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8-历史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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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68-历史的灰烬-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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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名”终究是不祥之物,那些以庸碌获禄者执着于“名”,获之既属不易,轻易放弃,自然不肯,结果当然只能是儿孙受累。这样看来,要想在名利充斥的社会中得以充分享受自然赐予我们的生命的话,就得有“小草”精神,不求闻达,隐于万人之中,虽是酒保乞丐,胜过王侯将相。庄子赞美的支离疏之流的“畸人”,就是灌满名利迷魂汤的世人眼中的废物,这些废物在异化的社会中固然百无一用,但在真人眼中他才是真正的生命。他们才是生命的希望。芸芸众生都是追名逐利之徒,他们辜负了自然赐予其生命的厚望,只是一味地反认他乡作故乡。庄子鼓吹畸人,旨在唤取众生的返璞归真。    
        庄子的伟大之处,还在于他指出,有时侯“无用”也是惹祸之道,因为“无用”毕竟也还是一种“用”,一种不符合该文明的“用”。现代文明异化发展到足以毁灭一切异己力量的地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一切不适应该文明的事物都要被它无情地淘汰,就像庄子那只不会叫的鹅终被杀掉一样。我们可以说,庄子实在是为现代社会而生的,他那对人类命运的普遍关注和焦虑,实在是为现代人而发,庄子真切描绘出处在现代文明中的人的生存危机和困顿,他那由衷的痛苦和来自痛苦的启悟,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当头棒喝。    
        


第四部  书剑恩仇

    一百多年前,德国的一个诗人说:我死后,在我的棺材里放一把寒光剑吧,不要书和笔。他知道,今后无论去天堂还是冥府,书不再是入门券了,他需要一把剑为自己开出一条路;    
    四百多年前,罗马教皇愤怒地斥责给他雕像的艺术家:“书有何用?放一柄剑!”于是,大师默默地将雕像手上厚厚的羊皮纸铲为粉末,立时,森森剑气罩上了上帝使者的头颅;    
    两千多年前,中国南方的一位莽少年傲慢地拒绝叔父要他读书的要求:读书有什么用?大丈夫只需要粗记名姓。他就是后来的西楚霸王项羽,他将最后一个读书人范增气走后,就匆匆演完了“霸王别姬”;    
    再往前几百年,孔子琴书飘零,在陈蔡被愚夫野人围了七天七夜。这时候,他和心爱的弟子仲由多么渴望有一把剑壮胆阿!虽然最后天未丧斯文,斯文已扫地了;    
    而差不多在同一个时代,有一个与孔子东西相望的希腊哲人,他的命运比孔子更惨,他就是苏格拉底。这个一辈子追求自由和民权的哲人,却在一阵民主的暴怒中死于愚民之手。    
    读书不成便学剑,中国古人走的是这样的路。三更的灯火,五更的鸡,都曾是读书人的伙伴。虽然也有一些红袖添香的蕴藉,但流风早逝,伴随着秀才的只不过是悬头发丝的桁梁和刺戳大腿的锥子;虽然梦想着重现“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辉煌时刻,可大多数士子并没有这样的好运。他们常常感到自己的无用,而在遇到将军的时候,这种无用感就强烈到自卑的程度。于是就有人半夜起来舞剑,就有人“醉里挑灯看剑”,可是多少年来,秀才的手终究握不好一把剑,更多的时候,“判官笔”都被“干将莫邪”斫成了泥。    
    书剑的恩仇并不全是历史,在上个世纪的中叶,读书人终于从心里恨上了书,这一生成了书痴书奴,忘记了战士在流血、人民在流汗,吟花咏柳,子曰诗云,能当得饭吃?于是读书人去了干校,笨拙地操起镢头,艰难地打扫牛棚,只愿从此做一个本分的劳力者,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当读书人了。    
    可是,“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应时顺命者都去学剑了,一些手无缚鸡之力者只得发出无奈的叹息:学剑不成便读书。唉,这辈子,除了读书还真不知道能干什么。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尽管书不如剑,但历史上的剑客英雄、霸王豪士,如今安在哉?教皇国王、霸主大盗早已骨朽人间,化作历史的尘埃;只有书千百年来兀自发着永恒的馨香,读书人的名字传之竹帛,藏之名山。    
    一时胜负在力,千秋胜负在理,书虽绵薄脆弱,可它坚如金石,堪与天地同寿。    


第四部  书的异化

    这一天终于来临,人们亲吻着《圣经》,在教皇的脚下发抖.使徒庄严地布道,除了《圣经》所昭示的,其余都是邪恶,都是撒旦的魔法。那些喝了撒旦迷魂汤的人,必须由西班牙裁判所、意大利的火刑柱来加以灵魂的涤荡和净化;    
    在东方,中国平民向泥塑木雕磕头,向一页页黄卷佛经膜拜,诵经终日,数珠连年,将生活的希望寄托在这一张张没有生命的纸上,并幻想着从这死寂虫蛀的纸里走出观世音、如来佛,土大夫文人则少不了去文庙向二千年前终日惶惶的孔子行大礼,走进科场的秀才举子则更要熟背经文,不能稍违先圣的垂训,如胆敢以身犯圣,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那个薄周孔的阮藉,只能独向荒原,穷途大哭;那个不僧不俗的李贽,只因不愿做圣贤的隔世奴隶,结果七十岁时在北京监狱里用一枚剃须刀了却了残生;    
            
        还是在北京,历史缓缓地翻了几页,文革时期,几十万人蚁集在天安门广场,高举红宝书,向领袖致敬。一时间学毛选热像—阵热疟疾—样席卷了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早请示,晚汇报,聚众学习,死背教条,张口语录,背口指示;若有丝毫的疑虑,立即会成为人民公敌。    
    智慧的书成了悬在人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    
    可是,先哲创造书并不是为了统治人类,而是要用智慧的光芒去照射未开化的田野,以一颗博大的心灵去爱一切众生。    
    《圣经》说,“我们为你吹起牧笛,可你并不起舞,我们为你惋惜,而你不流泪。”上帝的纶音就象一个如怨如痴的恋人难以自拔的叹息,这是真生活的情调,人间的烟火,众生的情感,而不是什么威严的天父,暴虐的君王;    
    释迦牟尼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这位释迦国逃出来的王子坐在印度河畔菩提树的浓萌下苦思冥想,为的是止住世界“成住坏空”的永久循环,将一个极乐的世界建在这充满苦难的大地上,而不是要在芸芸众生痛苦的头颅上再套上一个思想的紧箍;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苍老的哲人在惊叹时间的无限,感伤人生的短暂。孔子周游列国,为的是实现一个清平道德的理想,为的是所有的人都能三月舞春风。他具有平凡人所具有的人性,他的梦是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而不是什么至圣先师,天纵神人。可怜他一生奔波,死亦不能安息,两干多年经受了香烟的熏扰,万口的谀颂,得不到一时的清净,还连累子孙后辈在衍圣公的头衔下被圈在曲阜孔府里,做不了一个自由人。    
           
    还要说到共产主义,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是一切异化的最终消失(当然也包括书的异化),人的彻底解放,人性的彻底回归,自由平等互爱。可是让我们看看现实吧,前苏联的集中营里白骨如山,文化革命的风暴将许多善良的人打入苦难的深渊。难道这就是共产主义吗?    
      是谁,是什么样的魔术师,是什么样的撒旦,转动着命运的轮盘,将伟大的智慧变成巨大的邪恶?从此真理的光芒变成黑色的魔影,失去了慈和美丽,叫人看不透摸不得,无往不心生恐怖。西班牙的裁判所,前苏联的内务部,上帝,这是怎样一个世界,你的能耐呢?你自吹“要有光就有光”的光芒呢?快洞穿邪恶吧,让一切智慧回到人的内心。    
        


第五部  生死的旋转门

    芸芸众生虽然没有学士们的大套理论来证明生的神圣,其重生轻死却是一致的。不是有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宁受世上千般苦,不享阴间万年荣。在人们的习惯词典中,自杀被称为寻短见,是智慧欠缺的表现——好不容易修成人身,却如此想不开,只因一念之差,而抛开光灿灿的大世界,把父精母血、七世之修轻易委之黄土,从此,人世间一切繁华、愉悦都与你无缘,你只能与阴山的黑暗为伍。    
    显然,芸芸众生对重生轻死体会最深、践行最力。几千年来,他们无论是面对天灾、抑或人祸,总是顽强地捍卫着自己的生存,不管自己的生存质量如何,只要能活下去,就是福气。于是就有百般的舔痔嘬鼠,自甘下贱,若问之,则曰:非欲为之,此不得已也。这还罢了,生存需要嘛;其甚者明明是行尸走肉、狗彘不如,却仍然欣然自得,自以为顶天立地。其实,人生在世,不能顺心快意、率性而为,始终保持一个自由的心灵和肉体,却要拘拘于腐规臭矩,甘为物累物役,该哭却强笑,心恨嘴却谀,实在是生不如死!    
    与其屈辱地生,不如自由地去死,何必斤斤于尘世照不到你身上的阳光呢?在那个凌辱人性的年代,老舍所以自沉,原只是为了维护生命的尊严,肉体的老舍消失了,精神的老舍却永远活着;那些怯懦者,始则违心继则撕破脸皮,助纣为虐,不过是为了苟且一条可怜的小命而已。更可耻的是,若干年后,这些当初不要脸的人,竟然都换了副面孔,不但不忏悔自己往日的罪过,反而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甚至以文化导师和道德发言人自居,经常在媒体上搔首弄姿、喋喋不休。这样的人,虽然喉间三寸气还在,却连死者还不如。    
    还有另一种生不如死,明明沉疴不起,药石难为,却还贪恋不再属于自己的人世浮华,不愿舍却一具皮囊,与其痛苦万般,何不一了百了、沉入永恒的黑甜、获得永恒的解脱?作为健康者,应该帮助他们结束这种生死的尴尬。那种在人道主义招牌下的怜悯,实在是在显示自己的优越,是道德勇气的缺乏,也是对病者人格的侮辱。帮助他迅速告别红尘吧,让他庄严地死去,这才是真正的重生、真正的人道主义。    
    先秦一位哲人,人称子华子的说过:“全生为上,亏生次之,死次之,迫生为下。”华子是重生的哲学家,但他主张自由自在的生,当你的自由被剥夺时,你还剩下唯一的自由,去选择死吧。剥夺者可以禁锢你的肉体,却永远不能控制你的灵魂,乘着思想的翅膀,你的灵魂跨越了生死之门。    
        


第五部  无用的树与有用的鹅与鸡肋哲学

    造物不仁,置天才与白痴于千夫所指之境。在平庸大众的淫威之下,天才与白痴往往被视为精神病患者;他们对大众世界的悖离经常被看作是幻想狂;他们是健全社会的出人意料的废品,因而他们的混迹人世,在芸芸大众看来,实在是侥天之幸。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存在,也证明了大众的世界观正确,那就是世界总是不完满的;同时也体现了大众的宽容大度,因为他们还没有这样决绝,当废品一出现就马上消灭之,他们只是弃绝而已。    
    当然若干历史年代像清风翻书一样一页两页地翻过去之后,大众也许会改变当初的看法,替前辈作自我批评,替自己作自我表扬。可是在他们为远逝的不幸的魂灵招魂时,他们却加倍冷酷地处置身边的新“废品”。历史与人生就是这样循环。这样的铁律,又岂是血肉之躯、有涯之生所能超越!    
    有血有肉的人是无法抗拒造物的,如果不仁的苍天抟泥造人时偶一开小差将你造成天才或白痴,你就成了尘世人海中作了标记的“废品”,那你就认命吧,无味地抗争只会消弥大众心中残存的一丝怜悯,那时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但对于大多数的小才和低智,造物则赋予他们超强的生存潜能,因为只有靠他们潜能的运用,苍天造就的人世才不至于沉闷平淡。所以你若是小才或低智的话,苍天已给你预示了一个灿烂的前途。因为只有靠你等,苍天在看人世这本戏时才不会打瞌睡,或许还会开怀大乐。所以你等要时刻不忘,你们是上天的特使,是人间喜剧的主角,一定得卖力地去演,充分发挥上天赐予你等的潜能,让上天快乐,同时你等也会乐在其中,受用无穷。    
    先秦的庄子对人生的处境曾经有过这样的困惑,他看到枝干笔挺的树很早就被砍杀了,而绳墨之匠看不上眼的歪斜之木却能享其天年。无用的活下来了,有用的早夭;有用不好无用好。可他又告诉人,故人登门,宰鹅享客,会叫的有用的鹅免遭油锅之灾,而不会叫的无用的鹅成了桌上美餐。有用的活了,无用的则死了。结论迥然相反。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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