本已嫁给了我,过不了多久,却又看上了你父亲。她不论在婚前还是婚后,都很有主见。”
  说这话时,他口气里充满着嘲讽。
  荷衣紧紧握着慕容无风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她忽然冒出了一句:“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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