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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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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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弄玄虚,又深知他此前荒唐,今日便要当场戳穿他的伪装。
  林木一笑,缓缓答道:“我离国幅员宽广、物产丰饶。现下欣逢盛世,一百一十万人民安居乐业,尽享繁华。我国北靠上国、西偎雪峰、东临大海,南面良田遍野,处处人家,南离之丰美,如歌如画——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更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说到这里,林木站起身来,话题一转,说道:“凤召大人,七日前,你曾提出将过往商旅的税赋提高至三成,以我之见,此举大大不妙。常言道士农工商,高下有别,贩夫走卒本就地位低微,国家在税赋上,更不该削贫弱者以济富人。况且,商业流通,除能为国提供赋税,为百姓提供便利,更重要用途,乃为促进流动,此可是一国的摇钱树、聚宝盆,能以一当十,无中生有,让国家财源滚滚而来。”
  “敢问殿下,何为无中生有?”凤召本是文官出身,现统管着国家税赋,因南星之前奢侈无度,今年夏天南方又遭了灾,税收大减,他近日常为如何开源节流苦恼,第一次听得商业可“无中生有”,惊诧之余,连忙追问。
  林木一笑,答道:“此举一旦施行,我离国必将富甲天下,更能生百倍之利,集万人之心,成前所未能成之事!”凤召听得目瞪口呆,定定看着离王,满朝文武百官也都屏息静气,只待他下文。

  12

  林木此时却卖个关子,环视朝堂,笑道:“此事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待过得两日,我再向各位细细说明,还请各位多加协助,将此事办好了。”
  满朝文武此时已被吊起胃口,不由纷纷点头称是,好些人还互相低声讨论,似乎想猜出这离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凤召听不到答案,急得面色发红,恨不能冲上王座揪住他问个清楚,心内正如猫抓一般,忽听得南星又对朝堂中另一人道:“苏心若大人,十日前,你提出加强西北面警戒,以防备当地少数民族对我边境的抢掠。常言道:堵不如疏,我认为,此事我国与其防备固守,不如放开。”
  “请问殿下,何为放开?”一美髯公移步出列,拱手问道。
  “西北狼族,乃逐水草而居的游牧部落,现下已是冬天,草原被雪覆盖,牛羊皆靠之前储藏的干草度日,族中人也不便在风雪中迁徙。此等情况下,唯两条路可走。”林木微微停顿,继续道:“这两条路,一条即是我们现在防备的:冬日苦寒,狼族不事农耕生产,唯有派人对我边境市镇进行掠夺,方能取得过冬物资。事实上,还有另一条路,可让狼族安然过冬,我国亦不受侵扰。”说到此处,林木垂下眼帘,闭口不言。
  苏心若见他停下,立刻上前一步,一鞠到地,口气恭敬的说道:“请离王赐教。”满朝文武也皆凝神细听。
  林木喝口茶,笑道:“这另一条路,便是我说的放开了。以我之见,不如在边境上设立市场,或七日一开,或十日一开,我国提供狼族过冬所需的粮油衣物,狼族则拿他们的宝马轻裘、宝石草药来换。如此一来,既可免去边境干戈之苦,又能为国增加收入。”
  “离王果然英明!”苏心若抚须点头,想了一想,又开口问道:“离王此法固然绝妙,老臣只担心……若是狼族不肯与我国交易,依然要行那野蛮之事呢?”
  “不会的。”林木答道:“狼族正是生活困苦之时,市场交易获得财物的途径安全得多,可能的牺牲也小得多,我们要的,正是他们最多的东西,而我们给的,也是我们最多最易得之物,这对双方皆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此外,这市场最好允许边境市镇的居民携货物进入,自行与狼族百姓交易,须知民间交往越频繁,日后便越不易起冲突。长此以往,自然化干戈为玉帛。”
  这番话说完,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林木犹未满足,对右下一人道:“李胜大人,三日前,你提出……”
  他如此一个个指点过去,竟将过去一月间朝堂上不少提案的弊端都指出,分析得入情入理,更拿得出妥善的解决方案,至此,满朝文武无一不服。林木多年勤奋,博览群书,最近更加倍努力,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加上现代知识和眼光,此时所言,当真是厚积薄发,振聋发聩。一上午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大半,他一口气指点了七个提议,暮然回首,对凤召笑道:“怎样,凤召大人?我这离王,现在可有资格对水利之事说点什么了?”
  凤召此时已全然呆了,完全不能把这个离王和之前自己印象中的颓废少年统一起来,看南星的言行举止,只觉他丰神俊秀,意气飞扬,那眉梢眼角、一顰一笑俱是风流,不由得心内咚咚狂跳,脸上渐渐发烧,连南星说了什么,都听得不真切起来。惶恐下,抬眼看向虎亲王,却见他一向冷酷的眉目间净是温柔,嘴角带着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南星。
  林木见凤召的呆样,只道他已为自己学识折服,心头暗爽——虎亲王手下这帮鸟人,这下服了吧,回头等我收拾掉你们的黑保护伞,你们就都乖乖做我的人了……他情绪有些激动,心下胡思乱想,差点美得飘起来,脸上也渗出淡淡红晕,浑不知身边有道目光,看了他这诱人模样,几乎要烧起来了。
  林木生前坎坷良多,为人处世总是时时小心,处处谨慎,几乎全过着看人脸色的日子,做梦也没想过权倾天下的感觉。今日于朝堂上,终体会到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当是何等快乐。他心内不由得如痴如醉,全身每个毛孔仿佛都被一种气势充盈,真如做了神仙一般。殊不知“权势”二字,腐蚀人心,最是一只难以控制的魔兽,千百年来,多少英雄好汉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却皆为其所噬,林木一介凡人,心内痴狂间,早为心魔趁虚而入。
  “请离王殿下指点小臣的提议,敢问殿下,修筑堤坝为何不可行?”胡文鼎早被南星的精绝妙论震得找不着北,见话题终于绕回水利工程,立刻出列,“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大声问道。
  林木正色道:“胡大人快请起,请问,这堤坝可是计划要修筑在繁离江上?”
  “是的。”
  “这就不对了。繁离江乃我离国第三大河,流经的皆是重要城镇,现今下游居民年年侵占河道以圈地造田,河道日渐狭窄,大量水流至此时,水面必然被抬高,甚至溢出造成洪灾。虽然修筑更高的堤坝可挡住水流,但是,你能将河流沿线的城镇也整体抬高不成?”
  “啊……” 不知谁在人群中发出惊叫,似有所悟。
  林木继续道:“况且,水流流动,总会带走泥沙,天长日久,泥沙堆积在下游,垫高河道,水面又会被抬升,你的堤坝即使能无限高上去,其风险也越来越高,若有一日,不幸溢出甚至溃堤……两岸繁华城镇,怕要遭灭顶之灾了。”
  这个敦厚的中年人此时已面如土色,自己从未想到这点,经南星分析,方意识到如此做法贻害无穷,长叹口气,对南星道:“离王妙论,小人拜服,不知有何方法,可解决此患?”
  “方法是有,但涉及到的已非关水利一家,回头我将相关人等皆叫了来,再与你们细说。”
  啪、啪,突然身边传来掌声,林木猛一回头,才发现虎亲王已站起身来,对他一笑,转头向朝堂上众人道:“真是非常精彩……离王今日大展奇才,舌战群儒,实在让我等开了眼界,众卿现在可明白,离王是有真本事的了吧?”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虎亲王神色一敛,又道:“殿下大病初愈,今天跟你们说这一上午,已太累了,来日方长,众卿都去吧。”话音刚落,朝上众人便匆匆行礼,速度退去了,偌大的朝堂上,很快只剩他二人。

  13

  虎亲王屏退众人,回头看着南星,脸上似笑非笑。
  林木眼睁睁见得虎亲王谈笑间挥去满屋官员,诺大个朝堂瞬间空荡荡的,刚才的一切若黄粱一梦,不由呆了,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个寒战,心中似有所悟。
  虎亲王朝南星靠近几步,几乎贴上他身体,他一惊,急向后退,却被拽住肩头,虎亲王力气极大,林木丝毫没有反抗余地,被迫抬头直视虎亲王双眼,那双蓝眼深处闪现着些许奇异光彩,冰冷低沉的嗓音轻轻说道:“离王殿下,您真厉害,竟知道那么多……我……”
  他声音愈发低了,仿佛从天外飘来,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
  林木觉得眼前虎亲王的脸慢慢摇晃起来,变得忽远忽近,淡淡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周围一切忽然消失了。他看到广袤的草原,洁白的雪山,金色的宫殿,鸽子从他头顶缀满彩霞的空中飞过,掠过原野的风在他耳边低语,带来他期盼又害怕的声音:阿木,明年五一我们结婚好不好? 
  好,当然好……他笑了。远方出现一个人影,朝他款款而来,她穿着洁白的婚纱,长发挽起,彩蝶飞舞在她的鬓边……她站到他面前,对他嫣然一笑,他觉得自己的心魂都溶化在这个温柔的笑容里,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月亮升上来了,天上繁星纷纷落下,在他们面前铺出一条蜿蜒闪亮的道路,他和她手牵手踏上这条路,共同迈向不知名的远方。
  薇薇,我爱你
  我也爱你,阿木
  薇薇……我一直担心你不会来了,我做了个噩梦,梦到你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还把我从阳台上推下去……薇薇,薇薇?你怎么哭了?
  虎亲王看南星表情从迷茫,到忧伤,再到欣喜,最终凝固在他脸上的,是一种幸福与凄楚交织的苦涩。 
  突然南星全身颤抖,身子一软就要倒下。虎亲王伸手揽住他腰,扶他靠在自己身上,在他耳边轻声问道:“离王殿下太过劳累,还是歇息下吧。”
  “啊……”林木浑身一个激灵,仿若大梦初醒,刚才似乎听得虎亲王说了什么,嗅到奇异的香味,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
  他只记得虎亲王起身说罢朝,百官退出,然后,然后?他皱起眉头,发现自己浑身已出了层冷汗。他恍惚记得从百官退朝到现在之间,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但冥思苦想,却始终想不起来。
  “离王殿下?”虎亲王见他不答,低头在他耳边追问道。
  “啊!”林木仿若大梦初醒,一抬头,发现虎亲王盯着自己,眼睛里似乎有些暧昧不明的神色,而他手竟搁在自己腰间,自己整个身体都被揽到他怀里,顿觉好不尴尬。两个大男人,贴这么近做什么?急忙推开虎亲王,站直身体,理理衣冠。
  “可要叫下人抬软榻过来?”虎亲王面上一片关切,言语中也带着担忧。
  “不,不用。”林木觉得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耳中回响起尖锐啸声,呼吸逐渐急促,似乎要窒息了。他无论如何不愿在这虎亲王面前示弱,急急转身向外走去,眼角余光似乎瞟到虎亲王向他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也不敢细想,踉跄着快步走向门口。
  “南星!”虎亲王忽在背后叫了他一声,口气与平日绝然不同,林木听得他竟对自己直呼其名,忍不住脚步一顿,回头望去,眼前已有些模糊了,似乎见虎亲王对自己做了个什么手势,他脑后如遭重击,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虎亲王双手环胸,慢慢走到南星身边,在他身上踢了两脚,见他像只死狗般毫无反应,蹲下身,抓着南星头发将他上身提起,见他面上惨白,呼吸微弱,嘴唇微微泛青,不禁皱皱眉,心中埋怨伊林这药给得太重。“梦歌”毒性虽不很强,却能使人陷入幻觉,甚至见到心底埋藏最深的东西,最是摧残人心智,用得多了,任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要变得如三岁小儿一般。
  想到这里,他面上现出一抹迟疑神色,静静看着南星,思索一阵,终于慢慢松开手,将南星抱起来,快步向离王寝宫走去。
  “幽兰!”虎亲王一进寝宫,立即叫过幽兰:“马上备好东西,水要热些,我带南星去沐浴,你叫伊林马上过来。”
  “是!”幽兰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急切,又见南星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心下惊异不已,不敢多问,立刻吩咐下人去准备沐浴,自己亲自逮过信鸽,绑上信筒放了出去。
  虎亲王三两下脱掉两人衣服,抱着南星泡进热水里,为他按摩四肢,又在他背心处揉了几揉,发现他体内空空落落,气息走向全无脉络可寻,心下大惊,待他身体暖和一点后,抱他出来,放到床上盖好。
  彼时伊林已到,虎亲王瞪他一眼,指着南星道:“把梦歌的毒给他解了。”伊林接到幽兰急报,已料得是梦歌之事,早随身带好解药,听虎亲王命令,立刻拿出给南星服下,看他唇上渐渐泛起血色,知毒性已退,遂向虎亲王道:“毒已解了。”虎亲王点点头,仍坐在床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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