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福德·西马克中短篇科幻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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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福德·西马克中短篇科幻作品集-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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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东西“嗖”的一声窜出了铲运车的车门,麦肯齐急速转过身来。
  “那是百科全书!”他喊道,“他要逃跑!内利,快把他给我抓回来!”
  外面响起了一阵厮打声。“头儿,抓住他了。”内利说。
  机器人从黑暗中走来,她抓住百科全书长着叶子的主根,把他倒拖了出来。
  麦肯齐又转过身去,还想再吓唬指挥们几句,但是他们已经走掉了。草地上响起了一阵沙沙声,几十双小脚惊恐地踩在草上,急急忙忙地向山下奔去。
  “现在怎么办?”内利问,“我们还要去烧毁音乐树吗?”
  麦肯齐摇摇头。“不,内利,我们不放火烧音乐树了。”
  “我们吓得他们够呛。”内利说,“瞧他们吓得脸色都变了,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
  “也许我们是唬住他们了,”麦肯齐说,“至少让我们怀着这样的希望吧。但是他们退去,绝不仅仅是吓倒了,他们大概还极度地厌恶我们,对我们唯恐避之不及。这对我们倒是更为有利。你知道,有一种生物捕捉我们人类,把捕获的人类圈养起来。当它们饥饿时,便把我们的同类拉出一个,生吞活剥吃下肚去。在它们的眼里,我们人类只是食物,而不是什么高级的智能动物。我们人类对它们除了有一种恐惧感以外,还有一种厌恶感。现在那些指挥们对我们正是怀着这样的两种心理。
  他们一直认为他们是宇宙中最伟大、最有智慧的生命。没想到我们给他们来了个当头棒喝。我们吓倒了他们,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动摇了他们的自信心。他们遇到了天热的克星,招架不住了。当他们下次再玩弄把戏时,也许会瞻前顾后,不敢轻举妄动了。”
  山下的音乐谷里重新响起了音乐声。
  麦肯齐走进铲运车里去看望史密斯,发现他已安静地睡着了,他的生命毯紧紧地裹着他。韦德坐在一个角落里,双手抱着脑袋。
  外面响起了火箭发动机的嗡嗡声,内利喊叫起来。麦肯齐在车厢里猛地一个转身,冲出车门,一辆天车正在音乐谷的上空盘旋,天车上的泛光灯照亮了整个山谷,接着天车迅速降落,在百米以外的地方着陆了。
  哈珀匆匆忙忙地跳出天车,向着他们奔来,他的右手吊在悬带上。
  “你没有烧掉他们!”他在喊,“真是谢天谢地,你没有烧掉他们!”
  麦肯齐点点头。
  哈珀用他的一只好手一拳捶在他的背上。“我就知道你不会烧掉他们的,我知道你绝对不会烧掉他们。你只不过是想作弄我这个头儿,是不是?跟我开个小小的玩笑。”
  “不完全是个玩笑。”
  “你是说那些音乐树吗?”哈珀问,“总之,我们是不能把他们带回到地球上去的。”
  “我对你讲过。”麦肯齐说。
  “在半小时以前,地球刚跟我联系过,”哈珀说,“好像有一条法律,这条法律是好几百年以前通过的。根据这条法律,严禁把外星球上的生物带到地球上去。以前有个笨蛋从火星上带了一盆鲜花到地球上去,这盆花差一点把地球给毁灭掉。所以就颁布了这样一条法律。这条法律一直有效,但是我们并不知道有这条法律。”
  麦肯齐点点头。“有人找出了这条法律?”
  “对!”哈珀说,“连银河系管理委员会也受到了指责。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把这些音乐树带回到地球上去。”
  “即使你想带他们走,也带不成了。”麦肯齐说,“他们不会走了。”
  “但是你已经做成了这笔交易!再说他们急着要到地——”
  麦肯齐对他说:“当他们发现我们把植物用作食物,还用作其他东西时,他们就急着要避开我们,而不是急着要跟我们在一起。”
  “可是……可是——”
  “在他们看来,”麦肯齐说,。我们是一帮妖魔鬼怪,他们将用我们去吓唬幼小的植物。他们会对幼小的植物说,如果他们不乖,人类就会把他们挖出来吃掉。”
  内利抓着百科全书的主根,拖着他从铲运车里走出来。
  “嗨!”哈珀喊道,“这里出什么事了?”
  “我们将不得不建造一个集中营。”麦肯齐说,“集中营的围墙必须遣得又高又厚。”他用大拇指指着百科全书,“我们必须把他关在里面。”
  哈珀瞪大了眼睛。“可是他什么也没干呀!”
  “他是什么也没干,但是他阴谋颠覆地球,征服人类。”麦肯齐说。
  哈珀叹了口气。“这下我们得修建两个集中营了,我们贸易站旁边的那棵猎枪树老是开枪打伤我们。”
  麦肯齐开口笑道:“也许修一个集中营就行了,我们可以把他们关在一起呀。”




《秋之地》

  《秋之地》是1972年雨果奖的获奖短篇。它读起来并没有什么太科幻的元素,甚至像一篇主流文学小说。主人公兰德失业了,不得不到处游走寻找工作,在生活的重压——之下,他想到了逃避,希望找到一个没有烦恼世外桃源。他的确找到了。这里不需劳作就能得到一切衣食住行的必需品,然而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他成了生活在时间的夹缝中的人,精神上的空虚令人痛苦,并且他再也无法回到现实的世界中,只能去向另一个更加遥远的、无法预料的地方。小说的主题很显然:生活是痛苦的,没有生活也是痛苦的,而且我们不知道最终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

  他坐在门廊上的摇椅中,松动的木地板在他摇晃下支嘎作响。街对面,白发的老妇在这无尽的秋天里剪一束菊花。他看见栋栋古老的房屋和远方的森林与荒地之间,小阳春柔和的蓝天覆盖了大地。整个村子温柔又安静,古老的事物常常就那样子——这地方为一颗梦中的心灵而建,胜过为一个过活的生灵。此刻比他的另一个老到颤巍巍的邻居用探路杖敲打砖石、探索着走过长草的人行道的时候早了一个钟头。并且不到黄昏来临,他是不会听见远处有孩子们玩耍的——如果那时他听得见他们的声音的话。而他不总是听得见他们的声音的。
  他有许多书可读,但他不想去读它们。他也可以到后院去再次为花园铲土耙地,将泥土翻松到更适合的质地,以便到该下种时好接收种子——假若还有该下种的时候的话——可是对于一个永不来临的春天,继续为种子准备睡床也没多大意义。以前,很早以前,在他知晓关于这春秋的秘密之前,他曾向送奶员提到过花园的种子,对方尴尬极了。
  他跋涉了不可思议的长途,将那严酷的世界抛到脑后,当他最初来到这里时他满意于生活在完全的闲散中,满意于变得极度闲散,并且满意于无需因无所事事、或者接近于无所事事的状态而感到内疚和惭愧。
  他在一片寂静和金色的阳光里走过秋天的街道,他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住在街对面的老妪。她就等在那尖桩篱笆的门口,好像她知道他要来似的,然后她对他说,“你是个新人,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如今没多少人来了。你的房子就在我对面的街那边,我相信我们会是好邻居的。”
  他举起手想向她脱帽致礼,却忘了他没帽子。“我叫内尔森·兰德,”他告诉她。“我是个工程师。我会尽力当个像样的邻居。”
  他有个印象就是她比实际上站着时显得要高些和直些,但是,她也许又老又驼,却带有一种抚慰的亲切感。
  “你请进来吧,”她说。“我有柠檬汁和曲奇饼。还有其他人在里面,但我不会把他们介绍给你。”
  他等着她解释她为什么不会为他作介绍,但没有解释,他跟她走过岁月浸润的砖行道,行道带有种着紫苑和菊花的大花坛,大片色彩就分居两边。
  宽敞、高大的起居室里,在凸窗处设了座椅,还摆放着另一个世代的笨重的家具,一小撮火苗在壁炉里燃烧,她让他在火边的小桌子前坐下,然后坐在他对面,为他倒了柠檬汁并把曲奇饼递给他。
  “你不必理他们,”她对他说。“他们想见你得很,可我才不会去迎合他们。”
  想要不理他们很容易,因为那儿跟本没人。
  “上校——站在那边火炉旁,”他的女主人说道,“把手肘搁在炉架上,要我说那是最难看的姿势了——不喜欢我的柠檬汁。他宁愿要点更烈的饮料。请吧,兰德先生,你不尝尝我的柠檬汁吗?我向你保证它很可口。我自己制的。你瞧,我没有女仆,也没有厨子。我独自生活并且很满意,只是我的朋友不断来访,有时频繁得超过我的意愿。”
  他尝了柠檬汁,不是没带疑虑地,而令他惊奇的是,那的确是真正的、上好的柠檬汁,就像他还是个小男孩时在七?四庆典(美国国庆)和小学野餐上喝到的柠檬汁一样,而从那以后他再没尝过那样的。
  “好喝极了,”他说。
  “穿蓝衣的女士,”他的女主人说,“坐在窗边的椅子里的那个,几年前住在这儿。我们是朋友,可她前段时间搬走了,而我惊讶于她又回来了,她经常这么干。恼火的是我记不起她的名字了,假如我曾经知道的话。你也不知道,对吧?”
  “我想恐怕是的。”
  “噢,当然了,你不会知道的,我忘了。这些日子我很容易健忘。你是个新来的。”
  他坐了一下午,喝她的柠檬汁,吃她的曲奇饼,而她就叨唠着她那些并不存在的客人。直到他过了街去那所她指派给他的房子,而她则佝偻着身子挥手道别时,他才意识到她还没有把她的名字告诉他。就是现在他也不知道。
  这是多久的事了?他思索,然后发觉自己想不起来。全怪这秋天。如果季节总是秋天,一个人又如何能察觉时间的流逝?

  这一切始于他开车穿越衣阿华州,驶向芝加哥的那一天。不,他提醒自己,这一切始于“淡化”,尽管当那种“淡化”出现时他并没怎么在意。只把它们认作,要么是某种奇怪的心理状态,要么是某种光线和氛围的异常。仿佛这世界缺少了某人曾期待的那种可靠性,仿佛他正沿着这里与另一地间的神秘分界线奔跑。
  一份政府合同没有兑现,而他就丢了他在西海岸的工作。他的公司并不是唯一的一家;还有其它许多公司失掉了合同同时还有许多工程师不知所措地奔走在大街上。获得芝加哥的工作有一星儿可能,尽管他认为它现在多半已经有主了。就算没工作,他提醒自己,他的景况也好过了多少别的男人。他年轻又单身,他还有几个美元在银行里,他没有住房抵押,没有购车贷款,也没有上学的孩子要拉扯。他只需养活自己一一因为根本没有任何形式的家庭。他那硬拳头的老光棍舅舅,在他父母死于车祸后收养了他,并把他役使于威斯康辛那片多石多丘的农场,现在已化作一个遥远黯淡、难以辨认的身形,深埋于过去了。他不喜欢他的舅舅,兰德想起来——却也不恨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他。他没有落泪,他回忆到,当老人在一片牧场上被一头公牛盯上并戳死时。因此兰德现在是完全地单身,甚至没有关于家的记忆了。
  他存着他的那笔小钱,因为工作资历有限,且还有条件更好的人们也在找工作,他意识到得有一段时间他才能什么都买。他开的那辆破旧的小货车里有地方睡觉,他还把车停在沿路的停车场里做饭。
  他几乎已穿越了这一州,公路顺密西西比河岸的悬崖而转为漫长的盘旋。他朝前瞥见,就在公路的几个转弯处,有标示着前方不远处的城市的烟囱和高大的建筑物。
  他从崖后绕出,城市就在他眼前,一座横躺在河两岸的小型工业中心。就在那时他感到并看到了(如果人能管那叫看的话)他以前见过或者说曾感到过的那种“淡化”。它有一种——说突兀感并不确切——而是一种非真实感,仿佛人正透过某种面纱来观看实景一样,线条被淡化而棱角被抹平了,又仿佛人是如从微风轻扰的水面观望水波清澈的湖底那样望着它。他以前看见它时,他把它归咎于公路疲劳症,就打开窗子透一下气或者停了车下去沿公路来回走走,然后它就消失了。
  然而这次比以往都糟,他有些被它吓到了——但被它吓到还不如被他自己吓到那么凶,他揣测着自己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他开到路边,把车煞住,而正当他这么做时,他似乎觉得,公路的路肩(路面任意一侧的边界或边缘)比他设想的要崎岖。在他停靠的时候,淡化似乎减弱了,然后他看见公路变了,这解释了它的崎岖。路面出现塌陷的麻点,一些混凝土块被顶起而另一些则碎成卵石大小的破片。
  他抬起目光由公路望向城市,而那儿已没有城市了,只有那个被莫明毁灭的地方的残垣。他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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